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星只以爲那是自己的錯覺，還在那兒嘴不停歇地說：“別說，咱們知更真惹人愛啊，若不是不能說話，指不定瀟凌凌級花的位置就不保了。”
望着打飯窗口，胡星又嘆了口氣，繼續說：“你看你看，那些來買飯的狗崽子，哪兒是來買飯的，根本就是來看知更的！”
應斯里耳朵動了動，沒有轉身。
“哎喲你看，連三班的邊城都來湊熱鬧了。”
邊城，三班的音樂委員，長得特帥氣的一小夥子，在學校裡可受女孩子歡迎了。跟應斯里這人不同，邊城性格和陽光，談過幾次戀愛，就連學校校花都是他曾經的女朋友之一。
他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瞧他看應知更那不轉眼的眼神，明顯是看上她了。
聽到邊城的名字，應斯里終於轉過身。
邊城就坐在打飯窗口對面的第一排，他背對着應斯里，面向打飯窗口。他手裡握着筷子，筷子卻很少動，哪怕應斯里看不到他的正面，也能猜到，他是在看應知更。
且，還看得目不轉睛。
應斯里知道應知更這塊蒙塵的珍珠遲早會發光發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心裡忽然有些悶。
近似一種自己的貧窮家鄉突然被媒體發現了它的美好，要搞大開發了的惆悵感。一方面，他挺樂意見別人發現應知更的好，另一方面，他又覺得知更還是普通些好。
他搞不清自己爲什麼會有這麼糾結的想法。
這次吃完飯，應斯里沒有等應知更。
他一個人回了家，睡了一覺醒來，竟發現應知更沒有回來。她的房間空無一人，客廳餐廳廁所到處都沒有人，玄關位置也沒有她的鞋子。明白她沒有回來午休，應斯里的目光突然變得冷肅，這是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轉變。
他直接用冷水洗了把臉，穿上鞋，去了學校。
他直接去了21班的教室，教室裡已經有幾個人在了，但沒有應知更。應斯里想了想，又去了食堂，還是沒有找到她人。應知更也沒有手機，聯繫不到她，應斯里這才覺得煩躁。
他將自己的書包放回教室，然後便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看似在欣賞風景，實則眼睛餘光一直注意着走道方向的動靜。終於，在上課鈴快要響起的時候，應知更出現在他的眼睛視線裡。
應斯里什麼都沒有想，腳步先一步邁出，朝她走了過去。
“應知更。”
熟悉的聲音在身側響起，語氣有些冷。
應知更詫異擡頭，見是應斯里，便露出了疑惑的目光。她歪着頭，好像是在問：【叫我幹嘛？】
應斯里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應知更下意識甩開他的手。
手裡空空的，應斯里手指在空中捏了捏，這才低頭跟應斯里說：“你跟我來。”
他轉身，率先邁開步子朝人少的綠林裡走去。想着要上課了，應知更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跟在他身後走了上去。走到了無人的小綠林旁，應斯里終於轉過身來，盯着應知更的目光有些不悅。
應知更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
“你中午沒回家。”應斯里說。
應知更倒是乖巧地點了頭。
他又追問：“你去哪兒了？”
應知更張張嘴，發不出聲音，應斯里忽然有些煩躁，他突然衝應知更吼了一句：“你當你是誰，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連個招呼也不打？”
這是應斯里第一次朝她發脾氣。
應知更愣在原地，她睜大眼看着他，咬了咬牙齒，才轉身指了指學校裡的一個方向。應斯里順着那方向看過去，皺眉想了想，才問：“你說，你去了圖書館？”
應知更點了點頭。
應斯里臉上的不耐瞬間淡了許多。
“去圖書館怎麼不告訴我？”
應知更只是望着他不說話。
應斯里嘖了一聲，將手機遞給他。
【我打完工，你已經回去了，我沒法告訴你。】
應斯里盯着那排字看了許久，然後抽回了手機。“以後不回去要告訴我。”
應知更點點頭，見應斯里轉身回教學樓，也跟着追了上去。應斯里剛走進教學樓，就在17教室旁的公告牌那裡，撞見了在這裡等了他幾分鐘的瀟凌凌。
瀟凌凌看見應斯里從綠林方向走過來，還有些奇怪他去那裡做什麼。
“應斯里，今天體育課上的事，謝謝你了。”瀟凌凌笑得很溫柔，她將藏在身後的咖啡遞給應斯里，說：“請你喝咖啡。”
應斯里低頭看着那杯咖啡，遲遲沒有伸手去接。過了一會兒，他才說：“不用，我最近睡眠不好，不喝咖啡。”
瀟凌凌笑容微頓，“這樣啊…”
她收起臉上的失落，擡起頭，就看到有一個女生也從應斯里來的方向走了過來。幾乎只是一眼，瀟凌凌就認出了她來。她目光裡飛快閃過一抹複雜，又裝作不經意問應斯里：“這是你收留的那個女孩吧？”
莫名的，應斯里聽到收留這個詞，心裡有些不耐。
應知更也認出了瀟凌凌，她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錯過身子，朝樓下走去。瀟凌凌見她往樓下走，又問：“她也在我們學校讀書？”
“嗯。”
“哪個班的？”
應斯里：“21班。”
瀟凌凌露出意外之色，“是你將她弄進我們學校的？”瀟凌凌沒意識到，自己問的問題已經有些逾越了。
應斯里忽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問了一句：“這跟你有關係嗎？”
瀟凌凌呼吸一滯。
她一直都知道應斯里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但應斯里以前從來沒用這種惡劣的口吻跟她說過話，她都快忘了，應家的少爺，從來就不是溫柔的男子。瀟凌凌搖搖頭，勾起一個甜甜的笑，“我就是好奇嘛…”
應斯里眯了眯眼睛，覺得她說話的語氣有些…噁心。
越過瀟凌凌，應斯里回了教室。瀟凌凌捏着咖啡，臉上的甜笑早已不在。
…
下午胡星去籃球館打球，據說，要跟理科班的男生打友誼比賽。
應斯里回家也沒事做，便也去湊了熱鬧。
理科班的隊伍裡，主力球員正是邊城。這個邊城，擅長玩樂器，也打得一手好球。應斯里坐在看臺上，不由得多看了邊城幾眼，長得麼，還算過得去，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個子麼，也還成，約莫也是一米八出頭。據說，他家庭情況也還算優越。
在這個年紀，他這樣的男孩子，的確挺討女孩子喜歡。
應斯里暗自琢磨了會兒，覺得，應知更會看上邊城的可能性爲零。不爲別的，應斯里就是知道，應知更應該很討厭他這種花心蘿蔔。
想明白了，應斯里看球的心情瞬時好了起來。
這一場比賽，文科班落後理科班一顆球。胡星顯然打得很盡興，比賽結束的時候，還跟理科班那羣小夥子有說有笑。跟理科班的人分開，胡星這才走過來問應斯里：“你是在學校裡吃飯還是去外面吃？”
走讀書不用上晚自習，大多數走讀生都回去吃飯，應斯里家裡沒有做飯阿姨，一般都在外面餐廳吃。可現在不同，知更在三食堂打工，胡星覺得應斯里說不定會去食堂吃。
他猜對了。
“食堂。”
兩個人有默契的去了三食堂，這次，應斯里刷的自己的卡。胡星排在他的前面，應知更這次沒有給他開小窗，沒加肉。應斯里將餐盤放在應知更面前，應知更照例也只給他打了一勺。
應斯里突然說：“我中午沒吃飽。”
應知更露出意外之色，她左右看了看，趁應斯里身後那個男生不注意，趕緊給應斯里多添了一勺子肉。應斯里眼裡有了笑意，就連嘴角都上揚起來，胡星正要回頭跟他說話，不經意撞見笑得一臉溫柔的應斯里，胡星有些驚愕。
他眼珠子飛快地轉了轉，立馬意識到，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吃完飯後，應斯里也沒有急着回家。他看着應知更躲在後臺吃完了飯，又收完了餐盤，這才提着包去找她。“回家麼？”他問。
應知更顯然很意外他還在等自己。
她想了想，搖了頭。
應斯里又問：“去圖書館？”
應知更點了頭。
應斯里說：“一起吧。”
應知更越發覺得意外了，但，應斯里能陪她一起，她自然是歡喜的。兩個人去圖書館，古斯高中的圖書館很大，人卻很少，尤其是這個時間點。應斯里注意到應知更看的全都是課外輔導書，他忽然很好奇，也不知道應知更的成績怎麼樣。
應知更的成績怎麼樣，應斯里很快就知道了。
在第一次月考的時候，應知更的名字，以強悍的姿態，擠進了高三文科前三十名。其中，她的數學成績竟然考了一百四十四！
這成績，在全年級的排名都很靠前，連理科班那些學霸都注意到這個人。
“我說，我們班有些同學，數學一百五十分的題，就考了六十五分！好意思麼？”戴着眼鏡的數學老師站在講臺上教訓着自己的學生，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總是在瞟倒數第三排，靠近窗邊位置的應同學。
每次考完試，應斯里已經習慣了被數學老師懟，因此毫不在意。
直到，數學老師的下一句話蹦出口——
“這次21班出了匹黑馬，數學成績考了咱們文科第一名，144分！”數學老師瞅着某應同學，陰陽怪氣地說：“同樣姓應，這智商差距，嘖嘖…”
應斯里：“…”
21班的學霸，跟他一樣姓應，應斯里隱約猜出那個人是誰了。但，他不想承認，應知更的數學成績竟然這麼逆天！
一旁，胡星笑得肩膀都在顫抖。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應斯里第一時間衝出腳步，直奔公告牌，腳步終於不再優雅。
應知更的排名靠近，應斯里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名字，好傢伙，她竟然排名27名，而應斯里總成績被數學拖了後腳，排在第39名。他瞪着應知更的數學成績，那裡，白紙黑字寫着144三個阿拉伯數字，他不想承認，也得承認。
胡星不知何時也來到了他的身後，他瞄了眼成績單，一臉佩服地說：“知更又一次讓我大開眼界了。”
應斯里賞了他一個冷冷的眼神。
…
楚未晞終於拍完了她的紀錄片，回了奉城。
她一回家，應呈玦就纏着她，一步也不許她離開視線，就連上班，也拽着她作陪。
這天，楚未晞在應呈玦的辦公室裡看電視劇，應呈玦在辦公，其中一個人的手機，忽然連着響了兩下，是短信。響的是應呈玦的手機，應呈玦打開短信，看了一眼，頓時沒了興趣。
“應斯里數學又沒及格。”
楚未晞早就習慣了，頭也不擡問：“多少？”
“…67分。”
“丟臉！”
“嗯。”
這成績，的確丟了他們兩個的老臉。“這次家長會你去還是我去？”應呈玦問楚未晞。
楚未晞想了想，故作大方說：“這麼長臉的事，還是你去吧。”
古斯高中每學期要開三次家長會，第一次月考後一次，其中後一次，第二次月考後一次。每一次，應呈玦和楚未晞都不太願意出面，實在是兒子那成績有些見不得人。
應呈玦退出短信，才發現，在這條短信的下面，還有一條短信，也是來自古斯高中的。他有些疑惑，打開了短信，這一看，頓時樂了。“哎喲，未晞，過來過來。”若不是這條短信，應呈玦都快忘了，他們家的戶口本上，目前多了一個叫應知更的養女。
楚未晞好奇的走了過去。
應呈玦將她按在自己大腿上，他說：“你看。”
楚未晞湊近手機，將短信內容唸了出來：
“應知更的家長，您好。你的孩子應知更同學，在第一次月考中成績表現優異，現通知您於下週星期一上午九點來學校開家長會，因知更同學表現優異，我們真誠的邀請您以代表家長的身份，上臺講話。另，附成績單一張。”
點開那成績單，兩個人腦袋湊近了一些，待看清成績單後，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幾秒鐘的沉默後，楚未晞突然說：“既然你要去給斯里開家長會，那，知更那裡還是我去吧。”
應呈玦：“…”
作爲一個疼媳婦兒的男人，自然要將難得的一次揚眉吐氣的機會，留給老婆。
“…好吧。”
*
月考成績發放出來的那天，應斯里難得沒有陪應知更一起去圖書館。
他一個人回了家，換了運動裝，去小區的健身室健身兩個多鐘頭。等他滿頭大汗回到家的時候，應知更也回來了。她換下了校服，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正在泡蜂蜜檸檬茶。
應斯里快速洗完了澡，頭髮也不擦，直接往沙發上一坐。
應知更將檸檬茶放在餐桌上，然後又捧着一本數學練習冊，安安靜靜地做作業。應斯里盯着她看了半晌，越看，越覺得自己做人失敗。他起身，放輕腳步走到應知更身後，他刻意放輕動作，應知更幾乎都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
勾下頭，應斯里站在應知更的身後，看她在本子上演算習題。
應斯里不想承認，他根本就看不懂應知更的演算步驟。
他一直站在應知更身後，應知更做題的時候很專注，直到一滴水落到應知更的手背上，應知更這才驚愕擡頭轉身。應斯里本就低着頭，應知更突然擡着頭轉身，兩個人的臉，忽然隔得很近。
他們的脣，幾乎只隔了一根線的距離。
應斯里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臉蛋，他甚至可以在應知更那雙黑色的漂亮眸子裡，看到自己那雙深棕色的眼睛。
他們距離如此之近，近到只要他微微俯身，就能親吻她的脣。
應知更慌張地朝後退，這時，應斯里卻猛地將頭湊過去，在他自己都沒想明白的情況下，先一步攫取了她的脣。
很軟…
真的很軟。
真正親到後，應斯里自己反倒錯愕了。
應知更突然推開他站起身，練習冊跟茶都不要了，躲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