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忽然過得很慢,一撥又一撥人走出來,每來一撥人,蘇絮都要眼巴巴地盯着,望眼欲穿也不爲過。一次次的期待與失落,讓蘇絮的臉色沉了下來。她雙手捏成了拳頭,牙齒咬的很緊。
她想,待會兒看到了風宓陽,一定要給他幾巴掌,不把他揍得屁滾尿流就不罷休。
草莓一看時間差不多了,便拉着蘇絮擠到出口的最前方。
“有人出來了!”
草莓的話,讓蘇絮急忙擡起頭朝出口望去。
烏壓壓的人流從狹窄的出口走出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風宓陽一向都是引人注目的,蘇絮在人羣裡尋找了幾分鐘,沒看到心心念唸的那個人的身影,眼裡逐漸涌出恐慌之色。
他沒在裡面!
他怎麼會沒在?
蘇絮雙腿有些打顫,有些站不穩。
草莓嘆了口氣,及時扶住蘇絮的手臂。“蘇姐,人還沒出來完,再等等。”草莓看不下去了,心都揪成了一團,她的蘇姐一向都是堅強無畏的,何時這麼脆弱過?
草莓的安慰蘇絮根本就聽不進去。
風宓陽人高腿長,怎麼可能走在最後面!
她幾乎都要絕望了。
因爲出來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整條出口裡都只剩兩個人了。蘇絮一樣望到盡頭,還是沒有看到風宓陽。
她心倏然就提了起來。
他該不會是出了意外,沒有上飛機吧?
因爲擔心,蘇絮的臉色開始發白。
她低下頭,望着自己的球鞋腳尖,滿眼的失落。
突然,草莓拉了拉蘇絮的上衣衣角,並且說:“蘇姐,風、風助理…”草莓的聲音充滿了驚訝和難以置信,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令她震驚的畫面。聽到風助理三個字,蘇絮迅速擡頭。
她盯着那個朝出口方向走過來,帥的一塌糊塗,卻拄着柺杖,在空姐的幫助下慢慢走過來的男人,心裡的酸意徹底蔓延開,爬滿了全身。
他瘦了。
瘦了不止一點,藏在衣服裡面的身軀幾乎看不見,蘇絮不懷疑,只要一陣風,就能將他颳倒。
他頭髮也長長了,都快及肩長了,那張本就漂亮的臉蛋因爲消瘦,多了幾分凌厲。
風宓陽本來跟空姐有說有笑,大概是察覺到了被人注視着,他猶猶豫豫擡頭看過來,看到戴墨鏡的蘇絮後,風宓陽眼裡露出了一絲狼狽。很快,他將狼狽壓下去,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着溫柔些。
風宓陽大概是想笑,他嘴角牽了牽,卻看到蘇絮伸手摘了墨鏡,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有眼淚在蘇絮眼眶裡打轉,終於還是控制不住,從蘇絮眼角眼尾滾落。
風宓陽嘴角上牽的動作,終是半途而廢。
她的眼淚,比槍林彈雨打進身體裡還要讓風宓陽難受。
出口這條路雖然長,但也有盡頭。
風宓陽終於還是走到了蘇絮的身前。
他雙手捏緊柺杖,低頭看着蘇絮。
三個多月不見,再見面,風宓陽想說點兒什麼,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蘇絮一直低着頭,不肯看他。
風宓陽垂着雙眸,可以看到蘇絮身下的地板溼漉漉了一片。心一痛,風宓陽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乾澀的喉嚨裡,硬巴巴地擠出一句話:“我、我回來了。”
蘇絮忽然擡頭,二話不說,甩手就給了風宓陽一巴掌。
這一巴掌,毫不留情。
啪——
聽到啪的一聲響,周圍的旅客和空姐,以及蘇絮身旁的草莓全都懵逼了。
蘇絮已經摘掉了墨鏡,有很多人都認出了她來。
風宓陽被蘇絮一巴掌扇的腦袋嗡嗡地響,“小絮兒…”風宓陽想過千萬種重逢時的畫面,就是沒料到,迎接他的會是一個巴掌。
一聲小絮兒,徹底將蘇絮心理防線擊垮。
三個多月了,她已經做好了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風宓陽的準備了,哪知道,他又回來了,還深情款款的喊她的名字。
蘇絮崩潰了,終於放聲哭了出來。
她一把拽住風宓陽的衣領,趴在他的胸口又哭又罵:“你王八蛋!你怎麼不死在外面算了?你還知道回來,誰他媽稀罕你回來!”蘇絮一邊罵,腦袋一邊往風宓陽的胸口撞。
風宓陽胸腔裂開的骨頭還沒徹底痊癒好,被她這一撞,估計又要回去趟個幾天了。
風宓陽雙手鬆開柺杖,穩住了身體,這才擡手將憤怒發泄的蘇絮按在懷裡。“我王八蛋,我混蛋,都是我不好,我該死。”風宓陽順着她的話接茬。
他越說,蘇絮哭得越帶勁。
就連周圍那些拍照的咔咔聲,蘇絮都聽不見了,或許她聽見了,卻也不在乎了。
蘇絮的哭聲弄得風宓陽心揪,風宓陽只能將蘇絮整個人禁錮在自己懷中,任由她哭。蘇絮還不肯乖,雙手還在風宓陽身上揮拳頭,風宓陽默默的承受了幾圈,終於忍不住在她耳旁說:“別打了,再打我就要暈了,傷口還沒好呢。”
蘇絮舉起的拳頭,僵住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打的是一個傷患。
蘇絮泄氣的將雙手垂下。
她又伸手摟住風宓陽的腰,努力止住哭泣,才悶悶說了一句:“風宓陽,你知不知道,我差點以爲你死了。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了。”
風宓陽心中更難受了。
他不顧場合對不對,大大方方摟着蘇絮,在她的額頭上親了無數次。“沒事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再也不了。”
蘇絮聽了,本來已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滾。
草莓沒有三頭六臂,趕不走那些圍觀拍照的八卦羣衆,她嘆了口氣,只能暫時打斷重逢擁抱的兩個人,“蘇姐,風助理,我們該走了,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再不走,待會兒記者們聞訊趕來,可就走不了了。”
蘇絮終於意識到自己正當紅,在機場抱着個男人又哭又鬧,明兒娛樂圈絕壁熱鬧得很。
她扯了扯風宓陽的手,問:“能自己走麼?”
風宓陽挑眉問:“那你揹我?”
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蘇絮便放心了。
“我們走。”
蘇絮要拉風宓陽,風宓陽卻說:“今天不能牽你了。”
愣了愣,蘇絮這才明白他的意思。她撿起地上的柺杖,遞給風宓陽。風宓陽雙手撐着柺杖,與她一起,在一羣八卦人事的圍觀下,慢吞吞走出了機場。
…
上了車,將柺杖一丟,風宓陽倒吸了口涼氣。
蘇絮坐在他的身旁,聽到他吸冷氣,臉色微微一變。
“你哪裡不舒服?”
風宓陽搖搖頭,腦袋卻靠着車椅背,額頭開始冒汗。
蘇絮想到自己之前那一番糊塗地亂撞,頓時感到不安,“你的胸部有傷?”
說着,她就要伸手去解風宓陽的衣服釦子。
風宓陽這個時候還有力氣笑,他睨着蘇絮,說:“你確定要在這裡將我剝光?”
伸出的手停在空氣裡,蘇絮扭頭看了眼開車的草莓,想了想,還是收回了手。蘇影后可是個佔有慾很強的人,風宓陽的身體不能被別的人看了去。草莓默默撇嘴,她好委屈。
草莓將蘇絮和風宓陽送回流岸小區,蘇絮扶着風宓陽進屋,草莓則將後車廂裡那兩條提了進去,倒進了魚缸。
風宓陽站在客廳裡,打量着變化了許多的客廳。
多了一個魚缸,多了幾隻花瓶,牆上還貼了幾張蘇絮的海報。風宓陽盯着那些海報看了幾眼,這纔在沙發上躺了下來。草莓將魚桶放進廚房,出來的時候用手機登了微博,只看了一眼,草莓的臉色就變得沉重起來。
“蘇姐,不到一個小時,微博熱搜榜前三全被你霸佔了。”
蘇絮見風宓陽口乾得很,正在給他泡蜂蜜茶,聽了這話,也只是挑了挑眉,然後滿不在乎地回了句:“隨他們議論去。”風宓陽回來了,蘇絮又是那個女漢子蘇影后,啥都不怕了。
草莓想說點兒什麼,想了想,還是算了。
蘇絮將蜂蜜茶遞給風宓陽,風宓陽說:“這太甜了,能不喝麼?”
“你說呢?”蘇影后眸子一冷。
風宓陽立馬接過杯子,仰頭乖乖地喝了。
草莓摸摸鼻子,總算髮現自己是多餘的了。“風助理,你好好休息,蘇姐,我就先回去了。”
“嗯。”
草莓一走,蘇絮就蹲在了風宓陽的身前,在風宓陽壞壞的目光注視下,解開了他的襯衫。她腹部的槍傷已經結疤,疤痕都要脫落了。蘇絮摸了摸疤痕,手指在發抖。
“你胸部也受傷了是不是?”
風宓陽沒有瞞她,點了點頭。“掉進了河裡,被河水捲走了幾百米,胸口撞石頭上,胸前破裂了。”
蘇絮聽得心痛。
她不該那樣用力撞他的。
目光又落到風宓陽的腿上,蘇絮動手去解風宓陽的皮帶。風宓陽伸手握住蘇絮的手,調侃道:“小絮兒這麼熱情,我雖然很高興,但今晚我不能餵飽你了。”
風宓陽聲音故作輕鬆,蘇絮卻更擔心了。
“手拿開。”她說,語氣很嚴厲。
風宓陽盯着蘇絮看了半晌,最後還是無聲地拿開了手。
蘇絮解開他的皮帶,脫了他的褲子,然後,她看到了風宓陽右大腿上纏過的繃帶,也看到了他小腿上的槍傷疤痕。蘇絮扔了褲子,動手解開大腿上的繃帶,她看到風宓陽大腿上因爲發炎病變,不得不割掉的傷口時,終是鼻頭一酸,起身跑到了餐廳屋,許久都沒有出來。
風宓陽默默地注視着蘇絮的背影,看到她的身體在聳動。
她又在哭了。
風宓陽嘆了口氣,他應該養好傷了再回來的。
蘇絮穩定了情緒,又回到風宓陽身邊坐下,找來醫藥箱,蘇絮給他重新將傷口包好,一邊包紮一邊問:“這些傷是怎麼回事?”
沉默了一會兒,風宓陽還是告訴了她:“三個月前,我回去見了我大哥,我們決裂了,他派人追殺我。這些傷,是被他下屬打傷的,後來我跳進大河裡,又藏進一片深山老林裡,這才勉強保住了一條命。腹部和小腿上的傷基本上都好了,大腿傷口因爲多次感染髮炎病變,得到救治的時間太晚,發炎的面積太大,只能割掉腐肉。”
風宓陽語氣輕飄飄,像是擔心嚇着了蘇絮。
蘇絮低着頭,又問:“要多久才能長好?”
“要不了多長時間,已經開始長肉了。”
“嗯。”
蘇絮合上醫藥箱,她坐在風宓陽身邊,盯着茶几上的醫藥箱看了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風宓陽啞然了。
蘇絮有些生氣,抱着醫藥箱就要走。
風宓陽的聲音輕輕地響起:“我怕一旦聯繫你,就會控制不住想要回來找你。”
蘇絮腳步一停,“那爲什麼不回來?”
“那個時候,我大哥的人一直在監視你,一旦我打電話給你,就會暴露我的位置。”風宓陽伸手拉住蘇絮的上衣衣襬,蘇絮沒有轉身,聽見風宓陽語氣哀傷地說:“我不確定我是否還能活下來,我不敢給你希望。”
蘇絮抱着緊緊抱住醫藥箱,嘴皮子哆嗦了許久,半天才憋出一句:“沒良心的狗東西!”說完,她拂開風宓陽的手,抱着醫藥箱跑了。
------題外話------
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