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銘涇最近卻是越來越憔悴,他經常將自己關在書房裡,一遍一遍地衝着回來彙報關莞情況的人發火:“廢物,一羣廢物,我花這麼多心力養着你們,你們就是這樣回報我的麼,那是一個人啊,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突然就不見了!!”
“屬下們無能,求公子責罰。”跪了一地的暗衛大氣不敢出,確實,他們一行人確確實實是將大魏皇宮到主城從裡到外,地毯式搜索了一遍,卻怎麼都沒有見到過和關莞相似的人,更別說關莞了。
“難道其實她已經死了?”銘涇突然輕聲道。
李曉鵬不忍見到主子這個樣子,連忙抱了抱拳:“公子請不要胡思亂想,關公子福大命大,不會就這樣輕易出事的,公子一定要好好養好自己的身子,這樣關公子回來還要依靠公子啊!”
銘涇點點頭,忽然又搖搖頭:“不,快點找到她,快點找到她,不然……不然就來不及了……”
底下的人顫顫地說着:“公子,我們已經確定大魏盛京並沒有關公子的消息,我們想要不要在盛京旁邊到處找找,也許有人將公子劫出來之後安頓在盛京周邊呢?”
銘涇沉吟了一刻:“我再加派一隊人馬給你們,將盛京方圓八百里之內,都給我仔仔細細地找一遍,再找不到,十日之內再找不到……就讓大家都回來吧。”
李曉鵬注意到,說完這句話的銘涇,似乎一瞬間癱軟在了椅子上,臉上毫無血色,眼神開始渙散,甚至有些發紅,知道公子是盡力在忍住什麼,李曉鵬咳嗽了一聲:“聽明白了公子的吩咐了麼,我一會兒出來調遣人手,你們先下去吧。”
衆人鬆了一口氣似的退出書房,皆覺得打了一場硬仗似的。
李曉鵬見銘涇長久都沒有動一下,忍不住嘆了口氣,走到銘涇身後,輕輕爲他揉着腦袋,銘涇仍然一動不動,李曉鵬見主子自從醒過來氣色一日不如一日,忍不住道:“公子,別這樣,關莞一定會回來的,你這樣折磨自己,關莞……也不會想看到的。”
“他不會回來了……”銘涇淡淡地說。
李曉鵬不知道銘涇爲什麼這樣說,只覺得他是因爲太思念關莞,想了想還是堅持地說着:“他不會捨棄掉公子的,他一定會回來的,公子,你要相信……”
“他不會回來了,他不會回來了,他不會回來了你聽不懂麼?”銘涇忽然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書桌,猛地轉身過來恨恨地瞪着李曉鵬,“他不會回來了,不是他想捨棄我,是因爲他也沒辦法,是我一手造成的,就算是他不想捨棄我,他也回不來了……”
說完,一行冷清的眼淚從銘涇臉上滑落,李曉鵬一驚,他從小伴着公子成年,從未見過公子在任何時候服軟過,更不要說掉眼淚了,他有些手足無措,跟着快要哭出來:“公子……公子你怎麼了,你可不要嚇我,公子,你說說話呀,爲什麼關莞不會回來了,公子你說出來,說出來或許還有補救的機會,你不要胡亂地將什麼都攬在自己身上……”
“關莞沒有解藥,她必死無疑。”銘涇輕聲說着。
李曉鵬猛地僵在原地,他似乎這時候才明白銘涇爲什麼會這樣,他終於明白爲什麼銘涇會說是自己害死了關莞,“那個時候,你給關姑娘喂毒了?”
銘涇臉上已經沒有絲毫表情,他在凌亂的書房裡淡淡坐下身,一身的優雅都浸滿了悲傷,他點點頭:“是的,三個月未吃解藥,便開始發作,半月之內再無解藥,必死無疑。”
李曉鵬忽然覺得書房裡有些窒息,他想離開,卻覺得現在離開公子,無疑是將他推向更大的深淵,於是他茫然地說了一句:“公子,關姑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她精通醫術,並非不能解毒的……”之所以茫然,是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句話,有多大的可信度。
此時的晉國,太醫們圍着關莞的牀團團轉,都診斷不出關莞到底是因爲什麼忽然昏了過去,她時而發熱,時而發冷,體溫正常的時候給她會醒過來,看到晉謙會喊一聲:“晉謙,你要是利用我,還不如放我回去找銘涇,我不接受任何人利用。”
這個時候晉謙總是忍着心裡的疼痛回答:“關莞,我不是利用你,我是尊重你,我打心裡憐惜你,你快點好起來,只要你好了我就帶你回去找銘涇!”
有時候發熱的時候她就開始說胡話:“好多車……我不要動手術……我要穿越,我還要穿越回去……”
而晉謙和太醫們最害怕的是她發冷,關莞發冷的時候整個身體入贅冰窖,連脈搏和心跳都開始變得微弱,似乎下一刻,就再也不會跳動,太醫們都覺得不能讓關莞處於極冷環境太久,否則容易凍傷元氣,於是初夏的房間裡,放着大大的火爐,所以進進出出的人都像是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
饒是這樣的環境,晉謙也一直在牀邊陪着關莞,從來不願離開。
饒是太醫們餵了無數的湯藥給關莞,想了無數的方法,做了無數的嘗試,結果是關莞並沒有好起來,大家害怕關莞要是哪一天不能呼吸,他們統統會陪葬,於是每天一支上好的人蔘給關莞吊着一口氣,七嘴八舌的要心腹們再去請遊歷在外的太醫院師祖,薛神醫回來。
晉謙也看出來太醫們束手無策,早已暗暗派人去各處尋找銷聲匿跡許久的薛神醫,只是遲遲找不到他的蹤跡,不過暗中卻將薛神醫行醫要用的一切東西準備就緒,薛神醫在三日後找到,而後快馬加鞭地趕回宮內,彼時的關莞已經七日沒有醒過來了,整個人也是進氣少出氣多,眼看就不行了。
薛神醫一見關莞房間裡的幾個火盆,精細的八字鬍被氣得一翹一翹的:“荒謬,庸醫!!!荒謬,庸醫!!!這樣虛火全部被烤上來,五臟六腑怎麼受得了,元氣必定大傷啊!!”
見衆人傻愣愣地看着他,禁不住氣得跳腳:“搬出去,還不快搬出去!!”
出去火爐之後,關莞房間清爽了許多,晉謙這些日子來一直沒有幹過的衣服也終於能夠吹吹風了,他朝着薛神醫行了個禮:“求神醫務必救好她!
”
薛神醫淡淡看了一眼晉謙,沒有回答,只伸了兩隻手指搭在關莞脈搏,而後搖頭,換一隻手,接着搖頭,光是把脈就已經去了一炷香,而後薛神醫淡淡道 :“不是什麼奇症,而是中毒……”
晉謙凝了許久的表情終於有一絲鬆動,他正鬆了口氣想問是不是已經好了的時候,薛神醫加了一句:“卻是奇毒。”
晉謙好不容易有一絲輕鬆的心,再次壓上一顆大石頭。
薛神醫拿出鍼灸包,在關莞幾處要穴上紮上了針,而後轉頭道:“人儘量都出去,將窗戶打開讓空氣能夠透進來,我先穩住她心脈,病情其他的我還要繼續瞭解,同時還要了解這羣庸醫在之前都對她用了些什麼藥,還有什麼毒藥會呈現這種症狀,哪一個國家的毒最好也查清楚。留一兩個人看着她就行,其他的都跟我出來吧。”
薛神醫看完關莞,雷厲風行地下達了命令,在晉謙之前首先走出了廂房,回頭見晉謙仍然看着關莞,咳嗽了一聲:“晉謙,你也出來,要怎麼治,我也要你知道。”
晉謙看了一眼關莞,點點頭跟着他走了出去。
薛神醫走在前面,淡淡回頭:“是心上的女子?”
“不算是。”晉謙想了想,回答道。
“看你很上心的樣子。”薛神醫摸着小鬍子,一臉算計。
“因爲她很有才學,她是關莞。”晉謙想了下,加了一句:“大概是這個原因吧。”
薛神醫揚了揚眉毛:“齊國的關莞?那倒是稀奇,不是聽說他是男子麼?”
“原來薛神醫也有聽過關莞,實際上我開始也以爲她是男子,卻不想原來她是女扮男裝。”晉謙淡淡道。
“女扮男裝爲國做事,倒值得尊敬,那爲什麼會在這裡?”薛神醫似乎看穿了晉謙做出的種種事情,漫不經心說到。
“因我不擇手段,將她從齊國騙了過來。”晉謙輕聲道,在做了這麼多之後,第一次面有愧色。
“晉謙,你一直是聰明的孩子,有時候要收服一顆心,比收服一座城更加困難,你這樣強扭天意,不是好事。”薛神醫雖然在外遊歷,卻什麼都知道。
“晉謙受教了。那麼她……有救麼?”晉謙淡淡道。
“生死有命,這段時間你回去朝堂,這裡交給我就是了。”薛神醫摸了摸下巴,“你們到時候會怎樣,一切都只能看天意,她是死是活,是健是殘,一切都在天。”
晉謙想說什麼,卻終究忍住,他朝着薛神醫抱了抱拳:“辛苦神醫了。”
因爲薛神醫不想晉謙天天過來,晉謙來關莞地方的時間就少了很多,只是偶爾從阿木嘴裡聽到說關莞氣色比前幾日好了,呼吸更重了,心跳更穩了……
終於有一天,薛神醫讓阿木帶話給晉謙:“神醫說小命是保住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不過一定會醒來的,要公子你要表現現在可以去守在牀邊啦!”
晉謙淡淡撇了撇嘴,道了一聲“老頑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