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雲陽的眉心挑了挑，腦中似乎浮現出一抹模糊的身影。
小小的，脆弱的，不管不顧地往馬路中間走的身影——沒給雲陽仔細回憶的機會，林子然繼續說道：“你知道我再次遇到你的時候，有多高興嗎？我連自己要說什麼話都忘記了。我覺得我們是有緣分的，上天讓我們再遇到，就是讓我報恩，就是讓我對你好——”
雲陽一言不發，看着林子然。
這眼神，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林子然的眼神滿是回憶：“雲陽，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是什麼樣的人。哦不對，你肯定不知道我以前是怎麼樣的人，因爲你從來沒有關心過我，從來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其實只要你細心一點，你就會發現——但是你沒有——”
這聲聲的指控讓雲陽有些不悅，但是又按耐不住內心的確涌現出來的好奇，好奇她從前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林子然自嘲地說道：“我從前是個特別自私的人，我纔不會管別人的死活，我纔不會管別人怎麼看我，別人的想法，與我何干？我是一個特別愛玩的人，我不喜歡讀書，死讀書有什麼用呢？人是活的，活着就要精彩啊。我喜歡瀟灑地痛快地玩，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沒有人能管我，我爸管不了我，我哥也不會管我，我很自由啊，我想幹嘛就幹嘛——”
聽林子然這麼說着，雲陽的心口突然一悶，彷彿自己以前似乎一直忽略了什麼東西一般。
而林子然帶着一種自嘲和指控語氣說的這些東西，雲陽又似乎並不是很想聽。
隱隱的，雲陽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只聽得林子然繼續說道：“但是雲陽你知道嗎？因爲喜歡上了你，我失去了自我。剛開始，我是動力十足的。我還跟小溪說，我一定會拿下雲陽。我知道自己沒有什麼戀愛的經驗，我就去向小煙請教——我很想融入你的生活，我就想盡各種辦法融入你的圈子裡。你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在你面前，我很自卑。我覺得大小姐脾氣的我，是配不上如此優秀的你的。所以我改，我讓自己變得溫柔一點，我逼着自己去找一份工作，去鍛鍊，哪怕壓力再大，哪怕再痛苦，我也逼着自己不要放棄，就是因爲我想要變得越來越好，只有越來越好才能配的上你。”
林子然頓了頓，隨後說道：“雲陽，你知道一個人要改變以前的那些陋習，有多難嗎？好幾次，我都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要放棄了。但是我想到，是我喜歡你，我不想放棄，我想追隨你的步伐。所以我忍，我拼了命的忍下去。實在是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就去找小溪聊天——那段時間的我，每天都想罵人，每天都想怨天尤人，有一種暗無天日的感覺。但是在你面前，我不會表現出一點的不耐煩。因爲我怕你討厭。雲陽你知道嗎？你一個動作，一個表情，我都會猜測很久，我會在想你這個表情代表的是什麼意思，你想要跟我說什麼。”
林子然以爲自己足夠加強，但是說到後面的時候，眼淚還是不自覺地滾了下來：“每天我的心情都是隨着你變化而變化的。你開心，我就開心，你不開心，我就跟着不開心。想來也是可笑，我彷彿就是以你爲中心而活着的，每天的喜怒哀樂就跟着你轉。你回覆我消息的時候，特別慢，但是你不知道，我每次都會認真地等着你的回覆。有的時候晚上我就爲了等你的一個消息，可以徹夜不眠。你要是不回覆我，我哪怕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看你的消息。”
看到林子然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雲陽的心堵得更悶了。
他伸出了手，隨後想到了什麼，又把手放到了背後，緊緊地握起了拳頭。
林子然自己爲自己擦去了眼淚，繼續說道：“其實這些都沒關係，真的。以爲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這都是應該的。喜歡你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你不喜歡我也是正常的。我以前壓根就不會哭的，現在也不知道爲什麼，老是喜歡哭，我自己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了。”
林子然吸了一口氣，隨後認真地看着雲陽：“雲陽，我不後悔喜歡過你。真的。只不過，我越是喜歡你，越是發現，你的心中壓根就沒有任何我的位子。何況，現在你也有了你在意的人——我真的不想再做那種死纏爛打的人了，這實在是太累了。我也是一個有臉的人，雖然我有的時候臉皮厚一點，但是我也是要臉的人。”
聽到這兒，雲陽的眼眸幽深了幾分，眼中的情緒愈發地複雜了。
林子然笑了起來，只不過臉上還掛着淚痕的她，笑起來比哭還難看：“雲陽，謝謝你，給了一段難忘的回憶。現在，我累了，倦了，不想再繼續下去了。我想放手了。而我也只有現在才明白，我跟你，壓根就不是同一個圈子的人。是我太過於強求了。你放心，我很快就會離開了。以後都不會纏着你了——雖然我這個人有的時候臉皮是挺厚的，但是我絕對說話算話——你以後再也不用看到我這種令人討厭的臉了——而我，也終於解脫了，可以做自己了。”
說完這一番話之後，林子然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剛剛的那種恐懼，那種害怕都香消雲散了。
再看向雲陽，還是有心痛的感覺，但是卻沒有了壓力，也沒有了畏懼。
此刻的林子然，非常的單純，似乎在她的眼中，雲陽就是一個很單純的，她曾經喜歡過的人。
並沒有其他的因素。
她也不再害怕了。
林子然忽地很享受這種身上擔子輕了的感覺。
而站在前面的雲陽，周身的溫度卻冷了不少。
腦子裡也不停地迴盪着剛剛林子然說的話。
現在，我累了，倦了，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我想放手了。
而我，也終於解脫了，可以做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