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海的船隻較多,除去捕魚的海船跟貨船以及旅遊公司的小型遊覽船隻外,光是中小型遊輪,就有六七艘。這些遊輪出了海,也只知道它的大概航行路線,不知道具體位置。
應斯里的私人專機直接停在海岸邊的一處平地上,應時光正在那裡等着他,與她一起的,還有聞訊趕來的應斯宇。
“哥,那船到底有什麼問題?”
一看見應斯里,應時光便迫不及待跑過來,一把扭着他的手臂,驚慌問道。
應斯宇跟在應時光身後,也一臉擔憂。
應斯里沒有跟他們解釋,只是看向白陌,問他:“白叔,能夠查清楚他們的定位嗎?”
“一艘艘的排查,需要時間。”
此刻,天早就黑了,都不見遠處的海平面,只能聽到澎湃的海浪聲。
“來不及了…”
應斯里的臉色很難看,現在已經九點鐘了,若還是找不到遊輪的確切位置,那…
他不敢想象那個後果。
應時光突然說了聲:“我想起了,我能查到程安的位置。”
見應斯里投來不解的目光,應時光解釋道:“程安跟歡歡學姐都在遊輪上。”
聞言,應斯里眼前一亮,忙問:“你怎麼能知道他的準確位置?”
“我在的手錶裡面加了定位追蹤器,如果他戴着我送的表,就能查到。”說着,應時光便打開手機的定位系統,果然,看到了一個紅色的小點,就在這片海面上。
“距離我們的位置…十七公里!”
應斯里奪過她的手機,深深地看了一眼,擡頭對白陌說:“我們出海!”
一羣人直接坐上私人飛機,啓程朝海上的遊輪趕去。
*
微妙的場面,只持續了三十多秒。
宮毅突然笑出聲,“程安,你一個人,對付不了我們四個人。”
一個男生固定着盛予歡,另外兩個男生走到宮毅身後,幾人都用不善的目光盯着程安。他們的眼睛裡,裝着不屬於他們這個年紀該有的殺意很狠冷。外面屋子裡的人自覺地退出唱歌房,還將門關上了。
宮毅盯着程安手裡的刀,忽然說:“看在我跟你哥哥關係不錯的份上,只要你願意保證不將這裡發生的事說出去,我可以放你走…”
見程安握着刀的手不見鬆懈,宮毅冷哼一聲,又道:“當然,你若不答應,那我們就只能…”宮毅笑容詭異,剩下的話代表着什麼,程安心知肚明。
“唔——”
盛予歡在牀上掙扎,她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她被人按在牀上,無助的雙眼望着程安,充滿了懇求。
程安看了她一眼,最終,他選擇與宮毅他們死磕到底。
“她是我朋友,我不會看着你們羞辱她!”
程安緊了緊手裡的刀,吼了一句畜生,扛着刀衝到了宮毅的面前。他一刀朝宮毅的肩膀劈去,宮毅閃身,另一個男人趁勢擡腿,掃向程安的小腹。程安的刀只將宮毅的肩膀劃出一小道血口子,而他自己在腹中被擊中的同時,後腦勺也被另一個男生砸了一瓶子。
他握着刀跪在地上,正要掙扎爬起來,受傷之後滿心憤怒的宮毅忽然往前衝來一步,一腳將他踹到在地,然後右腿狠狠踩在他的頭上。
“啊!”
程安的腦袋被宮毅用腳踩在地毯上,動彈不得。
另一個人搶走他手裡的刀,罵了句:“不識好歹!”
他將刀遞給宮毅,宮毅接過刀,回頭看了眼牀上絕望掙扎,嗚咽哭泣的盛予歡,殘忍一笑,宮毅用刀拍拍程安的脖頸,桀桀地笑了聲。“程安,想要英雄救美,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
程安使勁掙扎了一下,“你們畜生!”
宮毅眸子一眯,面無表情地將刀,插進了程安的腹腔。
“啊!”
程安被刀刺穿腹部,血頓時順着刀口溢出,打溼了身旁的地毯。
“程安…”
盛予歡睜着一雙絕望的眼睛,想要爬下牀去幫程安。身上的人用力摁住她,她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竟然掙脫開了那個人的禁錮。盛予歡順手抄起宮毅他們用來助興的紅酒瓶,一瓶子砸在牀上那個人的臉上。
啪——
瓶子碎了。
盛予歡又撿起碎了的紅酒瓶,將鋒利的一頭刺進那個人的雙眼。
“我的眼睛!”
這一次,發出慘叫的是那個男人。
盛予歡跌跌撞撞跑到程安身邊,將他用力拉起來,兩個人退到外面的唱歌房。
宮毅掃了眼身後眼睛被刺傷的兄弟,一步步朝他們走了過來。
程安靠在她的身上,對她說:“歡歡,告訴時光…”程安已經很虛弱了,因爲疼痛,他俊臉扭曲成了一團,眉頭緊緊地蹙成一團。
盛予歡問:“告訴她什麼?”
程安眼前閃過應時光甜甜的笑臉,他費力地眨了眨眼睛,看到宮毅他們已經逼近。他一咬牙,吼了一句:“我一點也不喜歡她!”他吼完,突然迅速扭頭打開身後的門,將盛予歡推出了唱歌房。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歡歡,快走!”
程安的頭髮忽然被宮毅拽住,他被拽着連連倒退。
因爲受傷太重,程安本就沒有了多少力氣,他咬牙切齒再度舉起自己的刀,朝宮毅砍去,卻被宮毅他們四個男生成功止住。盛予歡站在走廊上,看到宮毅他們將程安按在地上,他們用腳踹他,毫不留情。
程安像一條死狗躺在地上,接受着宮毅他們的殘酷毆鬥,他虛眯着眼睛看着走廊上哭得直不起腰的盛予歡,只是一遍遍地說:“你快走、走啊!”
盛予歡哪肯走,她最好的朋友爲了救他,正在經歷這世上最慘絕人寰的對待,她根本就無法邁開自己的腳步。
逃麼?
她能逃到哪裡去?
宮毅忽然擡頭,衝站在走廊上的盛予歡咧嘴一笑。
他的腳從奄奄一息的程安身上移開,朝盛予歡走了過去。
盛予歡陡然間回過神來,轉身直朝二樓跑去。她跌跌撞撞地跑上樓,一路上,那些年輕人看到盛予歡這副驚慌的模樣,竟然都只是冷眼旁觀。她跑到了甲板上,再也無路可逃。
盛予歡站在欄杆邊上,回過頭,就看到宮毅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跑啊,繼續跑。”
知道她已經沒了退路,宮毅眼裡露出貓戲老鼠的玩味神色。
盛予歡望着這個無比陌生的人,心裡絕望一片。
她想到爲了救自己,拼盡一切的程安。想到那個喜歡程安,喜歡到不顧一切的應時光,她深深地意識到,自己錯的離譜。她真是瞎了狗眼,纔會覺得面前這個男生是優雅的王子。
她看了一眼殘破的衣裙和被他們抓出來的傷痕,忽然勾脣悽然一笑。
“宮毅,你相信報應嗎?”
宮毅冷笑,“不信。”
盛予歡用怨毒的雙眼瞪着宮毅,“你會遭到報應的,真的。”
盛予歡回頭看了眼身後方黑漆漆的無邊海水,她突然縱身一躍,在宮毅有些驚愕的目光中,跳進了深海里。在落海的那一刻,盛予歡隱約聽到了天空中傳來的破空聲。
她墜入冰涼的海水裡,耳朵、閉口全部海水堵住。
盛予歡放任自己墜入海底深處,她睜開眸子,看着黑漆漆的深海,那一霎那,她腦海裡閃過誰的模樣,誰也不知。
宮毅聽到飛機的生機,頓覺不妙。
他一擡頭,就看到他們遊輪上方,盤旋着一架私人飛機。那門打開,只看到一道身影從高空中凌空跳下,落進了他面前的那片深海。
那是應斯里。
“大哥哥!”
“哥!”
應斯宇與應時光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應斯里跳下了海。
應時光站在門邊,看了眼下方滾滾的海面與遊輪。剛纔在飛機上,他們看到盛予歡跳下了海,應時光想到了程安。他們兩個人那麼要好,時光都跳海了,那程安呢?
應時光小臉瞬間慘白。
“我要下去!我要去找程安!”
一條繩梯從飛機上放了下來,應時光打頭陣滑了下來,跟着的是應斯宇和白陌。
應時光直接衝進了機艙內,應斯宇則看了眼宮毅,回頭對白陌說:“這個人,看好了。”
認出眼前的男人是亞龍國際的新當家,宮毅知道自己這是踢到鐵板了。
白陌笑了笑,然後在宮毅震驚的注視下,掏出槍,一把抵住他的眉心。“小夥子,你死到臨頭了。”
應時光衝進機艙,遵從自己的直覺,直奔到樓下。
樓下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她沿着走廊往裡面跑,遠遠地,就聽見幾個男生的罵咧聲,以及熟悉的,讓她心慌的男生的呻吟痛嚎聲。應時光尋着聲音,找到了那間唱歌房。
“程安!”
眼前的一幕,差點讓應時光心跳停止。
程安像個嬰兒一樣躺在地毯上,雙手護着頭,他一動不動,若不是還有痛苦的呻吟聲間斷從他嘴裡發出來,應時光會以爲他已經死了。看到他腹部上那把刀,應時光整個人都差點站不穩。
程安聽到應時光的聲音,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因爲應時光的突然闖進,那三個男生下意識停止了對程安的攻擊。“喲,又來一個小妞!”
被撞見現場行兇,那幾個男生並沒有露出驚慌之色。
很顯然,仗着家大業大,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做這種事。
“都給我去死!”
應時光突然凌空挑起,一個360度大掃腿,直接將一個男生放倒在地。應時光穩穩落地,再度跳躍起身子,準確地落在一個男人的背上,應時光一手扣着那個人的下巴,另一隻手拖住他的頭顱,她用力一撕,就聽見血肉與骨頭分裂的聲音。
她竟然拼着蠻勁,徒手撕爛了那個男生的嘴臉。
應斯宇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驚愕了幾秒,才趕緊出聲說:“時光,冷靜,救程安要緊!”
程安兩個人,終於將暴怒中的應時光拉扯回現實。
她低頭看了眼不知死活的程安,緩緩地,鬆開了雙手,從那個人背上跳了下來。將程安抱在懷裡,應時光不停地喊他的名字。程安意識正在渙散,聽到應時光的聲音,他用了很大的勁才虛眯開一雙眸子。
盯着應時光的臉,程安有些看不清她的目光。
他擡了擡手,想要摸摸她的臉,可最終還是因爲無力而作罷。
程安再次閉上了眼睛。
應時光有些六神無主,還是應斯宇蹲下來,摸了摸他的胸口,說:“立馬去搶救,還有希望。”
聞言,應時光重新振作。
應斯宇主動抱起程安,帶着應時光離開遊輪。
至於宮毅和其他幾個男生,責備白陌的人看管了起來。遊輪上那些年輕人都被持槍的白陌和他的下屬給震住了,他們沒有手機,無法報警,只能躲在各自的房間裡,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
飛機先載着應時光和程安他們飛去醫院,而白陌則留在遊輪上,負責接應應斯里。
被冰涼的海水包裹着,盛予歡也不知道自己下沉了多深。
這個過程其實很快,但她卻覺得格外漫長,似乎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她感到胸腔沉重,她知道,這是缺氧的緣故。
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盛予歡徹底放棄了生的希望,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世界,她閉上眼睛,任由海水將她捲走,不管去處。
應斯里墜入海里的那一刻,海水的壓力令他意識出現了片刻的暫停。他適應了水壓,浮出海面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一頭扎進海水中。海水是流動的,想要找到盛予歡,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應斯里憋着氣,在海里遊了很久,海底本來就幽深,更何況是在夜裡。
應斯里接着遊輪的燈光跟遙遙天空中微弱的月華,在深海中四處看了一眼,終於,被他找到了一抹黑影。他迅速朝那個人游過去,長長的頭髮在海水中起伏,遮住了她美麗的臉頰。
身上的衣裙破破爛爛,還有血液從她的鎖骨下的傷痕裡往外冒。
應斯里恍惚了一秒,那一刻,他無比確定,自己見到了十八年前的應知更,第一次在海灘上撿到她,她就是如此模樣。
拔開她的頭髮,應斯里摟着她的腰,堵住她的脣,往她嘴裡輸氣。
盛予歡起初並沒有反應,這讓應斯里感到惶恐。過了一會兒,盛予歡大概是品嚐到了新鮮氧氣,她沒有醒,但舌頭卻咬住伸進了應斯里的嘴裡,大口大口的往自己嘴裡吸氣。
應斯里一邊往她嘴裡送氣,一邊往海面上方游去。
盛予歡的意識又開始收回。
她閉着眼睛,腦海裡卻在播放陌生的畫面。
——“你叫什麼,家住哪兒,我給你家人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
——“別再跟着我了。”
——“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條垂死掙扎的野狗。”
——“原來你一直沒有發現。”、“我喜歡你。”
——“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
盛予歡陡然睜開眼睛,海水浸透那雙黑色的眸子。她望着近在咫尺,與她坐着最親密動作的臉頰,眼裡閃過渺茫、困惑。
她怔怔地看着應斯里,總覺得,這個人好熟悉。
還有,剛纔她聽到的那些話,又是誰對她說的?
明明,她從來不認識那樣一個人。
見盛予歡沒事,應斯里鬆了口氣。
兩個人終於浮出了海面,應斯里摟着她的腰,雙腿在海水裡浮動,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來之不易的空氣。
有個屬下看到了冒出海面的人頭,趕緊跟白陌說:“大少爺他們在那裡!”
白陌看過去,也看到了應斯里,立馬讓船長將遊輪開了過去。白陌朝海面放下繩子,自己跳進海里,先將盛予歡帶到了遊輪上,應斯里則自己爬了上來。
盛予歡無力地躺在甲板上,望着天上的月光,沒有說話。
應斯里也躺在她的身旁,他往外吐了幾口海水,卻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盛予歡彷彿沒聽見。
月光冷冷清清,盛予歡看了會兒月光,忽然一翻身,趴在應斯里的身上,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