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沿着後花園的青石小路走到暖房外頭。
隔着牆就能聽着暖房裡嘈雜的說話聲。
雖說如今已經是春天了,可在外頭還是感覺有幾分寒意,雲瑤站了片刻就叫小丫頭打起簾子走了進去。
她一進門,一屋子的貴夫人全都起身問好。
如今雲瑤不管是歲數還是身份在長安城裡都是數一數二的。
從勳貴那邊論,齊靖是侯爺,再加上齊老牛是國公,這都是正經頂頂厲害的爵位,比起來,雲瑤不比任何人差,從清流還有讀書人那這論,齊靖是正經六首狀元,學問那是頂好的,清流人家的夫人也不敢和雲瑤拿架子。
就算是從武將那邊論,齊靖還有協助陛下攻城之功,比那些武將也不差什麼。
因此上,雲瑤在這些夫人裡頭都是很被推祟的,她無論到哪裡參加宴會都沒人敢跟她較勁,不但不敢較勁,多數人還要捧着她哄着她。
“齊夫人來了。”
當先一個年輕的小媳婦笑着過來見禮,雲瑤趕緊扶住:“你是楊侍郎家的兒媳婦吧,我記得你,你成親的時候我還去來着,你孃家姓卜吧。”
卜氏趕緊陪笑道:“正是呢,您記性真好。”
一行說,她一行把她身邊的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推到前邊:“這是我家妹子,我婆婆如今不愛動彈,就叫我帶她過來走動走動。”
雲瑤點頭:“也是,你婆婆年紀可不小了。”
其實哪裡是楊侍郎的媳婦不愛動彈,分明就是他那媳婦出身鄉野沒什麼見識,楊侍郎怕她丟人不叫出門應酬,早先他家沒娶兒媳婦的時候,有重要的宴會楊侍郎夫人不得不去露個面,如今娶了兒媳婦,自然就叫兒媳婦出頭露面了。
“你家妹子長的真水靈。”雲瑤看楊侍郎家的姑娘長的白白淨淨,小姑娘站在那裡臉上帶着溫柔的笑,雖說雲瑤瞧着長的不咋樣,可還是誇了一句。
誇完她還將右手腕上套着的一串好幾個細細的金絲絞的鐲子摘下兩個來套在楊姑娘的腕上:“戴着玩吧。”
楊姑娘哪裡敢要,連忙推辭,雲瑤笑着拍拍她的手:“即是給你的你就收下,說起來,你爹和我家老爺還是同年呢,有這個情份在,你得叫我一聲嬸子。”
“多謝您了。”楊姑娘一聽雲瑤說這話就不再推拒,而是笑着行了禮。
別人一見雲瑤這般和氣,都帶着自家的姑娘或者妹子上前肆見。
誰不知道齊家勢大,而且齊靖和雲瑤只一個寶貝兒子,她那兒子長的還極爲俊美,性子又憨實溫和,再加上齊家後院乾淨,哪個不削尖了腦袋想叫自家的寶貝姑娘嫁到齊家去。
雲瑤也是打着給齊嶽相看的主意來的,見別人都和她打招呼,也都笑着應和,而且還都仔細的看過各家的姑娘。
等肆見過後,雲瑤便尋了個椅子坐下,她坐下來,別人才坐下。
纔剛坐定,就見關三太太帶着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進來,她臉上帶着笑,一進門就尋雲瑤:“你可算是來了,我還說你貴人事多,怕是難請呢。”
雲瑤立時笑道:“就是事兒再多,你叫我來我能不來?”
說着話,雲瑤又把關三太太身後的小姑娘拉到身邊:“這是麗娘吧,瞅瞅,小丫頭長的多俊,我看着心裡喜歡的緊呢。”
關三太太拉着雲瑤的手坐下:“你即是喜歡就帶回家養着,不管是給你做姑娘還是做媳婦都成,趕緊帶走吧,也叫我清靜幾天。”
雲瑤攬了麗娘笑着:“那成,一會兒我走的時候帶回去,反正我統共就一個姑娘,又是那麼個假小子的性子,我啊,正愁沒個溫柔和善的姑娘呢。”
“你快別說了。”關三太太趕緊扯住雲瑤:“你這不是臊我呢麼,滿長安城裡誰不知道我家麗娘那就是個坐不住的,你還專拿這溫柔和善來氣我。”
一行說着話,倆人都笑了起來,倒是麗娘有些氣不過,嘟着嘴對雲瑤道:“嬸子趕緊帶我家去吧,省的我娘才嫌棄我,也叫我離了她的身邊,看看她想我不想。”
這話逗的雲瑤直笑:“成,嬸子帶你回去,咱們不跟她玩。”
這廂正說着話,便聽到有丫頭來回:“太太,苗二太太來了。”
關三太太的臉色立馬就有些不好,可還是道:“請進來吧。”
一聽說苗二太太來了,好些貴夫人都在撇嘴,就是雲瑤這心裡也有幾分不自在。
“她怎麼來了?”雲瑤問關三太太。
關三太太冷笑一聲:“誰知道呢,總歸我沒給她下貼子,她愣是靦着臉上門我能怎麼着,難道還要打出去不成。”
雲瑤也嘆了口氣:“這一家子真真臉皮子厚着呢。”
話音才落,就見一個穿着紅衣長相極俏美的婦人帶着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進來,她一進來就先對關三太太笑了笑,看到雲瑤的時候,這臉上都能笑出一朵花來:“齊太太來了,您最近可不常露面,家裡有事忙麼?”
雲瑤皮笑肉不笑的動了動臉皮:“是啊,家裡事多,忙着呢。”
“就是,就是。”這苗太太跟着附和:“齊大人爲相這麼些年不說別的,便是提拔的官員都有老些了,今年又到了官員調動的年份,回京述職的官員可有好些呢,就都來拜訪一下,您也忙不過來呢。”
說到這裡,苗太太又道:“再加上今年又是大比之年,滿長安城的舉子誰不想得齊大人舉薦,怕您家投貼子的多了去了。”
雲瑤乾笑兩聲:“這些都是爺們的事,我素來不管的。”
苗太太這纔不再說什麼,而是尋了個椅子坐下,才坐下就叫她身邊的兩個姑娘過來給雲瑤見禮。
別人家的姑娘就是長的好看難看些雲瑤都不嫌棄,就是有的看着性子不好,雲瑤也不會說什麼,本來嘛,這些小姑娘都不過十來歲的年紀,正是天真爛漫之時,有些小性子是應該的,要真是跟個老太太似的沉穩的緊那纔沒多大意思呢。
可是,偏偏苗太太帶來的這兩個姑娘雲瑤就看不上眼。
說起來,還要從苗太太的出身爲人說起。
這苗太太不是別人,正是曹休家的姑娘名叫紫凝的,原本,曹休是打着主意叫他姑娘進宮,誰知道建元帝惱了曹家,竟是藉口妹子嫁給曹休推了此事。
後頭壽陽郡主貞娘又領會了建元帝的意思,在後宅裡和碧凝還有紫凝鬥了個天翻地覆,攪的曹家闔府不安。
到底壽陽郡主是那兩個姑娘的後母,又是郡主的身份,胳膊擰不過大腿,她還是把那兩個姑娘鬥敗了。
這紫凝碧凝一落敗,壽陽公主就給她倆挑了人家。
碧凝遠嫁他方,紫凝倒是嫁到了長安城裡,可惜好生生的姑娘,又是高門大戶出身,不管是相貌還是門第根基都是頂頂尖的,卻嫁到苗家給苗二爺當了填房。
要光說填房也就算了,關鍵是這苗家也不是什麼好人家。
苗家雖說祖上也有爵位,曾祖輩還做過國公,可如今一家子男人都不能頂門立戶,專想着靠裙帶關係維持家裡的體面,且張羅生計者無一,花天酒地者多了去了,看着外頭挺風光,內裡早掏空了。
這苗二爺還最是花心風流的性子,那真是娶個天仙回去也不過三朝五夕的份,更何況曹紫凝還不是天仙呢,也不過幾天的新鮮就給拋到腦後去了。
這曹紫凝在家受了後母的氣,到了苗家,苗二爺前頭死了的媳婦也留下個姑娘,當時也不過是四五歲的年紀,苗二爺也不怎麼上心,這曹紫凝就拿人家姑娘出氣。
除了這個嫡女,還有一個和嫡女歲數差不多的庶女,曹紫凝身份在那裡,就把兩個姑娘拘在身邊說是教養,其實是可着勁的作賤,把兩個姑娘養的跟鵪鶉一樣。
就算是這樣也就罷了。
偏偏這長安城裡自打高祖時候起便流行起一樣事來,那便是女子纏足。
纔開始的時候就是青樓女子纏足,要真算起來,教坊司裡真正的大家人家都不屑於纏足,也就是那些名氣沒多響,才藝技術也沒多高不過就是長的好看些的中流的伎女爲了討男人喜歡,便細細的纏了腳,使的一雙腳看起來小巧細瘦,走起路來也是婀娜多姿瞧着很好看。
青樓女子纏了些時候,長安城還有外頭好些大的城市裡有些中等人家爲了叫自家女兒能尋摸個好人家,或者能到那些高門大戶給人做妾,便也拿布條給女孩纏足。
其實說起來,也就是那種生了一雙勢利眼,又長了一顆體面心的人家纔會如此呢,真正疼女孩的人家誰捨得。
那等世家貴族還有高門大戶是瞧不上這種作爲的。
可偏生這曹紫凝爲着折騰苗家兩個姑娘,愣是打着將來兩個姑娘能嫁到好人家,就算嫁不到好人家,也能給王孫公子做妾的名頭說服了曹二爺,就在兩個姑娘七八歲大的時候,生生的給人家姑娘纏了足。
如今苗家兩個姑娘的腳又瘦又小,使她們行動都有些不方便。
兩個姑娘過來給雲瑤見禮的時候都是邁着小碎步,看的雲瑤這心裡都覺得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