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很快被關上,外面茫茫的大地上,空留冗長雜亂的馬蹄印,很快,剛無聲息的夜空,又悄然地下起了小雪,地上的馬蹄印,也慢慢被雪覆蓋。
一簇雪掉在辛越的頸間,她微微地皺了皺眉,感到有些冷,張開了睡意慵懶的眸子,可是她頭腦還是昏沉沉的,彷彿下一刻,世界又會墮落黑暗之中,不得醒轉。
晏湛踩着馬鞍,下了馬,微微環胸,好整以暇地望着辛越。辛越接觸到他的目光,微微地挪了挪脣,二話不說就要踩着馬鞍下來,然而她腦子暈暈乎乎的,一腳踩空,眼看人就要從馬上掉落下來。
晏湛看着辛越一身染血,暗想她本就身受重傷,還這麼一摔,萬一死了怎麼辦?他費盡心力抓她回來,可不是要一具冰冷的屍體。
想到此處他再也不猶豫,快速地伸出手,想抱住她就要下落的身子,然而辛越見他如此,卻突然間眸光一閃,眼中散發出一絲篤定與決然,毫不猶豫就將身體撲向晏湛,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晏湛被她主動撲來弄得猝不及防,身體幾個踉蹌,稍顯狼狽地倒在雪地上,少女的身子很快覆上來,身體緊緊地壓在他的身體上。
晏湛一吸氣,就能聞到少女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幽香,好像梅花,冷傲霜潔,又像櫻花,乾淨純澈。
她身上帶着淡淡的血腥味,美麗純淨中,帶着不可辯駁的英氣。
這些感受只是極短的時間內產生,晏湛根本還沒理清這種感覺,就感覺一股寒氣直逼向他的身體,無孔不入地朝他涌來,他想做出反應,可終究是慢了辛越一步。
辛越眼中頓時迸發出巨大的殺意,如寒芒一般隱隱閃爍,她五指成爪,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毫不猶豫就朝晏湛的脖子間掐去。
晏湛皺起眉頭:“我着了你的道了。”
辛越微微翹起脣角,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暗藏殺意:“廢話少說,快起來。”
辛越清甜的氣息吐在晏湛的下巴上,晏湛見她半闔的眼眸,還有微微顫抖的睫毛,像明白過來什麼似的,嘴角突然微微地揚起:
“那也得你先起來才行啊,是你壓着我。”
辛越皺了皺眉,倦意重重疊疊地飄進身體的幾乎所有角落,除了扣住晏湛的那隻手積蓄力量之外,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個地方不是軟綿綿,輕飄飄的,輕輕一動,亦是不能。
庭院之中的晏湛的手下,看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敢輕易動手,他們絲毫不知道辛越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還以爲她跟先前一樣,殺伐決斷毫無牽絆。
爲了他們晏大人的生命,他們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一時不敢有任何冒險的動作。
一顆極大的雪花從天幕間掉落下來,覆蓋在辛越受傷的肩膀上,辛越痛得“嘶”了一聲,麻木的身體因爲這突如其來的刺激,陡然間恢復了一些知覺和力氣,她艱難地挪了挪身體,雙眼如電地鎖在晏湛的身上,迫使他不能夠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動作。
兩人起來之後,辛越仍是鉗制住晏湛的喉嚨,聲音沙啞道:
“都給我退後。”
雪花簌簌的飄落,辛越的聲音並不大,衆人聽得不是很明白。辛越一時間目光如冰,冷冷地掃過面前的衆人,提了提聲音:“都沒聽清楚嗎?給我退後,你們不希望你們的晏大人被我擰斷脖子而死吧。”
寒雪悽清,少女的聲音比雪更冷,潔白的牙齒好似冰霜。
衆人連忙散開,辛越鉗制着晏湛,稍顯艱難地前行,她慢慢地向一匹馬靠近。
辛越身體在晏湛後面,纖細的身體被高挑的男人攔住,她微微費力地踮起腳尖,雙目冷沉地注視着任何可能會來的變化。
晏湛知道,辛越無非就是通過要挾他,暫時驅退衆人,然後帶他騎馬而上,待到達自認爲安全的地帶時,再放了他或者殺了他。
晏湛的生命在辛越手裡,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配合着辛越的動作。突然間晏湛感覺到放在自己喉嚨口的手突然鬆開,少女纖細冰冷的手如絲緞一般劃過他的脖子,綿延過他的肩膀,嘭通一聲,他的身後傳來身體落地的聲音。
晏湛回頭,看到雪地之中,少女的臉,蒼白得有些嚇人。
原本粉嫩的脣,也變成了化不開的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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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雪好像停了似的,天氣雖然仍是陰森森的,灰白的顏色,可畢竟是不如前幾日那般冷清了。
昨日的辛越,強撐的身體突然間崩潰,像拉滿了的弓箭突然間收縮,一下子變得鬆弛,渾身疲軟地倒在雪地裡。晏湛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死的,給她連夜找來將軍府裡信得過的醫者,醫者回答說辛越本來就有些感染風寒,又經過長時間的打鬥,身體受傷,再加上一直衣衫單薄,吹着冷風,所以現在高燒不止,不好好調養,孔有性命之虞。
晏湛頓時眉頭緊皺,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辛越死,她若是死了,抓夏川伊織的那根線就斷了。
“我口渴……”
牀上的少女陡然間動了動脣,乾澀的脣角吐出一句略顯喑啞的喚。
坐在牀邊的晏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給辛越遞過去一杯水,而少女只是緊閉着雙眼,看起來一點力氣也沒有。
晏湛沒辦法,只好將辛越身子扶起來,將水慢慢地倒進她嘴裡。
辛越的臉本來極白,現在透着病態的潮紅,看起來像一株妖嬈的海棠,她好像已經沒有了什麼意識,身體軟軟地貼在男子的胸前,汲着水,像一個終於找到光明的旅人。
晏湛一手捧着她小巧的下巴,感受着她灼熱的體溫,一時間感到空氣中也好似有股熱流在隱隱地流動。
昨日將軍府裡來了一個婆子,給辛越洗去了滿身的血污,按照醫者的吩咐給辛越上好了藥。晏湛爲了保險起見,不肯讓他們一直待在他置身的這個宅子裡,對外也宣稱辛越是他找來的歌女。
此刻的辛越,被昨夜的婆子換上了乾淨的白色衣衫,白嫩的肌膚間透出粉嫩的色澤,眉頭難受地皺起,看起來別樣惹人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