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短暫的一個擁抱,南巧還沒有反應過來,蘇滿樹已經放開了她。
他手掩脣,輕聲道:“抱歉,冒犯了。”
南巧眨了眨眼,臉燒的通紅,悶悶的應了一聲:“嗯。”
蘇滿樹說:“明日我帶你去集市,需要添置什麼告訴我一聲。”
原來西北軍營的士兵在休假時,還可以去集市上。這點倒是出乎南巧的意料之外,她一直以爲西北軍營整個都是封閉的。
不過,一想到要去集市,南巧揪着手指,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開口。
蘇滿樹本來沒留意,一轉頭,發現她還在原地傻站着,忍不住笑道:“南巧,想什麼呢?”
南巧慢慢擡頭,滿臉糾結,“我、我沒有銀子,連一個銅板都沒有。”
蘇滿樹忍不住笑出了聲,笑了好半天。笑夠了他纔開口說話:“你是我妹子,買東西還能讓你花錢?”
南巧倒是聽聞軍營將士每月都有些軍餉,不過俸祿最高也不過五兩一月,像是蘇滿樹這種什長,應該也不過一二兩銀子罷了。她搖了搖頭,開口拒絕:“不用爲我添置什麼,我什麼都可以對付的,你不要亂花錢了。”
蘇滿樹倒是沒有跟她糾纏這個話題,直接說明天去了集市再說,然後出了門,把南巧一個人留在了屋子裡。
南巧在屋子裡站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便開始幫忙收拾起屋子來。蘇滿樹的屋子很小,東西也很少,他平日裡又是個極其乾淨規整的人,倒是沒有什麼能讓南巧收拾的地方。
南巧無聊的呆了一會兒,正想要出門去看看,蘇滿樹就已經回來了。
他扛着一個很大的木桶回來,南巧一看就知道,是一隻浴桶,看那模樣,應該是新做不久的。
難道是給她的?南巧不由的驚訝。
蘇滿樹看見她露出驚訝的神情,很是滿意,笑着跟她解釋:“我們這裡女眷少,平日裡男人都是隨意去河裡沖洗一下就行了。你是個姑娘家,在那裡洗澡不方便,以後就用木桶在屏風後面洗吧。”
見南巧沒有回答,他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會在外面等着,不會進來的。”
南巧回過神,急忙搖頭,她不是那個意思。她只是覺得,蘇滿樹對她太好了,她又是何德何能呢?
這個浴桶,很有可能是爲了他的媳婦兒準備的,可是他卻倒黴的遇上她了。非但沒有強迫她,還要送她走,認她做妹子,這麼百般的照顧她,她卻什麼也不能爲他做。
她低下頭,發自肺腑的對他說:“謝謝你,蘇滿樹。”
“嗯。”蘇滿樹笑了笑,又說:“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聽到蘇滿樹這麼說,南巧回頭,問他:“你不喜歡我叫你名字?”
“喜歡,”他頓了頓,“你叫我什麼我都喜歡。”
快到中午時,蘇滿樹帶着南巧出了門,去了早上他們吃飯的地方。他們到那裡時,吳嫂子已經在燒火做飯了,胖乎乎的小蘿蔔頭年陶,正在門口跑跑跳跳的玩鬧。
看見蘇滿樹和南巧來了,吳嫂子滿臉笑意:“你們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怎麼不在家裡多休息一會兒?”她說這話時,特意看了一眼南巧,想着昨夜畢竟是洞房花燭、新婚之夜,蘇滿樹又是個身強體壯的大齡光棍,折騰是肯定少不了的。
然而,南巧根本沒有想到那個層面。她急忙搖頭擺手:“沒事的,沒事的,我不累。吳嫂子,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嗎?”
蘇滿樹一把拉住她,讓她乖乖的坐在一旁陪年陶玩,他挽起袖子,跟吳嫂子一起準備起午飯了。
“滿樹啊,你去陪南巧坐一會兒,嫂子自己來就行,都快差不多了,不礙事的,不用你特意過來幫忙。”
蘇滿樹正在燒火,轉頭看見南巧抱着膝蓋,蹲在年陶面前逗他玩,忍不住笑了。“嫂子沒事的,南巧跟年陶玩的很好,不用我陪。”
吳嫂子也看了一眼南巧,滿意的跟蘇滿樹嘮叨:“她看起來十分乖巧可人,性格也不錯,模樣也俊俏,嬌滴滴的,倒是個可人的。她是你媳婦兒,你可要好好疼她才行。”
“嫂子,我知道。”
“我剛纔聽到你跟曾自揚那混蛋打了一架?”
蘇滿樹如實承認,“是。”
“哎,他們那些胡說八道的話,你好好跟她解釋,別讓她誤會了你……”吳嫂子不放心,又叮囑了一番。
蘇滿樹點頭:“放心吧嫂子,我已經解釋過了。”
吳嫂子又看了一眼南巧,小聲的跟蘇滿樹嘀咕:“我覺得南巧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她那模樣,不像是幹過活受過苦的。”
這一次蘇滿樹沒說話,只是附和的笑了笑。
南巧一邊逗年陶,一邊偷看蘇滿樹。看見他十分嫺熟的升火、洗米、煮飯、烙饃饃,一氣呵成,井條有序,絲毫不慌亂。她想,蘇滿樹平日裡大概也經常做,做飯這件事,他早就做的十分嫺熟了。
南巧想了想,起身,走到蘇滿樹身邊,小聲的開口:“那個……”
蘇滿樹一手拎着鍋蓋,轉頭問她:“怎麼了?”
南巧咬了咬牙,聲細如蚊:“你能教我做飯嗎?我也想學。”
蘇滿樹看了一眼她的手,白白嫩嫩的,纖細修長,如削蔥根,短暫的沉思了一下,最終點頭,“好,我教你。”
南巧很聰明,雖然她從未下過竈房,但是蘇滿樹給她演示一遍,她便知道的差不多了。
吳嫂子也在旁邊,旁敲側擊的問她:“南巧以前在家裡沒下過竈房?”
南巧搖頭,老實回答:“我以前,是在大戶人家姑娘的身邊做婢子,不曾做過這些。”
她說這話時,眼神亂瞄,總有些心虛。她沒做過婢子,做過婢子的是南巧,不是她。
吳嫂子笑道:“我猜對了,我就說南巧這麼個嬌嫩的模樣,絕對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南巧幹笑了兩聲,笑意很淺,不達眼底。
蘇滿樹敏銳的發現她的異常,抿了抿,並沒有說什麼。竈房裡,最難得莫過於升火,好在蘇滿樹之前已經把火升好了,並沒有讓南巧親自上手。
中午飯,吳大哥唐啓寶他們回來了。
唐啓寶跑了進來,一臉興奮:“師父,你太帥了,估計那個什麼曾自揚,滿口牙都被您打掉了!哈哈哈!”
其餘人也陸續進了屋子,其中一個書生氣十足的人,站在了蘇滿樹身後,輕笑道:“曾自揚傷勢很重,估計沒有一個月,肯定豈起不來牀。”
南巧記得這個人蘇滿樹給她介紹過,叫做顧以,白白淨淨的,一臉書生氣,跟他們這些黝黑的粗糙大漢完全不一樣。她當時還小小的吃驚了一下,有些不相信,這個人竟然也是西北軍營的士兵。
蘇滿樹帶着南巧坐下吃飯,吳嫂子抱着兒子年陶坐在她旁邊。吳大哥唐啓寶他們那些男人吃的飛快,南巧碗裡的飯還沒上幾口,他們已經紛紛吃完,放下碗筷,準備回地裡繼續幹活了。
蘇滿樹也吃完了,他並沒離開,還小聲安慰南巧:“你慢慢吃,彆着急。”
吳嫂子餵了年陶一碗飯之後,讓年陶自己出去玩。很快,大屋裡就剩下蘇滿樹、南巧和吳嫂子三個人了。吳嫂子趁機挪過來,跟南巧說話。
“南巧,你是大戶人家的婢子,識字嗎?”
南巧點頭,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只有琴棋書畫了。女紅還好一些,平日裡偶爾繡些物件,至於廚藝她從未接觸過,就連院子裡的小廚房都不曾去過。
吳嫂子一聽南巧識字,頓時高興的不得了,立即拉過南巧,絮絮叨叨的開始說:“識字就好,日後你就能幫嫂子給我孃家寫家書了!要知道,在西北軍營裡識字的人太少了。我們什隊也就滿樹、顧以能認識些大字,唐啓寶被他師父逼着學字,天天跟苦大仇深似的,恨不得抹眼淚!我準備,等年陶大一點時,求着滿樹和顧以也教他識字呢。這下子好了,你來了,他們要是沒有時間,嫂子就要麻煩你了,你真是救苦救難救嫂子與苦海中的,是嫂子的大恩人……”
南巧尷尬的笑了笑,推脫着:“我也是略識得幾個大字而已,嫂子別這麼客氣。”她一邊說,一邊去看蘇滿樹,可憐兮兮的向他求救。
蘇滿樹倒沒有見死不救,幾句話,就把吳嫂子的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總算是把南巧從吳嫂子的絮絮叨叨裡拯救了出來。
吳嫂子滿臉驚訝:“你明天要帶南巧去集市?”
“嗯。”
西北邊境,偏僻荒涼,所謂集市,也不過是小商小販的聚集地,根本算不上繁榮,不過是偶爾換購些需要的生活物件罷了。
蘇滿樹問吳嫂子:“嫂子和吳大哥有什麼要添置的嗎,我一併帶回來。”
吳嫂子搖頭:“沒有沒有,我們啥也不缺,你們兩個去就好。”說完,她神情露出了些擔憂,一直到南巧和蘇滿樹要走時,還是十分的不自然。
南巧好奇,不知道吳嫂子到底是怎麼了,總覺得她似乎有話要說。果然,她和蘇滿樹要回家時,蘇滿樹被吳嫂子叫過去,私下裡說話去了。
南巧好奇,不知道吳嫂子要跟蘇滿樹說什麼。倒是跟南巧一直玩的很不錯的小蘿蔔頭年陶開口了:“孃親跟滿樹叔在說你的事。”
南巧好奇,蹲在他身邊,小聲問他:“你知道是說我的什麼事嗎?”
“孃親說,讓滿樹叔看緊你些,免得你趁機跑了,滿樹叔就沒媳婦了。”
南巧臉色頓時變了,她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種話題。
小蘿蔔頭年陶並沒有看南巧的臉色,還奶聲奶氣的學着他孃親的話:“孃親說,滿樹叔沒媳婦兒會很可憐的,他已經老大不小了,是個大齡光棍,要是最後落得個人財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