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太陽已近中天,丁一袖手立於乾清宮外,卻也笑了起來,只對身邊八個山地特種大隊的軍士說道:“汝等四人,留在後面,幫曹公公約束隊伍。”又對另外四人說道,“便在這些同志之中,每人選上四人,隨我入殿。”
這八名軍士雖是中官出身,但都是經過大明第一師的操典訓練,對於丁一的命令,並沒有去問爲什麼,而是馬上就着手執行下去,而那些執槍的內侍,也很快就從剛纔的狐疑之中,轉向對那十六名被挑選出來的同伴羨慕。
當那十六名內侍手執長槍,在四名軍士帶領下,護衛丁一身邊進入清寧宮,外面那些執槍內侍,已無人去理會剛纔肖強爲何說宣丁一入內護駕了。孫太后這一手離間,不可以說不狠,換成別人,搞不好那些御馬監的衝鋒隊生了疑,真的可能就兵亂了,沒有紀律的部隊,是很脆弱的,要不然爲何現代軍隊沒有營嘯這個概念?部隊最爲關鍵的,就是紀律,沒有這個的話,也許臨陣打順風仗時如狼似虎,但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那說散就散。
但對於丁一來說,不單靠着刷臉壓了下來,而且通過在這些內侍裡選拔骨幹的方式,不單是轉換了焦點,而且這些內侍之中,有人隨着丁一入殿,對於御馬監的衝鋒隊來說,他們也就有了參與感,感覺丁一是跟他們在一起的。丁一算是很好的見招拆招。平息了孫太后的離間企圖。
“如晉,這一夜可是苦了你。”孫太后坐在上首,卻是眼中透出慈愛。望着丁一這般說道,“哀家便是知曉,只教有如晉在,這些賊子是作不了亂的。”她就這麼閒閒地說着,手上還牽着一個小孩子,那孩子四歲上下的模樣,很乖巧地站在一邊。孫太后又笑道。“怎麼?如晉傷得很重,見了哀家也請不了安麼?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終須拜天拜地拜父母!”
丁一笑了笑,撩起袍裾拜了下去:“一給義母大人請安了。”這時他身後些軍士和御馬監的內侍,習慣性就要跟着跪下,丁一卻向後一擺手。“慢!令在身,槍在手,不得行禮,以注目凝神致禮,以示敬重便是。將軍不騎白馬,汝等要害死娘娘麼?”後面這一句,完全就是爲了把前面的話合理化。
孫太后聽得面色一變,這是丁一在向她表明自己不容越過的底線了,也算是一種示威。
在這個年代來說。別說見皇帝、太后這等角色,一般草民見官,下級拜上級。直視之,都是極爲無禮的表現。朝參之時,進宮覷見之際,如果沒有皇帝、太后開口:“擡起頭來。”那隻能是低頭的。當然,稱先生不名的于謙、動不動噴皇帝一臉口水的李賢這等角色,想來是不在其中。但終歸是極個別的高官啊。
這些內侍,對孫太后來說。就是螻蟻一樣的角色的,丁一居然教他們注目凝神,也就是瞪着孫太后,算是行禮,這絕對是挑釁了。並且丁一爲了合理化自己的命令,最後加上那一句將軍不騎白馬,更讓孫太后清楚,丁一是在暗示着現時的處境:將軍什麼時候不騎白馬?便只有在兩軍對陣之前,爲了防止引起敵方注意,方纔有將軍不騎白馬的概念啊。
孫太后沒有動怒,對於她這種宮鬥之中的絕世高手來說,這真的算不了什麼,只是有點突然罷了,她甚至還微笑着衝丁一身後那些內侍和軍士點了點頭。不過她就沒有叫丁一起來,卻是拉着邊上那小孩子的手,對他道:“你這孩子,日日念着那英雄的三叔,如今你三叔不就在眼前,卻也不叫你叫上一聲?”這個小孩,卻就是被景帝廢了太子的英宗兒子朱見深了。
朱見深面上有些驚嚇的表情,但他望了望丁一,猶豫了一陣,卻結結巴巴地向孫太后問道:“三、三、三叔不、不、不、不乖麼?怎、怎不叫三叔坐、坐、坐下?”他是被景帝易儲嚇得結巴的,但這人是聰慧的,歷史上爲于謙平反,復代宗帝號;也頗爲詼諧的弄出所謂《一團和氣》圖;當然聰明人幹起壞事來,也就更加可怕,西廠和傳奉官也都是這位弄出來的。
不過他此時冒出這麼一句,孫太后卻就被嗆住了,要說四五歲的孩子,有什麼機心,頗有些說不通吧?於是她也只好無奈地對丁一說道:“起來吧,你也是爲了國家,一身的傷創,坐着說話就好。”
丁一起身坐定,看着朱見深,卻衝他擠了擠眼睛,把朱見深逗得笑了起來,這小孩在宮裡,對他不好的,自然是沒個好臉色;對他好的,便是把他當主子,哪有人這麼跟他戲耍?丁一看着這小孩子一對眼睛頗是靈動,卻也覺得趣致,便向他招了招手。
孫太后是全然沒有料到朱見深會爲丁一說話,她都不知道萬貞兒這朱見深唯一在宮中的倚靠,全然就是丁一的腦殘粉,朱見深平日裡,聽着的就是丁一如何如何利害,在萬貞兒的嘴裡,英宗能留在南宮,朱見深能留下性命,全是丁一的功勞。
故之朱見深小小的心靈裡,丁某人就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特別有一回宮裡內侍欺負他,他冒出一句:“待孤、孤、孤的三叔回、回、回京師來,必教訓你、你、你、你這欺、欺、欺主的奴才!”那內侍是聽過丁某人兇名,一時之間愣被嚇住,訕然退下了。在此之後,朱見深更是視丁某人是自己的大靠山。
所以孫太后更加沒有料到,朱見深見着丁一衝他招手,竟鼓起勇氣,掙脫了孫太后的手,一下奔向了丁一!丁某人一把將這小孩抱起,卻用鬍子去扎他臉,把朱見深逗得“格格”笑了起來,賴在丁一懷裡,卻不肯下來了。
“見深,你那萬姐姐生病了,不如教人帶你去看她?”孫太后強笑着這麼說道,本來朱見深就是她的籌碼,沒有想到,這小孩竟這般跑掉了。別說她對朱見深有多痛愛了,歷史上爲何朱見深迷戀萬貞兒?不就是在深宮之中,只有萬貞兒看顧着他麼?
孫太后當初立景帝,就是爲了景帝好控制,這是很明顯的事,就算英宗還歸,景帝羽翼已成,她無法說服景帝把位子還給英宗,但至少她能護着朱見深吧?景帝就是廢太子,總歸不可能把她這兩朝太后殺了吧?
事實她就沒護着朱見深,要不這小孩爲何會被嚇成結巴?很明顯爲了防止和景帝起衝突,她是沒有去理會朱見深的。而這個時候,把朱見深接過來,只不過是作爲一個政治籌碼罷了。此時說起萬貞兒,自然也是同樣的原因,儘管她不是十分清楚萬貞兒和丁一的關係,但她卻知道,朱見深對於萬貞兒的迷戀。
“三、三叔你快、快、快教萬姐姐好、好、好起來!”朱見深聽着萬貞兒生病,卻是求起丁一來,在小孩心裡,在平時聽着萬貞兒說起的丁一事蹟裡,丁某人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的存在啊,此時見着真人,小孩就沒把萬貞兒生病當個事,認爲只要求得丁一點頭,萬貞兒自然就好了。
丁一笑着捏了捏朱見深的臉蛋,點了點頭,對肖強說道:“肖公公,煩請你把那什麼萬姐姐請出來,學生還是懂點歧黃之道的,不過,看來姓萬的姑娘,卻是這小孩兒親近的人,若是她有什麼病痛……”丁一環目顧,卻是笑道,“只怕這殿中諸位,連同義母大人,也難免染上同樣的頑疾。”
肖強聽着打了個哆嗦,偷眼去望孫太后,孫太后面色就不太好看了,因爲丁某人已是撕破面皮說話了,不過她卻冷啍一聲沒有下令,她卻是不信在這宮鬥之中,丁一能折騰出什麼風浪來!“你想要那萬姐姐病好?”丁一向朱見深問道,後者點了點頭,丁無奈地說道,“好吧,我告訴你,那萬姑娘怕是給人下了詛咒,要教她病好,便得指出那下咒之人才行,我使個法子,點出那下咒之人,你堵住耳朵好麼?”朱見深很聽話地堵上了耳朵,丁一伸手裹着他後腦,把他的臉貼在自己胸膛,對肖強笑着搖了搖頭道,“肖公公,你不該在宮中下咒的。”
肖強愣了一下,卻見丁一從腰間槍袋拔出左輪,肖強可不比其他太監,他是去過雲遠宣旨的,自然知道這左輪在丁一手上,指向誰絕對誰就沒命,不禁開口道:“娘……”他是想向孫太后求救的,但只見火光一閃,然後肖強便失去了知覺,連槍聲都沒有聽見,他整個頭顱就被打得暴裂,腦漿和鮮血迸噴。
孫太后被槍聲嚇了一跳,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要是這就能被鎮住,還叫什麼宮鬥中的絕世高手?各種情況的應對,她心中是早就有數的,此刻卻是笑着說道:“如晉可知道?柳氏、蕭氏和張玉,都在廣西,而張輒對大明第一師軍兵稱讚有加,說是各級將領聽命,士卒奮勇爭先。”也就是說,大明第一師盡在張輒掌握之中,丁一敢妄動,全家死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