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她心裡竟然有種“拒絕了孩子的合理要求”之後的負罪感，她把臉扭到一邊，不想再看他天真純潔的表情，含糊其辭地說，“以後你會知道的。”
他乖乖地點了點頭，一臉正直地說，“那好吧，老婆，你要等我，等我知道那種方法之後，我們再生一個小孩。”
“……”泱泱中華，上下五千年，已經沒有一個詞語能夠形容莫可此時的心情。
她很想吐槽他，你自己都是一個“小孩”，還生什麼小孩？可最終，她忍住了，轉移話題道，“你要不要吃水果？”
穆紹風看了一眼裝着各種水果的果籃，漂亮的眼睛裡面涌現璀璨的光芒，開心地說，“老婆，你要吃水果嗎？我幫你削皮！”
不等莫可回答，他已經霍然站起，一雙大長腿飛快地邁到茶几前面，將水果籃提了過來。
他一手拿着蘋果，一手拿着水果刀，他似乎很少做這種事，姿勢彆扭，動作生疏，鋒利的水果刀被他握在骨節分明的手指間，看着令人心驚，生怕他不小心將自己的手劃破。
莫可連忙阻止他，“交給我吧，我來削皮。”
他身體一扭，躲開她的手，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樣，“我會削，你看着，我可會削了！”
話音剛落，鋒利的刀刃劃上了他的左手食指，手指上立刻冒出豆大的血珠，他動作一僵，埋着腦袋，一聲不吭。
“沒事沒事，只是一點小傷，不要怕。”
莫可嚇了一跳，趕緊將他手中的水果刀拿走，放到一邊，然後把他受傷的食指含到嘴裡，輕輕吮去血珠，然後用舌頭舔了舔傷口。
傷口並不深，含了一會兒，又用手指按着傷口，很快就止了血，莫可柔聲道，“沒事了，已經不流血了，我去找護士，要點消毒水和創可貼，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他一直低着頭，悶不吭聲。
她於心不忍，輕輕撫了撫他的頭髮，輕聲道，“我很快回來，等我。”
他還是不說話。
她在心裡輕聲嘆了口氣，又看了他一眼，然後快步離開，去找護士要創可貼。
等她拿着消毒水和創可貼回來的時候，他還是保持着同樣的姿勢，垂着頭坐在沙發上，她什麼也沒有說，蹲在他面前，替他受傷的手指消毒，貼創可貼，然後拿起水果刀，動作嫺熟地削皮。
她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到水果盤裡面，又用牙籤戳了一塊蘋果，喂到他的嘴邊，柔聲道，“來，吃蘋果了。”
他沒有張開嘴，而是緩緩地擡起頭，露出他那張傾城絕美的臉，他澄澈明亮的眼睛裡，蒙着一層水霧，性感完美的脣微微撅着，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說話的聲音綿軟，帶着一點鼻音，“老婆，我是不是很沒用，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莫可心裡一酸，溫和地笑，“沒有啊，你只是還不太習慣而已，等你習慣了，一定會做得很好的。”
“你不用安慰我。”他將臉扭到一邊，鼓着腮幫，一副倔強卻又受傷的表情，“阿玄說，我已經是成年人了，可是我只記得小時候的事情，我記不得你，也記不得很多人……”
說着，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裡，水霧瀰漫更多，聲音也越發沙啞，“阿玄說，你是我妻子，丈夫就應該照顧妻子的，就好像我爸爸照顧我媽媽一樣，可是，我現在什麼都做不好，我沒有辦法照顧你……連削蘋果皮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我真沒用……”
他泫然欲泣的表情，讓莫可心裡酸澀極了，她想也未想，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柔聲道，“別那樣說自己，你只是病了，等你病好了，你又會變成那個超級厲害的男人。”
“那萬一，我的病一輩子都不會好呢？”他臉上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握緊她的手，緊張地說道，“你會不會離開我？”
該怎麼向他解釋，他們並非夫妻，該怎麼向他解釋，她已經跟沈錦騏訂了婚？
面對這樣一個沒有安全感，卻又全心依賴她的人，莫可沒辦法說出口。
他將她的手抓得越來越緊，語氣急迫，“你回答我啊，你會離開我嗎？”
“你爲什麼不回答我？”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嗎？”
“你果然還是嫌棄我了，對不對？”
眼前的男人，已經急得快哭了，莫可嘴巴張了張，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不會。”
他激動地扶着她的肩膀，焦急地問，“不會什麼？不會離開我嗎？”
莫可咬了咬牙，在心裡勸自己，只是在哄小孩，哄小孩！做好心理建設，她終於緩緩開口，“是，我不會離開你。”
“太好了！”他如釋重負，俊美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猛地將她抱住，腦袋在她脖頸間蹭了蹭，就像撒嬌的大狗狗一般，“老婆，你真好！”
莫可全身僵硬，伸手，想要推開他，可最終，那隻手僵在了半空，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平靜，“好了，放開我吧。”
他聽話地鬆開她，然後擡起頭，深深地凝望着她，眼神專注而認真，那一剎那，莫可差點誤以爲他已經恢復正常。
但是，他一開口，她就知道，他還是“不正常”的穆紹風。
他說，“老婆，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我住在這裡很無聊吶。”
莫可努力忽略從他口中吐出的“老婆”二字，微微一笑，說道，“等醫生說你可以出院的時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他很認真地強調，“不是回家，是回我們的家。”
莫可無奈地笑了笑，“事實上，你就住在我家對面。”
“不，以後我會住在我們的家裡面。”
所以“我們的家”到底指的是誰的家？莫可無語了一陣，說道，“好了，我們不討論這個話題了，你今天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還疼嗎？”
他撞傷的部位在頭頂，縫合了好幾針，頭頂的頭髮也剃光了，現在還沒有拆紗布，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神情鄭重地回答，“不疼了。”
“嗯，那就好，你要乖乖聽醫生的話，好好休息，等我有時間了，還會來看你的。”
他抓住她的衣袖，語氣裡隱隱透着不安，“老婆，你要走了嗎？”
“嗯，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得去幼稚園接孩子們回家。”她柔聲安慰他，“不要害怕，護工會陪你的。”
他握緊她的衣袖，臉上露出渴望的表情，“那你明天再來看我。”
“明天……”明天啊，不知道穆天華會不會在醫院，如果他在，肯定不會允許她見穆紹風的。
“說好了，你明天要來看我！”他好像怕她跑了一般，緊緊抓着她的手，“如果，如果你明天不來，我就……我就不吃飯，對，我就不吃飯！”
多麼孩子氣的威脅啊。莫可哭笑不得，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溫聲道，“好，我明天會來看你的，一定會來的。”
“一定要來哦，說定了哦。”
“好，我一定會來的，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他依依不捨地鬆開她，但很快，他又重新抓住她的袖子，俊美的臉上露出純真的笑容，“老婆，我送你到醫院門口。”
“不用了，我自己出去，你在房間裡好好休息吧。”
“不嘛，我一定要送你。”他用小白兔一般純潔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如果她再拒絕，她就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一樣。
她在心底無奈地嘆了口氣，妥協了，“你可以送我到醫院門口，但是，在外面，不能牽我的手，也不能牽我的衣袖，不然，人家會笑話我們的，明白嗎？”
他澄澈的眼眸緩緩睜大，露出“原來還會這樣”的表情，最後鄭重地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了。”
他真的很聽話。
一開始，他還牽着她的手，但，走出這間病房，他立刻鬆開她的手，乖乖地走在她的身側，似乎不想讓人笑話她，他並未與她貼得很近，特意與她保持着十釐米的間隙，他的腰背挺得很直，臉上的表情隱忍而肅穆，如果不說話，絕對會讓人誤以爲，他就是以前那個正常的他。
醫院的大道兩側，栽種着成排的樹木，微風拂來，樹葉發出簌簌響聲，夕陽透過枝葉灑落在地面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莫可側臉，望着身旁的男人，他高挺的鼻樑，猶如雕刻而成，精緻瘦削的下巴，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度，病號服的鈕釦敞開兩顆，露出線條完美的脖頸，微微露出鎖骨，襯上他那嚴謹肅穆的表情，有種禁慾系的誘“惑”力。
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他突然轉過頭來，衝着她咧嘴一笑，笑容燦爛得猶如九月豔陽，他說，“阿可，你看，我們的影子貼在一起。”
莫可低頭，果然，他們的影子捱得很近，還有一小團融合在一起，突然地面上的影子有了變化，完全重疊在一起，就好像一個人一般。
她聽到他明朗的笑聲，“看，完全重疊在一起了。”
她怔怔地看着影子，半晌，擡起頭看他，原來，他對照着地面的影子，調整着自己的步伐，讓兩人的影子重疊到了一起。
“這樣，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頭頂，傳來他孩子氣的聲音，緊接着，她眼前一黑，他高大的身軀已經擋住了她的視線，他的雙手穩穩地摟在她的後背上，將她拉進了自己懷裡。
他們的身體靠得很近，她的頭緊挨着他的胸膛，她清晰地聽到他心臟跳動的聲音，一下一下，強勁而有力。
“老婆，如果我一輩子都是這個樣子，你一定不要離開我哦。”他的聲音很輕，在她耳邊，猶如夢囈。
莫可感覺自己胸腔裡的心臟似乎跟他的心臟同步跳動了，越跳越快，她雙手不由自主抓緊他的衣服，喉嚨裡有很多話想要說，卻又說不出口，最終，她緩緩閉了閉眼，輕輕推了推他，說道，“你忘記我說什麼了嗎？在外面，不能叫我老婆，也不能做出親密的舉動，像這樣，抱着我，是不允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