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打擾你了?容茵她不會恰巧也在吧?”容胭回頭看他一眼,面色認真地問道。
“她是想在這裡住幾天,不過我沒同意。”
身後的男人擡手便拉住了別墅的大門,跟着容胭的腳步走去大廳時,他倒了一杯水遞到她的面前,沉聲問:
“說吧,發生什麼事情了?”
容胭接過玻璃杯,委身坐在大廳灰色的沙發裡,音色淡淡道:
“我發燒了,38度7。”
她的一句話,頓時讓剛在對面沙發裡坐下來的男人瞬間眸色一凜,然後他直接起身往旁邊的房間走去:
“不是跟你說這段時間感冒、發燒能避免就避免嗎?你現在是什麼情況,你自己難道心裡不清楚嗎?”
沙發裡,容胭不說話,眼睛裡也沒有一絲的底色。
等到他再出現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根溫度計,他走過去,擡手遞給她:
“含一會兒,我替你計算時間。”
容胭接過來,將口腔溫度計放進嘴邊,對面的男人生怕她會無聊似的隨手遞給她兩本雜誌。
容胭與他對視兩秒鐘,僵持了片刻,才擡手接過來。
然後她低頭隨意翻閱起來,看看封面,看看關於圖片的文字解說,她此時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面,所以連帶着翻閱的動作也較爲心不在焉起來。
“時間到了,我看看。”對面沙發裡的男人向她伸手道。
容胭聽了,將嘴裡的溫度計取出來,遞給他。
在不放心似的又重新看了一遍之後,男人頎長的身影從沙發裡站起身,目光沉沉地掠過她:
“38度9,我先出去一趟,你去樓上的臥室休息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不用,我就在這裡等你!”容胭拒絕的很乾脆。
男人無可奈何,走去旁邊的臥室取了一條薄毯放到了沙發上,然後沉步往玄關走,取下三腳架上掛着的西裝外套,他快步離開,然後房門應聲而關。
傅越生匆匆回來的時候,容胭還是一個人獨自坐在沙發裡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將退燒藥用溫水衝開,走去沙發邊上,“趁熱喝了!”
容胭被他的話驚醒一般,擡手看看他,又看看他骨節分明的長指握着的水杯。
最後她纖手接過來,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
男人修長的身影坐回對面的沙發裡,沉眸不眨一瞬地望着她,半響之後,他才緩緩開了口:
“除了第一次和你見面,這麼多年以來,你見到我還是第一次沒有變成刺蝟!”
他的話,讓容胭不由得斜睨他一眼,轉手便將空空如也的玻璃杯放回到茶几上,她不無感慨地說道:
“沒辦法,誰讓你跟我天生就是敵人?你不要以爲你幫了我,我就會對你心存感激,我和你是公平交易!”
“彭贏10%的股權,的確是一個很誘人的交易條件!”傅越生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然後整個別墅大廳裡便是一陣沉默,沙發上的兩人對立而坐,都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最終,還是容胭率先打破了平靜。
不同於往日的劍拔弩張,她今天不知是因爲發燒的緣故,還是其他原因,性子格外溫軟了許多。
她低垂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隻早已空蕩蕩的玻璃杯上,表情不動一分地說,但更像是喃喃自語:
“其實我明白,我恨了你這麼多年,無非是因爲當年你對我媽的那一記耳光。其實到現在,我反而突然能夠理解你當年的做法了,只是恨一個人時間長了,突然覺得他是無辜的,說不出來心裡是怎樣一種難受。”
“沒關係,反正都恨那麼多年了,再多幾年也無所謂!”聽了她的話,傅越生忽然低聲笑一下。
“那時候我真的以爲傅桓就是我爸,第一次見面我還一廂情願的喊你哥,想起來就覺得可笑。”
容胭的視線從玻璃杯移到對面的男人身上,她笑着,可是大顆的眼淚劃過臉頰直往下落。
她哽咽了一下,緩緩低聲道:
“然後你就當着我的面,動手打了她。傅桓說是因爲你作爲傅家的長子不能接受她進入你們傅家,所以他才選擇放棄的我媽,可是我知道那都是他搪塞我的藉口,是他嫌棄我媽沾了毒品,變得越來越老,變得越來越醜。”
“容胭……”他想過去安慰她,可是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樣的話。
可她還在自說自話:“他憑什麼嫌棄她?他有什麼資格嫌棄她?那東西當初就是他騙我媽吸的,你看,他爲了把我媽騙到手用的手段多骯髒!可是到頭來他活得高高在上,我媽卻死了,你說這公平嗎?”
“你不能只看過去,容胭,你要往前看!你就算不爲自己活,你還有小艾和你……”
傅越生眸光沉沉地望着她,他想勸解她,想給她安慰,卻發現有太多話說不出口。
他沒立場,也沒資格。
當年他父親做的那些事情,他年紀尚輕,還不明白。
後來大了之後,瞭解到一些端倪,就讓人做了調查,大致也能明白當年施韻被他父親在外包養的幾年,都發生了什麼。
只是沒想到她後來會精神抑鬱導致自殺,更沒想到當年見他第一面喊哥哥的小女孩怎麼知道了事情的整個經過。
所以與傅家這麼多年的恩恩怨怨也全都是因爲她母親而起,更因爲她母親施韻的死徹底在她心裡留下了一道很深很深的烙印。
深到他這輩子即使使出全身力氣,都再沒資格站在她身邊。
“等我離開南城之後,想拜託你幫我照顧好小艾,她是你親妹妹!”容胭倚在沙發靠背上,擦拭掉眼角的淚漬,面色已然恢復了幾分平淡。
她說這話時,傅越生的眉眼分明閃過一道凜冽的寒光。
可他什麼也沒問,只是點頭沉聲答應下來:
“好,你放心!”
“謝謝!”
“應該還沒吃飯吧?我去做些早餐!”他說完,便起身往旁邊的廚房走去。
大概十幾分鍾之後,傅越生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時候,發現大廳沙發裡的容胭已經躺在沙發裡睡着了。
不知道是昨晚沒睡好,還是因爲退燒藥起了效果,總之睡得倒還算安穩。
他走去沙發,拿起旁邊的薄毯蓋到她身上。tqR1
傅越生委身坐在身後的茶几上,視線落在她安靜的睡顏上,可眼角還是有隱隱的淚水滑落下來。
他大手伸過去,就在要觸碰到她眉眼的瞬間,最終還是僵硬地停在那裡,片刻之後,他收回了那隻手。
這段時間,南城大街小巷一直在流傳容胭與江遇城隱婚的事情,他一早就已經知曉。
當初看到她與江遇城關係不一般,派人調查了才知道她原來已經嫁給了江遇城。
傅越生同樣也知道,江遇城也在暗中調查着自己,所以他應該還是很在乎容胭的,否則也不會留意到容胭與他的關係。
他不能靠容胭太近,否則最後受苦的也只能是容胭自己。
想到這裡,茶几上的男人起了身,退回到對面的沙發裡,整個別墅大廳跟着一同變得沉默下來。
等到容胭高燒退下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時間,傅越生並沒有多加挽留她。
容胭開着白色的小Polo很快離開別墅,傅越生關了別墅的門,就坐在容胭一下午躺着的地方沉默不語。
她人走了,連沙發上的溫度也很快消失,就如同他好像永遠也留不住她。
華燈初上,南城林園。
陳姨剛剛將準備好的晚餐擺上桌,就聽見外面突然飛速駛進來一輛車子。
容胭還在餐廳裡,就聽到一記猛力甩車門的聲音,隨即是戚喜那丫頭咋咋呼呼的聲音:
“仙姐兒、仙姐兒!你在嗎?”
“專挑飯點趕過來?你沈叔不給你飯吃呀?”容胭看見她快步而來的身影,坐在餐椅上打趣她。
“戚小姐來了,我去給您備份碗筷,您陪太太一起吃些!”陳姨說着便轉身進了廚房。
“你別忙,陳姨!我找仙姐兒有話要說!”戚喜聽到聲音,一路小跑進了餐廳,有些氣喘吁吁地看向容胭道:
“我過、過來……就是想跟你說一聲,那些什麼新聞報道的,你可千萬別相信!”
“什麼新聞報道?”容胭不解地睇她。
“你沒看新聞啊?”戚喜看見容胭這副表情,頓時瞭然了,於是鬆口氣地拍着胸脯道:
“嚇死我了,還以爲你看了新聞,一下子想不開,連手機都關機了!”
“手機沒電了。”容胭解釋一句,衝她指指對面的座位:
“反正都來了,一起吃吧!”
戚喜立即嘿嘿地笑着跑去洗了手,坐回到椅子上,還不忘往二樓的方向瞅幾眼:
“城少昨晚是不是沒在林園?”
“嗯,你找他有事?”
“沒事、沒事!”戚喜收回目光,不再多問什麼,生怕一不小心說漏嘴什麼。
可是,容胭明着不說,不代表戚喜言語躲閃中的含義她看不出來。
她藉着上樓取東西的機會,順便去臥室取了手機,只是剛一開機便有十幾條關於林湘和衛瑤的未接來電。
然後點開手機新聞頁面,被頂到最火的一個新聞視頻,讓坐在牀邊的容胭眼色一沉。
畫面上正在接吻的兩個人,她不會認不出來。
可她還是點開了視頻,坐在牀邊淡漠的看完全程,然後收回手機,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