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謙的心忽然就冷靜了下來,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慢慢的把它串聯了起來,一條不甚清晰的線索漸漸的明朗了起來。
事情的起因似乎是這樣的,餘微的爸爸餘建成在他們家做司機,但是卻酒駕出了車禍,開着他家的車,撞死了幾個人。涉及到人命,事態已經很是嚴重了,陸家自然也是沒辦法替他說話,然後餘建成清醒之後,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就去了警局自首,被判入獄,還沒等到執行死刑的時候就突然去世了。
餘微的媽媽當時本就病重,再受到這種打擊,當天晚上就撒手而去了。
陸振華就收養了一夜之間變成孤兒的餘微。
因爲陸振華的寵愛和維護,所以餘微就那樣理所當然的成了陸家的大小姐,吃穿不愁,衣食無憂。
當時的人都以爲是爺爺善良,纔會這樣照顧公司員工無依無靠的孩子,並未有人多想,反而還因爲這件事情讓那些正在觀望中的人徹底的跟了陸家,當時陸淮謙雖然年紀小,但是也並非什麼都不懂,那段日子,家裡的生意可謂是水漲船高,他一個孩童也能感覺得到爸媽那段時間的高興和欣喜。
他當時就對爺爺過分寵愛餘微而頗有微詞,十分不滿,還嫉妒了很長時間。
可是,現如今,爺爺告訴自己,那個時候對她的好,都是爲了收買她的心,把遺產分給她也是爲了收買她的心……
這樣巨大的轉變讓陸淮謙有點無所適從,他望着眼前這個垂暮的老人,忽然覺得通體發涼,十年了,已然十年了,能這樣假裝十年……實在是讓人,讓人覺得十分的可怕……
可是,陸淮謙又搞不明白,餘微不過是一個寒門的孤兒,何必收買她呢,即使收買成功了,她又能爲自己做什麼?縱然是她攀上了陳家的頂級豪門,但是她又能左右什麼?
爺爺還讓自己關鍵時刻無需管她,這般的冷漠無情和以前的寵愛維護相比……饒是陸淮謙自負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好,而且心智極堅定,可是這個時候猛然聽到,也實在是覺得匪夷所思,實在是覺得太過可怕。
陸淮謙的腦海中忽然閃現出餘微對爺爺那張關切的臉,無端的打了一個冷顫。
陸振華望着陸淮謙臉上怔忪的茫然表情,冷冷的笑了一聲,一字一句的說道:“當年酒駕的人,並非是餘建成。”
陸淮謙滿臉的錯愕和震驚,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陸振華,嘴巴微微張開,突然一瞬間忘記了自己怎麼發聲。
陸振華的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沉重:“是你爸爸參加完酒會之後,喝了太多酒,卻還非要開車,正好,餘建成的老婆病情突然加重,他那一天告假了,你爸爸就自己開着車準備回來。逆行撞死了人。”
陸淮謙沉浸在震驚之中,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因爲是我們逆行又酒駕,要負全責,但是那是已經是深夜了,你爸爸出了車禍之後酒已經醒了大半了,一看勢頭不對,所以開着車跑了。”
“我只有你爸爸這麼一個兒子,我怎麼能忍心看他坐牢,所以我就在事情沒有爆發之前,找到了一個替死鬼。”
“是餘微的爸爸替我爸爸頂了罪是嗎?所以爺爺你一直說是我們虧欠他們餘家良多是嗎?”陸淮謙的心像是被誰捅了一刀一樣,痛的全身都有點抽搐,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陸振華:“爺爺,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可是,餘建成爲什麼要去替爸爸頂罪?爺爺,你們不會……”他太清楚自己爸爸和爺爺是什麼樣的人了,全是那種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你們不會是拿餘微威脅餘建成了吧?”
“世界上沒有不能收買的人。”陸振華淡淡的嘆了口氣:“餘建成家徒四壁,窮的叮噹響,偏偏他老婆又得了一種極爲花錢的病,白血病,你知道,找不到合適的骨髓,她很難活下去,偏偏當時他替她老婆找到了骨髓,但是手術費太過高昂了,他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拿不出來。”
陸淮謙捂着自己幾乎要窒息的心臟,沉聲問道:“所以,爺爺你就拿錢去收買了餘建成嗎?你幫餘微的媽媽拿出手術費,幫她照顧餘微,然後就讓他去頂了罪嗎?”
陸振華露出了滿意的表情:“餘建成和餘微的性格很是相像,最見不得身邊的人受苦,此時,有了這樣好的機會,怎麼會放棄呢,他雖然難以選擇,但是掙扎一下也就同意了。”
“那餘微的媽媽……是爺爺你的手段嗎?”陸淮謙苦笑了一聲,斬草除根是陸振華管用的手段,想到餘建成的死訊剛一傳出,醫院裡的人就斷了氣,實在是太過巧合了。
“那是她自己的問題,我還不至於去和一個婦女動手。”陸振華不屑的冷哼了一聲:“淮謙,人一旦沒有了求生的念頭,就會很容易死掉,縱使良藥沃着也不行。”
陸淮謙低垂着頭,似乎想把一顆頭埋到自己的心臟裡去。
“我如今強撐着一口氣,也不過是爲了和你交代這些事情罷了。”陸振華輕輕的咳了一聲,看着陸淮謙年輕的臉龐,嘴角的笑容越發濃重,然後喲接着咳了好幾聲,頓了許久之後才慢慢的說到:“喬小伊那樣的女人,不行,你不要多留。”
陸淮謙點了點頭,喬小伊,是他眼瞎了纔會覺得自己喜歡她。
陸振華嘴角的笑容忽然就有點詭異了,他看着陸淮謙,道:“你知道嗎,餘建成是死於非正常死亡。”
陸淮謙擡起了頭,看着陸振華渾濁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當年,爸爸到底撞了什麼人?”
陸振華輕輕的哼了一聲:“陳家。”
陸淮謙愕然了許久,才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場震驚華洲的事故,那就是華洲市最大財閥的董事長連帶他的一兒一女全在那一場車禍中身亡了。
當時,整個金融市場都有了幾分晃盪。
股票大幅度的跌了下去,很多股民來不及出售手中的股票,就已經賠的血本無歸。
那件事情像是一根線,穿起了所有的東西。
它們擰成了一根粗壯的繩子,緊緊的勒住了陸淮謙的脖子,讓他倒退幾步,幾乎跌在了地上,讓他不能呼吸。
身亡於那場車禍的人,是陳衍的爸爸,還有陳衍的兩個哥哥。
陸淮謙無力的閉了閉眼睛:“那麼餘建成,是怎麼死的?是陳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