海風終於遂了人願,於是地中海艦隊由黃蕭養領着,帶着那不到千人的陸軍,其中五百黑色閃電還是冷兵器部隊,便向南而去;而丁一則又等了二個多月,海風轉變之後,方纔啓程,仍以萬安爲提督,以廣東、廣西號驅逐艦護航,五六艘大寶船改造的登陸艦次之,二十幾條補給船隨後,向紅海而去。
而先前派向華夏本土的兩艘中型寶船,貼着海岸而行,倒是十分幸運,順風順水,很快就抵達了華夏。
當英宗和于謙等人接到丁一的奏摺和書信時,都很有點無奈。
因爲丁一不單沒有啓程回來,還要求華夏這邊給他輸血:“……妥當之計,最遲於明年此時,至少調派一支規模不下地中海艦隊之水師,並以陸戰第一旅、第二旅爲骨幹,擴建四支陸戰旅,隨艦西來,此事刻不容緩,若有閃失,西方諸夷由海路而來,千萬倍於倭賊之患……”
丁謙搖了搖頭把這摺子遞給了首輔陳循看了,苦笑道:“如晉向無虛言,何況許道中身歷其境,想來是無假的。”許彬作爲與葡萄牙艦隊打過炮戰的親歷者,在明白自己無路可退的情況之下,充分發揮了這個年代文人誇張的筆法。
他的摺子,可不是如萬安向丁一彙報那樣,敵船噸位大約多少,每側炮窗多少。
而是按着“白髮三千丈”的節奏來,說着葡萄牙那邊的艦隊。那直接就是“雲帆遮天,鉅艦如城……戰端一起,夷船萬炮齊發。焰火如練,頓如置身地獄,又如天地之怒……”這樣寫法,看着不是一般的嚇人,比起說多少噸位,多少炮,每輪炮擊間隙多少的冰冷文字。帶來的效果要恐怖得多。
“如晉不是說什麼戰爭紅利麼?”老王直在邊上不冷不熱地說道,“到底落在何處?就他從番邦捎來那幾塊瓜果?楊思敬這人素來詼諧,依老夫看。搞不好是他故意捉弄如晉,如晉這厚道人,上了他的惡當!”因爲他先前一直捧殺丁一的籍口,就是丁一無虛言。所以現在要是說丁一說假話。那是打自己的臉,於是就來黑丁某人的智商,說他被楊善騙了。
閣臣王文這向來喜歡撕咬丁一的,看着對丁某人一黑到底的老王直開腔,自然也就不會落後:“提督呂宋那邊的南洋艦隊,便還從那如晉說的袋鼠大陸上,弄了許多土人、異獸過來……又遷了些人出海,據說那邊土地肥沃。倒也確算是教人有所期待的;但如晉這西去之師,到現在也沒見着他說的什麼紅利可圖。說來說去,都是打仗,國雖大,好戰必亡啊!自古以來,哪有打仗得什麼利?只是勞民傷財罷了!”
此時許彬、楊善都隨丁一出海,丁某人一脈之中,也沒有什麼高官可以出來撕擼,只好李賢仗着自己的噴子天賦,一會噴王文:“若是如此,蒙元何以滅宋?”一會噴王直,“如晉說了這喚作白薯之物,要在溫暖之地種植,如今方纔種下,又何以說彼言不實?”
雖然李賢很努力,但一人敵衆,明顯是勢弱,那些御史之類小官,便不乏丁一的爪牙,只是所謂職卑言微,也實在提供不了什麼火力支援,看着奉天殿上,黑丁一的聲音就成了主流,開始有人彈劾丁一:“抗旨不遵,居心莫測!”又人附議,“什麼西夷東來?不外養匪自重故技罷了!”
若是龍椅上坐着的景帝,大致就會揣摩着丁一是不是要在海外自立爲王了,會不會權柄過大了。但英宗這一旦信任某人,就偏執不改的,卻是不作此念,面對下面的聲音,他很堅定:“若無如晉,如今雲遠、烏思藏,得調多少軍兵去鎮守?丁如玉率領大明第四師,不過區區兩萬人,便是領雙餉,也要遠比以往節省許多。”
這年代的文官,是敢於和皇帝對噴的,就算英宗要比景帝強硬,也沒有得位不正的問題,但依然有人跳出來說:“正是忠國公治軍有方,方纔當召回華夏,以平邊患!海上之患,依着不許片板的祖訓下海就是,若是夷人再上岸來,我大明又豈會怕得了他!”
這說法很多人都支持,但英宗明顯不耐煩跟他們對噴,直接就問于謙:“徵調兩萬兵員,訓練那陸戰旅,大司馬以爲如何?”于謙想了想,在大事上,他是不含糊的,再加上丁一向來很少胡說,所以他還是點了點頭,兩萬人,問題是不大。
“不必再議。”英宗是決心要撐丁一的了,“此事便這麼定下來。”之後又教李賢和商輅留下來,就直接退朝了。至於造船的事,他倒不用跟這些朝臣多說,那基本是屬於皇帝內庫的資源,教船舶司的太監督辦就是。不過英宗退了朝,又對夏時說道,“教各地礦監,儘量輸送些礦石過去梧州工場。”他總歸不是丁一,不會去考慮什麼打亂了整個市場的供求關係。
之後召見李賢和商輅兩人,主要是丁一的來信裡,希望英宗能幫忙看一下幾處書院的教學,所以英宗叫了李、商兩人過來,就對他們說道:“朕擬派提學官到如晉所辦幾處書院,卿等兼領此事,把人選報上來。”
“臣等遵旨。”
但結果在討論如何治理那幾所書院時,出了宮之後,去金魚衚衕相議的李賢和商輅卻就起了爭執。李賢認爲,道德文章是不可少的,入學的學生,一定要把經義學好了,再去學其他的科目不遲。
商輅卻以爲,不要去改變丁一的辦學方針,派提學官下去,也是儘量選認同丁一理論的士大夫,這樣出來的學生,纔會符合丁一的要求,至於提學官,主要任務是監督那些教習、老師,是否有按丁一的要求去辦。
就這事兩人談不攏。
李賢噴子天賦一旦發作,那是很可怕的,也饒得商輅那不慍不火的性子,儘管被噴了一面的唾沫,還是微笑着和他商量。但足足說了一個多時辰,李賢一點也聽不進商輅的意見。
“大兄,還是依小弟的辦法來辦吧。”商輅很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止住又要開口長篇大論的李賢,“如晉要的是治世的乾材,大兄此法,教出來的學子,怕是有些過於正直了,他們又無大兄的天資,若是這般出了去,到得俗世,不知道要撞多少次南牆。”
李賢聽着,很不以爲然地冷哼了一聲道:“立身於世……”眼看又要引經據典開噴,這位噴人是噴習慣的了,基本屬於天賦技能,不怎麼需要冷卻時間。
商輅這學霸中的學霸,論學識本也不怯他,問題是他本來就跟李賢關係不錯,又與丁一結拜兄弟,總不能爲了這麼點,扯破臉吧?當下連忙道:“不若如此,容城書院、南京分院那邊,由大兄看顧;關外的京師分院、廣西的梧州分院,包括雲遠、呂宋的分院,如何因材施教,便讓小弟一試,如何?”
李賢聽着,倒也就沒異議,畢竟容城、南京兩處都在華夏腹地,無論是生源還是教學條件都要好上許多;京師書院現時都遷關外了,裡面有不少草原牧民出身的學生,廣西的梧州書院更是邊陲之地,至於雲遠、呂宋,李賢更瞧不上眼,便就這般定下。
待得李賢出了金魚衚衕,商輅嘆了一口氣,對被英宗下旨急召上京,出任安全局大使的魏文成說道:“梧州、關外兩處的辦學章程,一有送達,不分晝夜送到我府中,唉,如晉卻不是要教出一批道學先生……”說着不住搖頭,也辭了出去。
商輅有他的打算,他覺得關外的學生,吃過苦;梧州的學生,見識着諸多的工業化環境,這兩處的學生,能教育得好了,方纔是重中之重。遠在海外的丁一併沒有想到,華夏幾處書院在他離開之後,因爲兩位結義兄長的作用,師資力量大幅度增長,居然有不少舉人,也以能入書院任教爲榮,而且在生源上,要比原來強上許多,商輅和李賢在士林的人脈和號召力,使得很多讀了幾年私塾的學童,也都以能上容城書院爲榮。
此時的丁一,正率領着運載了龍騎兵旅的登陸艦和補給艦,以稍作修繕的廣東、廣西號爲前鋒,開赴蘇伊士。一路上不長眼靠上來的海賊是極少的,他們倒不是恐懼頭前兩條驅逐艦,而是出於對後面大號寶船改造的登陸艦,龐大的體積覺到恐懼。
而那些敢於來摸老虎屁股,都全葬身腹了。
經歷了漫長的旅程,他們終於到達了蘇伊士海港,很快就是埃及的船隻圍上來,大致是來盤問或是引水、收稅的。萬安吃了教訓之後,倒是不敢胡來,便上甲板來請示丁一的意見。
“擊沉,炮擊港口,搶佔灘頭陣地。”丁一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蘇伊士這個軍港,對着前來請示的萬安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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