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傳來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簡助理,你今天休病假了?身體怎麼樣?”
雁南飛心虛地瞥了一眼顧小喬,咳嗽一聲,說道,“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男人頓了頓,繼續說道,“下午來公司一趟,將那份合作案處理完,明天跟我一起出差。”
她一怔,“明天?可,後天就過年了。”
“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什麼……”
“那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好的,我知道了。”
結束通話之後,她無奈地牽了牽脣角,真是的,後天就要過年了,林蘭辰那個工作狂還拉着她明天出差,哎,好命苦啊。
“飛飛,你沒事吧?”顧小喬見她臉色不好,關切地問了一句。
“沒,沒什麼……”雁南飛苦笑,“我們大BOSS讓我明天跟他到外地出差。”
“啊?可是後天就過年了!”顧小喬同情地說道。
“對啊,我也是這麼跟他說的,可他是一個工作狂嘛。”雁南飛嘴上說着抱怨的話,可是眼睛裡面流露出的卻是心疼之色。
顧小喬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她咳嗽一聲,說道,“飛飛,我們一起吃飯吧,我請客,感謝你幫我這麼大的忙。”
雁南飛笑了起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別那麼客氣嘛。我也很想跟你一起吃飯,不過,我大BOSS讓我下午回公司處理公事,所以,現在要馬上趕回去了,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吃啊。”
“那好吧,我就不耽誤你工作了。”顧小喬拿起自己的手機,笑着道,“大作家,我可以保存一下你的電話號碼嗎?以後好約你呀。”
“好啊,我的電話號碼是……”
兩人互相保存了電話號碼,笑着分別了,眼看着她坐上一輛出租車,顧小喬猛然間想起,自己居然忘記問她的真實姓名了。
顧小喬找了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中餐館,點了菜,手機突然響了,她以爲是紀江南打來的,看也沒看來電提示,直接將手機放到耳邊,笑眯眯地說道,“喂,江南,吃飯了嗎?”
電話那邊的人沉默了一瞬,緩緩開口,“小喬,是我,你唐叔叔。”
唐叔叔?顧小喬只有一個唐叔叔,那就是唐逸之的父親。顧小喬臉色微變,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過了半晌,才幹巴巴地開口,“哦,唐叔叔,你好,好久不見。”
唐父微微嘆了口氣,沉聲道,“小喬,我本來不應該打擾你的,可是,實在是迫不得已,所以不得不聯繫你。”
顧小喬低聲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唐父沉默了幾秒,緩緩說,“逸之他……他受傷了,住在醫院裡面,他情緒很不好,自暴自棄,我擔心他抑鬱症復發,像幾年前那樣自我了斷,所以想懇請你到醫院來看看他,勸一勸他。”
唐逸之身上的傷,是紀江南打出來的,唐父並不知情,也不知道自家兒子對顧小喬做了很多喪心病狂的事情,否則也不會偷偷從自家兒子的手機裡面翻出顧小喬的電話號碼,再偷偷打電話給她,讓她來見唐逸之。
顧小喬沉咬着脣,沉默不語。
唐父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已經跟逸之分手那麼多年,再讓你來看他,勸解他,讓你很爲難,可是,我們現在別無他法了,請你看在我跟你阿姨的份上,就來看看逸之吧,我們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不想看到他自己斷送了自己的性命啊。”
說到最後,顧小喬已聽到他哽咽的聲音,不由回憶起以往她跟唐逸之交往的時候,唐逸之經常帶她去他家裡,唐父唐母就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她,不管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總會想到她,他們還常說,她就是他們認定的兒媳婦,在她跟唐逸之分手之後,唐母還找上門來,請她原諒唐逸之,後來她堅決要分手,唐母就抱着她嚎啕大哭,不肯放她離開……
唐父唐母是真心對她好,她可以對唐逸之絕情,卻做不到對他們絕情。
顧小喬沉默半晌,說道,“唐叔叔,我會去醫院看望逸之的,另外,我也有事情要跟你和阿姨談。”
問清楚唐逸之住在哪家醫院,哪家病房之後,顧小喬放下手機,望着窗外發呆。
不多會兒,紀江南打電話過來了,“老婆,吃飯了沒有?”
“正在等上菜。”顧小喬單手託着腮,情緒有點低落,“你吃過了嗎?”
“嗯,吃過了。”紀江南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常,柔聲道,“怎麼了?心情不好?”
“嗯,有點兒。”她嘟了嘟嘴,輕聲說,“剛纔唐逸之的父親打電話給我了,他說唐逸之住在醫院裡,狀況很不好,他擔心他抑鬱症復發,所以請我過去開導開導唐逸之。”
電話那端,紀江南目光微沉,聲音依舊柔和,“你同意了?”
“嗯,我想借着這個機會,跟唐叔叔他們談一談,希望他們好好約束唐逸之,不要讓唐逸之再做傻事了。不過……我很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他們根本管不了唐逸之……”顧小喬頭疼地按了按眉心,“如果唐逸之的狀況真的很差,他的父母爲了安撫他,可能會放任他的一些行爲吧……”
紀江南溫聲安慰,“現在先不要擔心那麼多,去醫院看看情況,跟他的父母好好聊一聊,他們如果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怎麼做纔是對唐逸之最好的。”
“嗯,你說得對,那我先去看看。”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醫院,我陪你一起去。”唐逸之這個人詭計多端,紀江南當然不放心讓小喬一個人去看他。
“你這幾天不是挺忙的嗎?不用陪我啦,讓阿森陪我去就好了。”
“不忙,事情基本上都處理好了,我陪你一起去。”
顧小喬想了想,“那好吧,我打算今天下午三點就過去,這個時間,你方便嗎?”
紀江南微微一笑,“方便,我待會兒回家接你。”
“不用,我現在就在外面,待會兒我去你公司找你。”
“嗯,也好,路上小心一點。”
“知道啦,紀先生,待會兒見。”
醫院。
一對五十多歲的中年夫婦站在走廊上,翹首以盼,當他們看到顧小喬的身影時,不約而同地露出喜悅的笑容,但很快,臉上的笑容又僵住了,因爲,他們看到顧小喬身側跟着一位英俊帥氣的男子,不難猜到男子的身份。
“小喬,你來了,這是?”唐母率先迎上前,勉強笑了笑,然後望了一眼紀江南。
顧小喬先跟他們夫妻二人打招呼,然後介紹道,“這是我的未婚夫,紀江南。”
“原來是紀先生,你好。”唐母不自在地笑了笑。
紀江南禮貌地點了點頭,算是迴應。
顧小喬問道,“逸之現在怎麼樣了?”
唐母紅了眼眶,聲音沙啞地說,“很糟糕,他現在不肯吃飯,不肯跟我們交流,整天傻傻地發呆,時不時還會暴躁地發脾氣,就跟他以前患抑鬱症的時候一樣,我真怕他哪一天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說着,她激動地握住顧小喬的手,懇求道,“小喬,你幫我們勸勸他,現在,你就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顧小喬安慰她,“阿姨,我先進去看看他,您別太難過了,他會好起來的。”
唐父神色複雜,略有些尷尬地說道,“小喬,現在逸之的狀況不太好,如果你跟紀先生一起進去看他,我擔心會刺激到他。”
顧小喬轉頭看紀江南,紀江南溫聲道,“我在病房外面等你。”
她點了點頭,唐父和唐母都鬆了口氣。
咔嗒一聲,顧小喬輕輕打開房門,還未走進去,便一眼看到矗立在窗戶前的那個背影,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剛要邁步進去,忽然聽到紀江南刻意壓低的聲音,“小心一點,有什麼事,立刻叫我。”
她轉頭看他,從他漆黑的眸子裡看到了濃濃的關切,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關上房門,病房內和房外,就像兩個被隔開的世界。
房內靜悄悄的,只聽到顧小喬刻意放輕的腳步聲,矗立在窗前的那個背影一動不動,就像一顆孤獨的松柏。
短短几天,他就瘦了很多,寬大的病號服穿在他身上,就像牀單掛在骷髏上一樣。
顧小喬不敢離他太近,在他身後三米左右停了下來,輕聲喚他的名字,“逸之?”
他沒有任何反應。
她深深地看着他,音量微微擡高,再次喚他,“逸之?”
仍舊沒有反應。
她無奈,又向前走了兩步,聲音也大了許多,“逸之,是我,小喬,我來看你了。”
他挺直的脊背微微一僵,就像慢動作回放一樣,極慢極慢地轉過身來。
顧小喬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不由一怔,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清瘦、滄桑、頹敗,眼窩深陷,眼睛下面一片青色,面色灰暗,下巴上冒出了胡茬子,乍然一看,就像是長期吸食毒品的癮君子的臉,眼中無光,死氣沉沉,猶如行屍走肉。
他猶如死水一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乾裂的嘴脣緩緩張開,聲音黯啞猶如粗糙的石頭摩擦發出來的,“你來做什麼?”
顧小喬視線往下,移到他胸前的位置,寬大的病號服遮住了裡面的繃帶,她面色平靜地說,“我來看看你,你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好一些又怎樣,不好又怎樣?”他依舊是那副木然的表情,冷漠的語氣,就好像已經心如死灰,麻木了一般。
顧小喬暗中握了握手指,溫聲道,“逸之,叔叔跟阿姨很擔心你,你不要這個樣子,快點好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