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漣漪

氣氛微妙, 柏年淡淡一笑,重新走到煦之和火族王的身邊,也不理會煦之森然的目光, 領着他們繼續往前走。

王叔認得苓嵐, 他知道她曾在煦之身邊伺候, 但此時見柏年待她親近, 好奇地問:“木君, 這位姑娘是您的親眷?”

柏年笑了笑:“她是先父至交蒼頎將軍的遺孤,在王府中與本王自幼一同長大……如今與長公主結義,因此我們以兄妹相稱。”

蒼頎將軍……王叔臉上變色, 不由得轉頭向苓嵐多看了一眼。

煦之雖然心情極差,倒也察覺到王叔表情的變化, 轉念一想, 苓嵐父親命喪於兩儀城的賽馬, 當年的馬賽正是王叔籌辦的,此後兩儀城再也沒有舉辦過這樣的比賽了, 大概王叔對這位英年早逝的將軍印象深刻吧?

煦之回望苓嵐,只見她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正帶着無辜和委屈瞧向自己,似在辯解,他想起此前柏年也曾當着自己的面,對苓嵐說了些含混不清的曖昧話語, 當下朝她努了努嘴, 表示自己明白。可適才那一幕, 終究已刻在心中, 無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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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 五族的王齊聚木族王府飲宴。

煦之年少時不過是個閒散王子,當儲君的數年和繼位以來從未踏足至此, 此番見木族王府格局不大,大概還不到他的銳宮的五分之一,但亭臺樓閣建造巧妙,池塘橋廊緊湊精緻,花園更是別具一格,心中也有驚歎:之前聽說王府毀於戰火,不料重建之後竟有這般精美。

苓嵐坐在後殿女眷筵席中,她頭上仍留着柏年親手幫她簪上的蘭花,大概柏年的舉動已傳到了其他人的耳邊,周遭頗有議論。

槿年應酬完畢,在開席之際進了後殿,坐到了煦然和思均身邊,見苓嵐呆呆出神,微微奇怪,又不好當衆發問。

席間觥籌交錯,苓嵐只是默默地吃了些菜餚,也不願與旁人多言。宴會結束,柏年派人送各族王回行館,苓嵐與槿年一路送到了王府門外。見各族的隊伍分別往各個方向離開後,苓嵐向柏年槿年告辭,領着雲淺和瑚清,坐着馬車南行歸家。

火族的行館也在南邊,離將軍府不遠。這時晨弛見苓嵐的人馬在後面跟着,待父王和手下進了行館,牽着馬,領了兩個親隨在路邊等候苓嵐。

“小姐,火族王子還沒進行館。”雲淺從馬車的簾子窺見晨弛在前方,提醒道。

苓嵐終覺夜間會面過於尷尬,但如果不管不顧又非待客之道,只得命人停下。

“晨弛君,還不歇息?”苓嵐礙於自己身份卑微,只得下車向他行禮。

“苓嵐姑娘,這兩日人多嘴雜,我不便和你多說。”

苓嵐心道:你此番在路旁相候,難道又是好時機?

自從上回在兩儀城,她察覺到他目光的異樣,她想着,如果單獨見面,務必要和他刻意保持距離。

晨弛見她不語,又道:“我已派人問過那人了,她似乎有興趣,只是……以你的身份,恐怕要找個合適的理由才能進火族王宮。”

苓嵐也覺此事爲難,她突發奇想:倘若直接把母親手裡的毒粉轉交給那人,不曉得是否有用?

她見晨弛爲了此事主動停下來等她,可見他是誠心想幫自己的,她收起了對他的疑心,問:“晨弛君,你們何時回火族?如果方便的話,苓嵐想請求您帶一件東西給暮陽藥師的弟子,請她判斷來源。此事事關重大,望勿對他人言。”

“明日一早動身。”

“這麼急?”苓嵐想了想,又道:“那我現在馬上回去,派人送至行館給您可好?”

“很重要的東西?需要保密?”

苓嵐點頭。

“那我在前面等你,你讓人拿出來,省得特地送來行館被我父王知道了。”

苓嵐也沒多想,只好答允,然後上了馬車,趕回將軍府,把此事告知愫眉。愫眉回房拿一個錦盒,層層包裹好着苓嵐當時託人送來的藥粉,叮囑她務必小心。苓嵐怕讓下人交代不清楚,只好親自帶了雲淺和兩名隨從出門。

其時街道上的人不多,她將軍府數丈外的一家關了門的當鋪門口看到了晨弛和他的兩個手下,她快步過去行禮,讓雲淺把錦盒交到晨弛手中,她囑咐他,此物有毒,萬不可接觸。

晨弛答允,上馬離開。

苓嵐不敢久留,匆忙回府,卻未見街角燈火闌珊處有個白色身影騎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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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快?”煦之剛進了金族行館,還沒喝完一杯熱茶,見承列進門。

承列遲疑道:“姐姐還沒回來。”

“這可不是你的作風,你不是爲了吃點心很能等的麼?”煦之進城市聽苓嵐對承列說起點心的事情,讓承列趁四下無人藉機去一趟將軍府,順便看看苓嵐的居所。他和煦然、王叔一路悠哉悠哉地回來,沒想到他後腳進門,承列前腳便來了。

煦之察言觀色,覺得承列不大對勁,“說實話!欺君可是大罪!”

“沒什麼……”

煦之重重地把茶杯擱在案上,盯着他,眼中滿是威嚴和怒意,這些年來,他把承列當成心腹,沒想到他會對自己閃爍其詞。

承列連忙跪倒在地,垂頭不語。

“好啊!”煦之怒叱,“反了是吧?”

“承列不敢!”承列身子顫抖。

煦之與他相處數年,知他脾性,他並非是那種遇事慌張之人。煦之吸了一口氣,用冷淡地聲音道:“有什麼話直說,本王不怪罪,你若有事欺瞞本王,可休怪本王無情。”

“承列去了將軍府,剛好看到姐姐領着人從裡面出來……”

“然後?”

“她……她去了街上,她身邊的丫頭給了晨弛君一件東西……”

“晨弛?”煦之心中一凜:怎麼又是他?已經是第幾次了?

“他們好像說了幾句話,然後那晨弛和手下走了,承列不敢再去將軍府……”

煦之冷笑兩聲,擺了擺手,讓承列起來。

良久,他道:“你明日再去將軍府拿點心,此事不必提起,假裝什麼都沒見到。下去吧!”

承列有些意外,他還沒伺候煦之更衣,見煦之煩躁,幫他拿了套寢衣,放在榻邊,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煦之和衣而臥,想起了此前兩次看到苓嵐和晨弛在一起的情形,還有晨弛在年終祭禮前主動問起苓嵐之事,他知道他們二人之間即便沒有曖昧,也肯定有什麼事情牽扯到了一塊。

他相信苓嵐待自己一片真心,但若她有所隱瞞,與旁人私相授受,他自是會惱怒的。

今日在花市街頭,柏年當衆爲她簪花的舉動刺痛了他的心。

如若他不是金族王,柏年不是木族王,興許他會衝過去把柏年一腳踹開吧?

煦之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假若他和柏年真的在苓嵐跟前打起來了,苓嵐會幫誰?

他記起當年苓嵐爲助柏年砸了晨弛一壺熱茶,此事雖過去了兩年多,他卻從來沒有這般嫉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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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承列按照煦之的吩咐,獨自騎馬去了將軍府。

苓嵐很是高興:“我正想着差人送到行館呢!沒想到你倒先來了。”她把他迎接到了內堂。

承列見將軍府寬敞,佈置得清幽雅緻,在心中略略記了一下大致的景象,好回去向煦之複述。

苓嵐請他嚐了幾款自己的手藝,額外準備了好幾盒點心,均用雕花木盒裝好,又用青色綢緞紮好,讓他帶回去給和煦之煦然一同品嚐。

承列很是感動,想起昨晚所見,覺得自己出賣了朋友,心中不忍,只坐了一炷香的時分便告辭。苓嵐只道他身有要務,不能離開煦之太久,和雲淺瑚清一起親自送他出去。

走過二門外的九曲回橋,苓嵐低聲道:“承列,上回王遇刺時,我留了些致人昏迷的毒粉,不知你是否還記得?”

承列點頭:“有印象,可是王不是說了讓您別管的嗎?”

“我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放不下心,相必王對此事也沒有眉目吧?”

“最近這事的確沒了下文。”

“我近日從火族的晨弛那兒找到了些線索……”

承列大爲驚喜,他並非爲了此事有進展而高興,而是明白苓嵐與晨弛的接觸都是爲了王的事情,可見王在苓嵐心中的地位何等重要。

可苓嵐緊接着道:“不過你千萬別跟王說,他肯定會怪我不聽話私自去查探此事的。你可要替我保密呀!”

撓了撓頭,承列變得糾結:我若不說,王估計會誤會你和晨弛有什麼,我若說了,王又會怪罪你,這可太爲難我了……

他只得唯唯諾諾,想着看要怎麼暗示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