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安自然是認識這條金毛犬的,這金毛名字很呆,就叫呆毛,還是個瞎子。
可不能因爲它眼瞎就小瞧了它,它那雙鼻子比什麼都靈,應斯里叫它咬誰,它就咬誰,從沒讓人失望過。喬安安曾經就看見過這條叫呆毛的金毛,狂奔百米之外,拽着一個小偷的褲管,活生生將那小偷咬得哭爹喊娘。
一見到這團龐然大物,喬安安下意識轉身就要跑。
高跟鞋跌跌撞撞踩在水泥地上,淑女徹底變成了狼狽女,那聞風而逃的樣子,頗具喜感。
應斯里見喬安安終於滾了,這纔將呆毛召喚回來。“呆毛,回來!”
“汪!汪!”
呆毛哈着舌頭衝喬安安逃跑的方向喘了幾口氣,這才轉身,搖晃着有力的身軀來到應斯里身邊。呆毛伸出舌頭,舔了舔應斯里手背上的泥土,以表親暱。
應斯里彎腰蹲在呆毛面前,伸出兩隻爪子揉了揉呆毛金色的腦袋,這才語重心長叮囑道:“呆毛,以後聞到這女人氣味,直接上去咬,明白嗎?”
呆毛哈藥不犬吠,卻偏了偏腦袋,顯然是聽進去了。
“真乖,今晚獎勵你吃烤香腸。”
應斯里起身走回家,呆毛跟在他身邊,一人一狗,夕陽拉長他們的影子,無限好。
回到家,應斯里丟掉書包,剛要往沙發上躺屍,後背衣領子忽然被人揪住。“去洗澡。”某個男人的聲音很低,聽不出情緒。應斯里心想,剛纔門外發生的事,爸爸肯定都知道了,聽他的口氣,應該是沒有生氣纔對。
“…哦。”應斯里脫掉外套,穿着毛衣跑上樓。他剛跑到轉角處,樓下的男人突然喊了聲:“你回來。”
“怎麼了?”應斯里趕緊停下腳步,扭頭看着大廳中的男人。
應呈玦濃眉向上挑高,眼神帶着疑惑。“你下來。”他衝應斯里招手。
應斯里猶豫了一下,還是下了樓,走到應呈玦的身邊來了。應呈玦猛地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快速翻開應斯里的高領毛衣,盯着他光潔的脖子看了幾秒,應呈玦眼底有了陰霾。“玉如意呢?”
應斯里下意識咬住下脣,不敢說話。
應呈玦眯眯眼睛,又問:“弄丟了?還是…”想到他之前兩次不打招呼離家出走,也沒帶多少錢,說不定是給賣了,他心情頓時惡劣起來。“你賣了?”應呈玦語氣忽然變得極差。
行啊,他應呈玦的兒子,竟然窮到要賤賣綠如意的地步了~
應斯里察覺到父親生氣了,也不敢隱瞞,便將之前在湯城發生的事情全都講了出來。
“你說你把那玉如意丟進了許願池?”應呈玦語氣有些氣餒,如果是賣了倒還好,他還能給找回來。扔進了許願池,魚龍混雜,誰知道玉如意被誰拿去了?
“嗯,他們都說那個許願池很靈,用越是珍貴的東西許願,願望成真的可能性就越大。我身上最珍貴的東西,就是爸爸送給我從小戴到大的玉如意了。”應斯里見應呈玦臉色很沉,心裡沒了底,也不敢說話。
應呈玦嘆了口氣,走到椅子上坐下。
應斯里磨磨蹭蹭走到他身邊,伸出小手指勾住應呈玦的小手指,他搖了搖,小聲問:“爸爸,那玉很貴嗎?”
應呈玦斜睨了他一眼,目光復雜。“不貴,就幾十萬的東西。”
“那你再給我定做一塊就是了。”
“那東西,全世界就這麼一塊,沒了就是沒了。”應呈玦摸了摸應斯里的腦袋,這才說:“今天是家族聚餐的日子,你去洗澡,跟我一起去。”
應斯里眼睛微微亮了起來,“銀二叔叔也會去嗎?”
“嗯。”
“那太好了,他說要給我送一條海豚做生日禮物的,今晚我可得找他討來。”
應呈玦見他滿眼亮光,不由得補了一句:“銀四也會去。”應斯里眼裡的期待之光立馬冷卻,想到那個滿臉寒霜沒有人情味的男人,頓時對一切失去了期待。“我去洗澡了。”
等應斯里上了樓,銀五才端着兩杯酒從酒窖裡走出來。他將威士忌放在應呈玦身前,這才仰頭看了眼樓上,說道:“當年我們將他撿回來,那玉如意是他身上唯一的信物,現在唯一的信物也搞丟了,他的身世,就徹底成了迷了。”
應呈玦垂下眼瞼,深棕色的眸子裡倒映着威士忌琥珀色的光。“說不定這是上天的安排,他搞丟了唯一的身份線索,看來,上天要我們做一對父子。”
“我們將他帶回來的時候,他縮在襁褓裡,看上去脆弱得都不敢用力去抱。四年了,這四年你一直將他當做親生兒子培養,你就沒有想過,若有一天他的親生父母找到了他,要將他帶回去,你會怎麼選擇?你捨得,放開他嗎?”銀五聲音很輕,這段事是隱秘的往事,知道這事的人,也只有銀家兄弟和應呈玦本人。
不提起,銀五都快以爲,應斯里真是應呈玦的親兒子了。
應呈玦沒有說話,記憶卻飄回到四年前。那一年奉城下了罕見的大雪,全城都是白色,清晨街道人少得可憐,他們的車子開過政府路,那孩子就那樣被人放在岔路口,那小小的襁褓那麼的不起眼。應呈玦當時就在想,若是哪個司機大意些,都能直接將車從孩子身上碾壓過去。
當年一時心軟收養了應斯里,應呈玦沒想過生活會因爲這個孩子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有了孩子,他好像也有了個家,每天工作都有了牽掛的地方。應斯里剛來的時候總是生病,夜裡失眠睡不着,每日每夜的哭,這孩子好像有肌膚飢渴症似的,一定要趴在他地胸口才能睡着。
好多天早上醒來,他平平的乳頭被孩子含在嘴裡,應呈玦都感到哭笑不得,啼笑皆非,可是,他卻又覺得這一切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他喜歡這個孩子,沒來由的喜歡。
“這樣也好,這樣他就真成了我的孩子了。”應呈玦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抓住一份不可奢求的寶貝。
銀五看了他一眼,心底裡無聲嘆氣。四年朝夕相處,兩人的感情早就不比親生父子關係差,若應斯里的親父母真的找上門來,那還真麻煩。“有時候單看你們兩個的相貌,說你們不是一對親父子,估計都沒人肯相信。尤其是你們有一雙同樣迷人的深棕色眼睛,如同一把刀刻出來的。”
應呈玦想到那孩子那雙酷似自己的眼睛,也笑了。“這倒是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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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身世,後面會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