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店鋪，奇怪的規則。
人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花錢就能領養的寵物店。而且寵物店的要求怪得很，是寵物挑選主人，而不是主人挑選寵物。
魏老太太以前見過這樣的店。但那個更牛逼哄哄的，一碗白水煮麪就要188元人民幣，小碟胡蘿蔔也要幾十塊錢。好吃是好吃，可吃進肚子裡怎麼都感覺不對勁。
錢是一方面，裡面不會加了罌X殼之類的東西吧？
她吃了幾次之後是再也不敢吃了。今天這遛彎，來到了這家寵物店，是想給她的小孫子買只聽話的貓，品種無所謂，加錢無所謂，只要聽話溫順就好。在她看來，養寵物還將就品相和血統的純屬沒事閒扯淡。
一推門。
精緻的擺設讓魏老太太讚不絕口，古色古香，有種隋唐時期的典雅風格。沒有名貴的古董，書架、瓷瓶、紅木桌，僅是這些東西擺放的角度和位置，就讓人有種愉悅的舒適感，怎麼瞧怎麼順眼。
櫃檯前，兩個漂亮女娃正應對着記者採訪。
店裡還有一男人。
他皺眉打量着裝修，不禁搖頭：“全是噱頭啊，沒幾個值錢東西。”
魏老太太笑道：“小夥子，你是來買貓狗還是來鑑寶的啊？”
這男人理直氣壯，不在意店主人還在旁邊看，說：“誰讓她們搞這種裝修風格的，對吧，沒錢還搞中式裝修，我想買只貓她們還不賣。不是噱頭是什麼，要我看這就是裝逼沒裝到位，擺了一屋子便宜贗品，騙錢也騙不到，光搞這種怪招！”
魏老太太搖頭：“年輕氣盛。你很懂鑑寶？”
“略懂一二。”男人凌然傲笑。
“你聽說過張萱麼……”魏老太太指着牆壁上的話，緩緩道：“若是我沒猜出的話，這幅就應該是《虢國夫人遊春圖》。”
男人望向手指的方向，面露驚愕，其身上前，瞪着眼睛從上到下看了好幾個來回，驚疑道：“這筆鋒很有唐代仕女大家張萱的味道。但《虢國夫人遊春圖》不是早就遺失了麼？絕對是仿作！”
魏老太太說：“這是仿作沒錯。可這筆鋒，不落張萱之下。最起碼是大家作品，怎麼能是你說的所謂便宜贗品那樣簡單？年輕人，爲人別太沖，鬧了笑話還是自己吃虧。”
男人氣急：“贗品就是贗品，哪怕以這畫的水平賣上幾萬也不吃虧，但還是假的！不信我讓劉大師來看看！”
新來的僱員張春燕看傻眼了。
這是什麼操作？
大媽大哥，我們是賣寵物的啊！怎麼分分鐘變成鑑寶頻道了？
鄧記者很尷尬。他是收錢採訪沒錯，但也得對得起自己筆名下的新聞稿。上頭給他的指示是把寵物店的特點突出來，尤其是顧客見聞，一定要寫的詳細，最好能凸顯出不同之處。
確實很不同了。
這纔剛開張，最起碼有兩夥人因爲牆上這些畫到底是真是假的問題爭吵起來，說不過對方，還嚷嚷着要請來更有名望的業內專家來堅定一二。
籠子裡被小花開了神智的貓狗就像看傻子一樣地看着那羣吵得面紅耳赤的傢伙。
它們彼此交換着眼神。
“人類不會都是弱智吧？”
“應該是。”
“我可不想被傻子領養了，萬一被傻子傳染也變成傻子了呢？”
魏老太太還在和年輕男人爭吵，年輕男人叫來的劉大師不一會也趕到戰場。這位劉大師長髮中山裝，仙風道骨的老學究模樣，提着放大鏡，往牆上一照，面露神光：“這是失傳大半的括圖法？沒想到還有人會用這種方法作畫！仿作仿到這份上，難得少見！”
男人得意而笑，意識是他說的沒錯。
魏老太太也不服軟，叫來了她倒騰古董的大兒子，大兒子一進屋就差點撲騰跪下了，“這是哪位大師的收藏室？洛紋三彩瓶！”
“真的！”
“假的！”
“仿作！”
“大師筆觸！”
這羣人不知道，牆上的畫、瓶子的油彩全出自於玉面之手，她完全是按照自己喜好來。以這老妖怪的閱歷，想搞點騙普通人的高逼格簡直輕而易舉。明明都是贗品，但水準和韻味絕對不弱於真作。
張春燕小聲問店長小花：“花姐，怎麼辦啊？我們還賣不賣了，攝像機拍着呢……”
小花神情自若：“當然要賣。”
“這牆上的畫多少錢！我全包了！！！”突然有人扯着脖子大聲喊。
張春燕吐血三升：“我們是賣古董還是賣貓狗啊？”
更難受的是鄧記者，他恨不得立刻關上攝影機和錄音筆，這裡面都錄得什麼玩意，鑑寶大會現場紀實？身後的那羣人他認識好多，全是圈子裡惹不起的大拿。
如今分立兩派，誰也吵不過誰，眼看着都要打起來了。
“這貓……”鄧記者想讓節奏迴歸到正常的採訪流程裡。
“我出五萬！”
“那狗……”
“我出十萬！”
鄧記者氣得不行，把錄音筆往地上一摔，低罵：“來來來，你們說！我TM也不採訪了，全看你們吹牛逼。”
僱員張春燕哪見過這場面。
老太太、老爺子、大師、專家教授，就這些字畫、彩瓶、古籍手操本等等逼格極高的裝飾物開展了激烈的討論。
“我估計今天一隻寵物都賣不出去了……”張春燕嘴角抽搐。
鄧記者眼珠子轉了轉，問小花：“百店長，要不咱們換個採訪方向？您就說說，關於這些藏品的收藏心得啊，心路歷程啊什麼的，最好能再講講你收購這些東西遇到的故事……”
小花實話實說：“都是別人送的。”
鄧記者一口大氣沒喘過來。別人送的？那羣大能人的報價他聽的一清二楚，您得是多大的面子，讓人隨手就送了好幾百萬的東西！
本來以爲後面那羣人就夠能裝B的了，原來這位恬靜美女纔是裝逼界的最強王者。
“在下佩服。”鄧記者雙手抱拳。
他也總算明白，還採訪什麼美女寵物店啊，明明就是個白富美的私人收藏室。新聞標題他都想好了——《驚！美女與狗不得不說的收藏故事》
魏老太太剛大吵一頓，在旁邊椅子上休息緩口氣。突然有隻貓跳到了她的膝蓋上，叫聲顫抖：“喵！”
老太太從貓的眼睛裡看出來幾分奇怪的熟悉感，像是遇到了老熟人。
吧嗒，這隻橘貓叼過來一樣東西，是個金黃色的老袖章。
魏老太太撿起袖章，很眼熟，她忽然愣住了。
“這是……我年輕時給孫偉恩的東西……”她望着貓，貓也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