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江天雪的一席話,容胭清清冷冷的視線落在窗外蕭瑟的郊區地帶,她似有無奈地低頭笑笑:
“孕囊發育遲緩,這個孩子不是我想留就能留下來的。你沒必要告訴七哥,日後他若知道孩子沒了,倒還不如現在什麼都不知情的好。”
“不會的!”駕駛位上,江天雪明顯看見容胭苦澀的一笑,她竟是脫口而出:
“你去告訴七哥,他一定會盡力保住孩子的!真的!國外的技術那麼先進,他可以帶你去國外養胎,孩子肯定會沒事的!”
“等我想好再做打算吧!”斂去眉眼那一絲無奈,容胭擡頭朝她微微淺笑,隨即推門下車:
“不過今天還是謝謝你了,天雪。”
江天雪從未想過她和容胭之間竟然會有這麼平靜談話的一天。
她望着容胭走向白色Polo的背影,眼神閃過一絲油然而生的傷痛。
在她的記憶裡,關於四歲之前的記憶是很少的,但是她始終記得她有一個雙胞胎的弟弟,名叫江天宇。
可是後來一場車禍……
他才只有四歲,那麼小那麼小。
容胭與江天雪的車一前一後駛進位於半山腰處的江宅大宅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夜色朦朧,寒風凜冽。
燈火通明的餐廳裡已經聚集了許多的江家人,容胭和江天雪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別墅的情景,着實讓常常餐桌旁坐着的衆人紛紛投去探尋的目光。
這江家小公主平日裡不是最看不慣她這八嫂嗎?
怎麼這會兒,兩人又一起出現在江宅?
江遇城沉身坐立於江老爺子的右手邊,緊接着是幾位江家的叔伯以及馮琴和姑姑江藤靜,再然後就是二哥、六哥他們這些晚輩。
容胭禮貌地走過去朝衆人一一打招呼,向來瘋得沒邊兒的江天雪竟然也跟着一同過來打招呼。
主位處的老爺子衝兩人擡擡手,“過去坐吧!”
容胭這才褪了身上的大衣外套,在江連城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來。
江天雪作爲江家最小的晚輩,這座位自然緊挨着容胭。
但凡江家舉行這種家宴,容胭都是最爲安靜的一個,從來都是優雅進餐,然後跟着幾人勾勾瑩脣笑一笑,這家宴也就算過去了。
可今晚這次的家宴不同,因爲江連城的出院,這話題自然就落在了江連城身上,順帶着也把她給帶了進去。
“準備要孩子的事情,長媳要督促着他們兩個。”老爺子飲了一小口白酒,深沉的目光落在馮琴身上。
“連城出院的這些時日,我都會留在南城,爸您放心吧!”馮琴答得乾脆。
“那我六哥結婚也有兩年了,外公您怎麼不催促我六哥,老是盯着我八哥?”
江天雪心裡知曉容胭懷孕的事情,也知曉容胭已經和八哥江連城離婚的事實,總覺得外公是在添亂。
“哎——”顯然,被江天雪推到風口浪尖上的江祁城指着江天雪就是一陣反駁,道:
“你這丫頭怎麼什麼事情都能夠扯到我身上來?我結婚兩年是沒要孩子,可是你看你七哥,他連結婚都沒有,你怎麼不說你七哥?”
江天雪聞聲,深深皺起細眉,怎麼又扯到了我七哥身上了?
餐桌邊江天雪與江祁城的爭論,頓時引得圍坐着的衆人哈哈大笑起來。
直到最後主位上的老爺子發了話,餐廳裡纔算是安靜下來:
“晉城童家的那個女兒,雖然年紀小點,可我看着是一個單純的人,你若覺得不錯,抓緊時間把人從晉城接過來。”
在座的衆人心知肚明,老爺子口中的“你”,自然指的就是他旁邊坐着的江遇城。
“那個女人,我不喜歡。”江遇城聲音低沉,卻足夠整個餐廳的所有人真真切切地聽到。
聽到這句話,江老爺子頓時動怒了: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天仙兒嗎?還是像老八娶的那樣的女人!”
容胭坐在餐桌的最後邊,低眉不語。
一桌子的人急忙上前去寬慰老爺子,就連江天雪也起身快步走過去:
“外公您別生氣!七哥他總共見佳馨也才兩三面,您就催着七哥把人從晉城接回來,換做是我,我也不喜歡!”
“就是!七弟這纔回南城半年的時間,以後有的是時間。”
“爸,您別動怒,老七他一向最聽您的話,說不定過段時間他考慮清楚了,自然也就接受了!現在的年輕人,感情都是慢慢培養起來的,急不得!”
烏泱泱的一羣人將憤怒的老爺子送去了樓上,整個餐廳裡頓時只剩下江遇城,江連城還有容胭的身影。
“七哥,我帶胭胭先回容園了。”
江連城霍然從椅子上起身,取過容胭椅背上搭着的大衣外套,牽過容胭的手便帶着她往別墅的大門而去。
自始至終容胭都沒有說什麼,跟着江連城的步伐走向門口。
停放在別墅前面的白色Polo打了刺眼的遠光燈,駕駛室裡江連城迅速打轉手裡的方向盤,將車子調了方向,駛離江宅。
……
江連城出院以後,馮琴就在南城落了腳。
她自知連城不希望她前去容園打擾他和容胭的生活,所以另找了園子去住。
她不僅催促着兩人抓緊時間要孩子,同樣還催促着江連城能夠儘快熟悉公司的各項業務。
江連城出院半個月的時間,江氏的高層已然全部知曉了這位江家的小少爺。
從孕6周,容胭已經開始有了孕吐反應,別說吃飯,就連聞到一丁點的油煙味都是忍不住胸口一陣翻江倒海,連帶着人更是瘦的不成樣子。
容園的傭人看到容胭這幅模樣,一個個心裡自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只是江連城已經下了死命令,沒人敢把容胭懷孕這件事不怕死地捅出去,更沒人敢捅到江宅裡去。
除了江連城,在整個江家裡,知曉容胭懷孕一事的只剩下江天雪一人。
她偶爾會過來容園,查看容胭的情況,嘴上說是爲了七哥着想,可是她明明就是怕容胭想不開萬一把孩子流掉的話……
只要一想到這是七哥的孩子,江天雪就覺得其實容胭也沒之前她想象的那麼罪大惡極。
江遇城期間也來過容園兩次,但都只見到了江連城,容胭連下樓都沒有。
他直覺容胭是在躲着他。
容胭一般都是早晨反應嚴重,到了晚上孕吐反應有所減輕,江連城大多時候也都是趁着晚上給容胭加餐,可她仍舊吃的不多。
接到林湘打過來的電話的時候,是入夜傍晚七點多鐘。
在電話裡聽到她說剛乘飛機返回南城,約了戚喜一同去花都聚聚。
和林湘已經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沒有碰過面,容胭當然想出去和她見上一面。
江連城就坐在主臥旁邊的沙發裡,容胭與林湘的對話他都聽在耳朵裡。
在容胭正猶豫的時候,江連城替她取過一件皮草大衣和圍巾,開車帶着她直奔花都。
車子停放在花都的停車場裡,容胭剛推門下車,就只覺得從天上飄落下絲絲涼涼的冰點,被駛近的車燈一照,這才終於看清楚究竟是什麼。
她轉頭看向從駕駛室裡走出來的江連城,笑聲道:
“連城,下雪了!”
“我就在停車場等你,你什麼時候想離開,就給我打電話。”
下車的男人繞過車頭走至她面前,將手裡的一條圍巾認真地纏到她的細頸上,順手將她的長髮一同抽出來。
容胭原本就尖尖小小的一張臉蛋,因爲孕吐反應已經是消瘦了一大圈,如今又被圍巾包裹着,那模樣實在是惹人心疼。
“你不進去嗎?”容胭將冰涼的纖手放到大衣的口袋裡,呼出的氣體在脣邊化作一團白霧。
江連城大手伸過去撫過她耳鬢垂下的一縷長髮,笑了笑道:
“我不進去,你們玩的開心點。”
“那我很快就出來!”容胭輕然一笑,便裹着身上的皮草大衣往花都的金色大門走過去。
無論季節的變化,花都永遠都是熱鬧的不夜城,永遠人滿爲患,永遠燈光閃爍,人影隨着勁爆的音樂扭動。
與外面初下雪的寒冷天氣截然不同的是,花都的場子裡飆高的溫度。
容胭一身大衣和圍巾明顯與花都夜晚的格格不入,因爲圍巾遮擋了小半張臉,她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tqR1
她直接搭乘電梯上了二樓,穿過花都的走廊進入VIP包間。
容胭推門進入包間的時候,沙發裡坐着的林湘和戚喜兩人紛紛一愣,隨即互看一眼。
直到容胭除掉身上的大衣和圍巾,沙發上的兩人才一臉的難以置信,急忙圍上來道:
“仙姐兒,這才大半個月的時間,你怎麼瘦成這樣了?馬上真的要瘦成一道閃電了!”
這仙姐兒瘦成這樣,是想劈死誰呀?
城少嗎?
“胭寶,我不在南城,你是不是自虐了?你怎麼了這是?”林湘看着容胭這幅模樣,滿心說不出的心疼。
“最近胃口不怎麼好。”容胭淺聲笑笑,然後低頭去看林湘的肚子,竟發現她平坦的小腹已經稍微攏起來一些:
“你倒是比以前胖多了,不過這樣纔好,說明寶寶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