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建元帝強撐着安撫承平帝:“這事咱們回宮再說吧,如今外頭冷,別凍着父皇。”
承平帝想想也是,遂點了點頭:“叫他們都起吧。”
建元帝趕緊叫文武大臣起身,又恭敬的等着承平帝的御輦起駕之後才坐車回宮。
進了皇宮,建元帝又奉承平帝進了成壽宮,眼見得佈置的還挺雅緻的成壽宮,承平帝臉上終於平緩一點,他一邊看一邊點頭:“你倒是費了一番心思,也算是難得了。”
建元帝一笑:“這是皇后佈置的,早好些日子皇后就開始親自帶人佈置成壽宮,兒子一點沒插手。”
承平帝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人不可貌相,皇后那個樣子,沒想到也是個雅人。”
感慨幾句,承平帝接着問建元帝:“太子到底如何了?你很該將他從皇室中除名,將他的屍首挫骨揚灰……”
“父皇。”建元帝笑着扶承平帝坐下:“兒子還記得小時候在宮中過活,那些宮女太監都瞧不起兒子,時不時的欺負一通,寒冬臘月的時候只給那麼一丁點嗆人的炭,兒子也不敢燒,凍的只能窩在牀上蒙着被子,那時候還是太子接濟一二,叫人送來幾簍上好的銀霜炭,兒子小時候才能過了冬,若不然,怕是這會兒早沒我這個人了。”
說到這裡,建元帝看了承平帝一眼:“說起來,太子對兒子有恩,兒子不能忘恩負義,所以,兒子將太子厚葬了,諡號昭仁。”
“什麼?”承平帝一聽這話拍着桌子站了起來,滿面怒火指着建元帝就罵:“你個不孝的東西,早知道你這般,朕當初生下你來就該直接掐死了事,還叫你活到這麼大,朕真是瞎了眼。”
“呵呵。”建元帝也不惱,笑了一聲:“父皇哪時候沒瞎眼?您要是眼明心亮,如何會任用丁相?怎麼就叫北樑打進長安城了?您提拔的那些重臣有幾個是忠君愛國的,一個個可不都是奸佞小人,您一輩子都是閉着眼睛糊着心過的,這會兒都老了,何必非得擦亮眼睛呢,人常說難得糊塗,父皇也就糊塗一回吧。”
“該死的東西。”承平帝氣的喘了好幾口粗氣,險些沒氣個倒仰,嘴裡更是口口聲聲罵着建元帝。
建元帝冷笑兩聲:“葬都葬了,難道還要把太子扒出來不成?朕可做不來那等事情。”
說到這裡,建元帝拍了拍手,登時就有一行宮女和一行太監魚貫而入。
這兩行人進來先給建元帝行禮:“見過陛下。”
建元帝一擡手:“起吧。”
等兩行人起身,建元帝一笑,指着承平帝吩咐:“往後你們就負責伺侯太上皇,一定要盡心服侍太上皇,若是有一丁點不好的,朕可不輕饒。”
“是……”這些人答應着,又過去給承平帝行禮。
承平帝正生氣呢,也不理會兒,把頭扭到一旁自己悶着。
那一羣宮女太監也是能忍的,就這麼維持着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一直侯的承平帝都忍不住了,轉過頭大聲道:“起吧。”
等到這些宮女太監起身擡頭,承平帝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
無它,只因這些人太醜了。
齊靖也是醜人,可最起碼五官端正,看起來也清正,倒不至於叫人心生厭惡,可是這些人沒一個正常的,不是眼歪就是嘴斜,甚至於有一個五官哪哪都挺正常的,可組合到一處就叫人看着彆扭之極,也不知道爲什麼,就看着那張臉能叫人將隔夜飯都吐出來。
承平帝這一輩子最注重顏面,最愛好美色,就是尋常伺侯他的人那都要挑長相清秀耐看的,猛不丁的看着這麼一羣醜人,他實在受不了。
嘔!
承平帝忍不住捂着胸口吐了出來,他來的時候也沒吃多少東西,這會兒就只是吐些酸水。
他這一吐,幾個太監趕緊幫着收拾,那個五官都挺正常組合到一處就不正常的小宮女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開始伺侯。
承平帝又吐了。
等他好容易吐完,指着建元帝有氣無力道:“你,你究竟是何意思?”
“兒子只想好好奉養父皇。”建元帝眨眨眼睛十分無辜:“兒子特意尋的這些人,滿宮廷算下來,這些人是最會伺侯主子的,嘴也最嚴實,怎麼,父皇不滿意?”
承平帝使勁擺手:“朕不滿意,換了,都換了。”
“那成。”建元帝一笑,揮了揮手:“你們都出去吧。”
這一羣人出去,建元帝又叫來一羣,結果,承平帝更是吐個昏天黑地,只因第二回進來這一羣還不如頭一回那些人呢。
“還是,還是把先前的叫回來吧。”承平帝給折騰的沒辦法,無奈的接受了那羣醜人。
建元帝笑着把人叫進來,又吩咐一通好生伺侯太上皇,之後行禮告退。
他纔出了成壽宮的門承平帝就反應過來,立時叫人又把他給叫了回來。
等建元帝再度回來的時候,承平帝黑着一張臉指着那些人大聲命令:“把人換了,朕不要醜的,給朕尋些瞧過眼的。”
“呵呵。”
建元帝冷笑兩聲,揮手把伺侯的人趕了出去,隨後,他緩慢的,一上不步的逼近承平帝,他身上這幾年磨礪出來的氣勢也一點點的散發出來,那種屬於帝王的強大的自信,還有沉重的壓迫感,以及不怒自威的氣度整個顯現,壓的承平帝吞了口口水,忍不住倒退幾步:“你,你難道還想弒父不成?”
“呵!”建元帝再度冷笑:“朕不會弒父,朕沒有太子那樣想不開,那樣傻,殺了你對朕又有什麼好處,你倒是一死百了,朕卻還要揹負罵名,這樣賠本的買賣朕可不會去做,朕不會殺你,朕好生的奉養你,然後慢慢的一點點的折磨你,將你加諸在朕母后身上的,朕皇姐身上的,長樂姐姐和太子哥哥身上的那些傷害一點點還回來。”
建元帝已經逼近承平帝,他呼吸的聲音承平帝都能聽到,嚇的承平帝臉青白一片:“你敢。”
“朕有什麼不敢的。”建元帝神色越發的冷酷:“朕吃不起飯暈倒的時候就已經發過誓言,你對朕即無君父之情,無關照之恩,朕又何必視你爲父?說起來,太子哥哥說的很對,你上對不起天下黎民,中間對不起列祖列宗,下對不住妻女,你這等人活着就是浪費糧食。”
“你,你。”承平帝又退了幾步。
建元帝咬牙,忍下濤天怒意:“朕每日每夜都能聽到平陽姐姐在哭,聽到長樂姐姐叫朕替他報仇,還有長安城那死去的數萬百姓,被姦污的婦人,被開膛破肚的孩童,被折斷脖子的老人,他們都在哭喊,父皇,你難道就沒聽到過麼?他們在跟你討命,想拖着你下地獄,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建元帝說這些話的時候眼中是徹骨的恨意,還有寒冰一樣的冷酷無情,就好像是,好像是他眼中含了一層人間地獄一般。
不知道怎麼的,承平帝竟然在建元帝眼中看到了平陽公主的身影,平陽公主抱着自己的腦袋在哭,還有長樂,他看到了長樂,長樂躺在地上,那原先的花容月貌都已消失,一張臉扁平一片,還有,還有地獄一樣的景象,那些滿地爬的,腸子肚子流了一地的人,那些沒了腦袋的,斷了胳膊腿的……
“啊!”
承平帝嚇壞了,尖叫兩聲捂着腦袋蹲了下去:“不,別找朕,不怪朕,不怪朕,都是鮮于夜,對,是他害你們的,找他去,找他去。”
建元帝眼中冰寒更甚,他一把將承平帝提了起來,使勁掐着他的脖子,費勁了力氣才剋制自己沒有用力將承平帝掐死:“如今知道害怕了?可惜已經晚了,他們都是鮮于夜殺死的不假,可是,你敢說沒你的原因?他們都是你一點點的送到鮮于夜面前的,是你叫他們送了命的,他們要報仇,也會先找你這個昏君。”
“啊!”承平帝又尖叫起來:“不是朕,不是朕。”
建元帝臉上泛起一絲厭惡,一鬆手將承平帝扔到地上:“你既然還朝,就安安生生在慶壽宮呆着,朕不會短了你的吃喝,可是,伺侯的那些人可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這句話,建元帝看都不看承平帝一眼,拿着帕子擦乾淨手,將雪白的帕子扔到地上轉身就走。
建元帝從成壽宮出來,遠遠的就看到齊寶盒帶着兩個宮女站在梅樹下張望着。
他快走幾步到齊寶盒身邊,一把扶住她:“怎麼出來了?”
齊寶盒笑了笑:“我不放心你就過來看看。”
“有什麼不放心的。”建元帝笑着,原先冷寒的面容多了一絲暖意。
“我怕你和太上皇起了爭執。”齊寶盒暖暖的笑着,握住建元帝的手,兩個人手牽手往鳳鳴宮走去:“太上皇才還朝,盯着他的人多着呢,你想要怎麼的,還是先忍一忍,等到安穩了再說吧。”
建元帝笑着點頭:“朕不會爲了他敗壞名聲的,他不值得。”
“也是。”齊寶盒點頭:“也不缺他一口飯,就好生奉養着吧,總歸就是咱們不怎麼樣,他在長安每日聽着哪家的親人怎麼死的,誰又是怎麼被害的,他心裡能安生得了,慢慢的,怕是他自己就開始折磨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