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是流浪狗出身，生日自然不詳，現在所謂的生日其實就是姚伊伊收留它的日子，修改權在她手裡，所以設計做不完的話，給它重新改個生日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追在她後面的還有一個雜誌專欄的交稿日期，她再霸道蠻橫，也沒辦法給人家《簡·繁》修改發行期，於是只能逼着自己頭懸樑錐刺骨地發憤圖強。
可誰知遲來一週的大姨媽偏在這時候添亂，而且就因爲十天前她連着喝了兩杯冰奶茶，它還鬧起了脾氣，來得電閃雷鳴，疼得她額頭冒汗。
終於，姚伊伊被那一陣陣的絞痛鬧得沒心思再畫下去，不得不暫時放下筆，整個人伏到桌上。
少爺趴在旁邊淺眠，可能是聽到畫畫的沙沙聲停了，一雙三角眼噌得睜開，見到她姐的姿勢好像趴在桌子上哭，兩隻耳朵趕緊豎起細聽，確認了沒有低低的抽泣，它這才放鬆下來，緩緩起身走到姚伊伊的腳下，拿大腦袋蹭蹭她的大腿。
姚伊伊抽出額頭下枕着的那根胳膊，無力地揉了揉它的頭：“我沒事，別擔心，過會兒就好了。”
好了還要繼續畫？
少爺轉臉看眼窗外，天都已經好黑好黑了呢。
尋思尋思，不能給她姐端茶倒水，也抱不了她上樓休息的少爺輕手輕腳出了書房。
封寧今天有事沒準時回來吃飯，九點到家的時候，見書房的燈亮着，知道是姚伊伊在做設計，便沒有打攪。
洗漱完回自己房間看書，許是最近太累，他沒看幾頁就倒頭睡着了，再醒來時，是聽見自己房門被撓得撕拉撕拉作響。
“嗷嗚~”終於等着路箴開門，少爺不滿地衝他嗚了一聲，好像在嫌棄他睡得死。
封寧不解它撓門幹嘛，還以爲它是餓了：“我給你倒點兒你專屬的牛奶？”
上回給少爺喂拉稀後，孫姨給他科普了狗子專供奶，還告訴了他存放的位置，不過看少爺的反應，好像也不是想喝的樣子。
“嗷嗚~”牛奶回頭再說，你先跟我去看看我姐！
說着，它就三步兩回頭走到前面帶路去了。
封寧終於明白了它的意思，大步流星地跟上，去了書房。
半掩着的門被推開，聽見動靜的姚伊伊蹙着眉擡頭，看到了被少爺拉來的男人。
“腸胃不舒服？”
見她一臉虛弱捂着肚子，封寧還以爲她是晚上吃了什麼不乾淨的外賣。
姚伊伊有點無語，腸胃不舒服的話，不應該是捂上腹嗎，她現在捂得可是下腹啊……
“不是腸胃……是大姨媽……”
疼得表情扭曲，姚伊伊臉上沒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聽到這話的封寧倒是一怔，有些小尷尬。
畢竟是他們男人理解不了的痛，還是很容易送命的題。
“回屋休息吧。”他避開喝熱水的差評答案，又補了一句，“我幫你拿止疼片。”
姚伊伊疼得根本就沒心思給他的回答打分，她看眼快要收尾的設計圖，擺擺手：“我在這裡吃就行。”
“還要畫？”封寧把少爺的疑惑一起問了出來。
“嗯。”
“已經十二點了。”
“那有什麼關……”話未說完，小腹又傳來一陣絞痛，把她的腰桿子絞彎。
不滿她的倔強，封寧上前扣住她纖細的胳膊，用力將人從椅子上提起來，彎身打橫，輕鬆抱起。
“不想幹活的時候，連筆都不碰一下，想幹了，就命都不要。極端。”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他抱，可突然就躺進了人家懷裡，姚伊伊還是不免羞澀了一下，但聽到他挑自己毛病，鬥志驀地就高漲起來。
“你這人有沒有常識，痛經而已，死不了人的！”
“既然死不了人，那你剛纔爲什麼讓少爺去叫我？”
“我什麼時候叫少爺去叫你了？”
“我是被它撓門撓醒的。”
“那是它自己多事！反正我沒叫它去！”
“嗷嗚~”
少爺委屈，行行行，關心你還成多事了，我真是拿了個大耗子！
鬥着嘴把姚伊伊送回樓上臥室，封寧轉身出去拿藥。
姚伊伊叫住他：“你順便把書房的筆記本電腦和數位板幫我搬上來吧。”
封寧睃她一眼，高高在上道：“叫我一聲叔叔，我就幫你。”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姚伊伊一時間無言，回過神來要反擊時，他已經閃人去了樓下。
再回來，他不光給姚伊伊拿到止疼藥和水，還給通風報信的少爺拿了狗子特供牛奶。
“命真苦，小小年紀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還要操心自己的老姐姐。”給少爺倒牛奶時，封寧欠嗖嗖地念叨了一句。
姚伊伊差點兒被氣成噴壺，憋住了沒噴，結果又把自己嗆得咳嗽起來。
“封寧，是我最近對你太好嗎，所以你開始膨脹了？”說着，她從牀上拿起一個抱枕，報仇地砸向他的後背。
軟綿綿的抱枕殺傷力爲零，封寧不痛不癢道：“我說的是事實。”
“事實？少爺的年紀換算成人的年紀，都要四十了，我才二十多，怎麼就是老姐姐了？”
封寧更正：“那就辛苦他了，大晚上還要照顧妹妹。”
嗯？
姚伊伊蹙眉，這話怎麼聽着好像在說他自己？
看來他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竟然不是想當她叔，就是想當她哥的，難道他忘記自己比她還小一歲了嗎！
想到這裡，姚伊伊脫口而出：“封寧，注意你給學姐說話的態度！”
學姐……
太久沒聽到這個詞，封寧愣住了。
姚伊伊自己說完，意識到他們現在的關係，也後悔地直咬舌頭。
簡單的一個稱呼在如此深夜裡被喚出口，種種往事瞬間如洪水猛獸洶涌而來。
少爺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化，識趣地扭着屁股出門迴避。
姚伊伊看它離開，自己撩起薄被也要下牀：“留個尾巴實在不舒服，我還是下去把它畫完吧。”
“你現在下去的話，我就當你是覺得尷尬了。”垂眼擦拭少爺喝奶時濺到地板上的痕跡，封寧語氣淡淡，好像並沒真的在意，只是想要激將她一樣。
但對於姚伊伊，這個激將是管用的，所以她又把腳重新收回到牀上，翻身蓋被，背對他道：“別多想，單純想收尾而已。”
可真的單純想收尾的話，她爲什麼又被他唬住，乖乖躺到牀上來了？
算了算了，睡就睡吧，留下的尾巴明天再收。
聽着身後那人的動靜，姚伊伊不耐煩地趕人：“你怎麼還沒收拾完，我要睡覺了。”
“你睡你的，難道還要我哄？”
“……”姚伊伊語塞，心說他這是怎麼了，難道凌晨是他鬥嘴的開掛時間？
耳朵豎得比門外的少爺還高，終於聽到封寧起身踱步去門邊，姚伊伊鬆這才口氣，在他關上燈後，閉上了眼。
***
從樓上下來，封寧早已沒了睡意，他拐進書房。
書房裡的燈沒關，姚伊伊剛纔畫稿的數位屏也還亮着。
時隔幾年再次見到她的設計稿，他整個人如同陷進了泥沼，一點點被回憶吞沒。
“這一版怎麼樣？”
“很娘。”
“娘？封寧，你跟我混了這麼久，到底懂不懂什麼叫時尚啊！”
記憶裡，她的設計稿完成後，每次都是第一個先拿來給他看，說他眼光高，只要他覺得好，那就是沒問題。
可實際上他每次說不好，她都很不服，有一大堆的話準備反駁，毫不虛心。
他受不了她的嘮叨，點頭稱讚時，她又反過來說自己敷衍，辜負了她對自己的信任，總之，那時候的她要多難伺候就有多難伺候。
可就是這麼一個令他頭大的人，他卻心心念唸了這麼久，看不得別人對她不好，也聽不得別人說她一句不好。
“嗷嗚。”跟着他一起下樓的少爺也擠進書房，睜着一雙水汪汪的三角眼看他，好像在問，你怎麼還不去睡覺？
被它打斷了思緒，封寧回望它一眼道：“幫她關上就回房睡覺了。”
跟少爺相處久了，他也染上了姚伊伊那種愛跟它聊天的毛病。
反覆確認保存設計圖後，封寧關上數位屏，又把姚伊伊弄得亂糟糟的桌面簡單歸置了下，拉開抽屜放東西時，他在裡面看到了一份眼熟的獲獎證書。
之前在地下室看她小學造句的時候，他也看到了很多服裝設計大賽的證書和獎盃，但這一份爲什麼不跟它們放在一起呢？
狐疑地抽出那份證書，不待他翻開，裡面夾着的一張照片，確切地說，應該是半張照片就滑了出來，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