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雲曉真的沒有好聲好氣去勸說晏宏毅。
晏宏毅從手術檯上被擡下來,麻醉劑的餘效一過,整個人就像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他躺在病牀上,隱約聽到外面醫生的話,說他不接受治療的話,活不到兩個月。
晏宏毅戎馬一生,不允許自己屈服在病痛的折磨下,寧願這麼去了,也不想看到自己做完化療後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聽到子孫們在外面吵吵鬧鬧,他也來了脾氣,指着護士讓她出去把人全都轟走,但在最後,又改了主意。
他讓護士把雲曉喊進來。
晏宏毅不怕死,但他還有未了的心願,那就是女兒女婿的家事,造成這種局面,說起來,起因還是在他這裡。
他甚至想,得了這個病,算不算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等雲曉進來後,看到她沒有像其他孫子輩那樣對自己噓寒問暖,剛經歷手術的晏宏毅,心理上多少有些脆弱,一時沒忍住,對雲曉哼了一聲:“不想進來就別進來,哭喪着一張臉,存心是想咒我死。”
“你放心吧,我活不長了,不用你動手,老天都爲你出了口氣。”
雲曉看着這個自暴自棄的老人,點了點頭,淡淡地說:“我也覺得是這麼回事,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是公平的,你當初默許了晏芸蘭那麼做,現在它就準備讓你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四個字,戳中了晏宏毅的痛腳,他一口血差點嘔出來,額際青筋突起。
他氣呼呼地瞪着雲曉道:“他再怎麼說是你的親生父親,你要怪全都怪我,你年紀輕輕怎麼就這麼狠心?他現在快成孤家寡人,等他老了,你忍心看到他無所依靠的一幕嗎?”
“怎麼就不忍心了?不是還有晏時遇嗎?”
雲曉這話時眼睛也沒眨一下:“真老無所依了,拿了碗,走到地鐵口,往那一蹲,一日三餐應該不愁。”
這股狠勁,晏宏毅也只有在白墨晟的身上見過。
此刻,聽雲曉這麼說出來,他只覺得,近墨者黑,明明一個小姑娘,心腸怎麼這麼硬?
到最後,晏宏毅只得嘆着氣說:“我都快要死的人了,你難道不能說句好聽的嗎?”
“我看你氣色好得很,一時半會恐怕死不了。”雲曉頓了頓,道:“你也知道是你們的緣故,才讓我從小被人罵喪門星,受盡白眼,想讓我原諒他們也可以,那你得讓我得到相應的回報。”
晏宏毅張了張嘴,雲曉比他先開口:“不要說我是晏家的孩子,你確定,在你死了後,我能擁有這份榮耀,而不是被大家以爲是私生女?你當初害我失去的,我要你親手一點一點地還給我,經由你的口告訴所有人我的身世。”
“那我把其他人叫進來,告訴他們,你纔是芸穎親生的孩子。”
雲曉沒有說不好,她只是用行動告訴他,自己不滿意這個提議——她直接拉開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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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曉站在陽臺上,拍拍臉頰,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當時面對晏宏毅時是怎麼做到那麼‘冷血無情’的。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是,晏宏毅被她氣得答應接受了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