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昕那時候其實並沒有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當那時趴在自己身上的軍官結婚的時候,她甚至已經忘記了當初那個未婚妻長得什麼樣子,對那天的晚會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那天出門之後,有一位陌生的情況突然追了上來,手裡拿着軍裝的外套,遞給了她。
安在昕有些微微發愣,不太明白這個人是想幹什麼,但她心裡所想到的,無非就是這個軍官看剛剛的那位軍官在自己身上的模樣,大概是覺得自己是出來賣的女人,想要跟她也發生點什麼,這種男人安在昕見得太多,所以她並沒有伸手去接他手中的外套,而是微笑着走近他,眉眼之間似乎帶着萬種的風情,她輕輕擡起修長白皙的手指,點了點那位軍官的胸膛。
“這位軍長,不好意思,我今天的好心情受了影響,恐怕晚上不能陪你,下次有機會再見吧!”
安在昕轉身準備離開,方嚴卻再一次皺眉頭跟了上去。
感覺到身後的動靜,安在昕的心裡有些煩躁,再回頭的時候,語氣當中便染了幾分不高興,“這位軍長,話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再這樣繼續跟着我,我可要報警了!”
方嚴擡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將手中的衣服遞了過去,不過這一次,他倒是開口說了話,“你的禮服後背剛剛被那個女人扯破了,我猜想你應該是沒有留意到,你要是這樣走到街上去,恐怕是要被不明不白的男人跟蹤了。”
安在昕除了皺眉頭,伸手往後背一摸,果然在後腰下方一點點的位置,摸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窟窿,這位長官說她破的是後背,應該是不好意思說那個位置。
這大概是這麼多年來,安在昕唯一覺得一次尷尬和難堪的經歷,剛剛被衆人撞破她和別人的未婚夫偷情的時候,她都沒有覺得難堪,但此刻被這個長官追出來,告訴她衣服破了個洞,而自己卻誤以爲對方是那種人,這樣的事情,卻讓安在昕難堪到,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進去纔好!
“我事後每次想到,你拿着我的衣服飛快地說了一聲謝謝然後落荒而逃的模樣,當真是有些可愛!”
方言說起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是想到了安在昕那天晚上的樣子,眼角眉梢都溢滿了笑意,卻不是和別人一樣的嘲笑,而是溫柔的、帶着愛意的笑容。
對面的安在昕微微紅了臉,“大概也只有你覺得那天的我是可愛的,別人都說我是不要臉的婊子,勾引別人男人的老狐狸精。”
方嚴拿起面前的咖啡,輕輕地抿了一口。,“在昕,你在我面前沒有必要這樣說,我知道,那天的事情,是那位長官安排好的,你大概是爲了讓他記你一個人情,故意順水推舟的幫了他,對吧?”
原本有些自嘲笑容的安在昕,突然間就愣在了那裡,擡頭不可思議的看着對面的方嚴,輕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猜的。”
安在昕笑出聲音來,“推斷罷了,也是和那些人一樣,只不過他們推斷那一切都是真的,你推斷那些都是演戲……”
“但是事實證明,我的推斷纔是對的。”
“你又怎麼知道,你的推斷就是對的呢?方嚴,你很能幹,也很聰明,可你不一定了解我的爲人,外面那些風聲你應該也聽過,我本來就是那種,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在肆意揮霍自己身體和外貌的女人。”
安在昕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什麼變化,平靜的好像不是在說自己是個壞女人。
對面的方嚴一直看着她,目光溫柔而繾綣,當她說完這番話的時候,方嚴微微嘆了一口氣,突然前面伸出手,握住了安在昕放在桌面上的那一隻。
安在昕微微有些呆了,低頭看着方嚴的手,男人的手很寬大,皮膚黝黑,因爲長久的訓練,掌心有厚厚的老繭,放在自己細皮嫩肉的手背上,感覺很是明顯。
她並不是沒有和別人這樣接觸過,不過是牽手這個動作,她不知道和多少人做過,但此刻和方嚴這樣,安在昕的心口卻跳得厲害,放在桌面上的那雙手,也抑制不住地輕輕顫抖,但他害怕方嚴會發現,便努力的剋制着自己,努力的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怪異。
“在昕,在我面前,不需要總是這樣說自己,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清楚。在那天晚上之前,我只是聽說過你的名字,卻並沒有見過你本人,老實說,當我跟着大家一起,推開會議室的門,走進去的那一刻,看見你和那位軍官交纏在一起,我確實也和大家一樣想過,你們倆是不是……不過這樣的想法並沒有持續多久,當你那樣冷傲的迴應那位未婚妻的時候,還有當時那個軍長的反應,我就猜出來,這大概是一場早就策劃好的戲,同在一個軍區,我對那位軍長也有些瞭解,我知道他一直有個心上人,卻不是圈內的人士,可他那個未婚妻,是我們一個上司的女兒,人長得不錯,品性卻不佳,婚期定下來之後,那位長官鬱悶了好久,常常來我們宿舍找我們買醉,有一次喝醉了,我聽見他喊了一個名字,用的是十分親密的語氣,可是喊出來的卻並不是他未婚妻的,看了那天的場景,又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情,我便猜測到,這大概是那位長官最終的決定吧,不過就如你所說的,那一切都是我的猜測,但是後來,當我發現事情解決得格外順利,而你根本都沒有受到牽連的時候,我才徹底的堅定了自己的推測。”
這些話方嚴以前從來沒有跟安在昕說過,所以此刻安在昕聽見,也覺得十分稀奇。
她只知道,當天在那樣不堪的情況之下,只有方嚴一個人幫了自己,所以後來第二次有機會見面的時候,安在昕對方嚴的態度也還算不錯。
不過因爲當初兩個人是那樣的情況下認識的,所以安在昕的心裡一直有根刺,始終覺得在方嚴的心目當中,自己是個不拿身體當回事的女人,可是現在看來,似乎是自己想錯了,方嚴從一開始,就看得十分通透。
既然對方已經把話說清楚了,安在昕自然也沒有什麼好瞞的,便將當初的事情說了出來。
“整件事情,你確實猜對了有八九分了,我那時候準備回國,路過那座城市的時候,突然被那個軍長叫住,說他最近遇見了一些麻煩事,想要找我一起喝杯酒,因爲之前在寧海市的時候,我和他之間也有些交集,所以便同意了,後來他與我說了他的煩心事,我便幫他想了這一招,那位軍長爲人正直,以他的頭腦,實在想不出那樣的辦法來。”
方嚴微微蹙眉,手心突然收緊了一些,恰好將安在昕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裡頭。
“ 在昕,我發現一個事情,你每次說這些的時候,都忍不住用這種自嘲的口吻,你面上看起來是個自信優雅的女人,但是內心,想必是頗爲不自信吧,你爲什麼會覺得,所有人都會那樣想你呢?”
安在昕調了挑眉頭,笑着說道。
“有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奇怪的是我,還是你,提起安在昕這個名字,大家能想到了,都是那個爲了上位,不擇手段的女人,寧海市的女人,一個個拿我當眼中釘,肉中刺,只要有我的場合,都不願意讓她們老公出席,所以我這麼說,完全是和大衆一致的,可偏偏就是你,覺得我並不是這樣的。”
“不要去管別人怎麼說,可你終究是什麼都沒有做過,不是嗎?”
“做過了又如何?沒做過又如何,反正大家會相信的,都只是自己眼睛看見的部分,他們纔不會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有什麼樣的苦衷,他們只想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事……”
“既然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誤會,爲什麼不站出來解釋呢?在昕,你能說會道,鬥得過所有的人,爲什麼卻始終不肯站出來爲你自己說一句話?”
方嚴擰着眉頭,情緒間稍微有些激動。
安在昕微微低垂着眉眼,將自己的手,從方嚴的手中抽了回來。
“解釋什麼?無關緊要的人罷了,解釋再多別人也不會相信,況且,我的人生以後還是要繼續那樣過下去,假如每次的事情都要解釋,豈不是活的太累了,乾脆我行我素算了,反正那些人那我的話說來說去也就那些,不會更多了,好了,這些事情沒有必要多說,你更不必放在心上,這次安然的事情,還是要多虧你的幫助,有些人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根本沒機會見到的。”
“都是小事罷了,沒有必要爲那些跟我道謝。”
安在昕看得出來,方嚴有些不高興,大概是因爲自己的逃避吧,但是無所謂,她已經四十歲了,再不是那二三十的小丫頭,對愛情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抱有幻想。
……
方嚴離開之後,方家的客廳裡,便只剩下了方世國,和葉晟唯、方文熙的三個人。
下人們看氣氛不對勁,嚇得連碗碟都不敢出來收拾,一個個躲在廚房,儘量的減少自己能製造的動靜。
方世國還是氣的不行,撐着柺杖的身體幾乎有些站不住,便走到那邊的凳子上坐下。
葉晟唯帶着方文熙站到了他的跟前,低着頭等着訓話。
“你們兩個不爭氣的東西,真是要把我活活氣死才甘心!這次的事情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安然進監獄的事情成了被你們陷害的?你們給我說清楚!”
葉晟唯抿着薄脣,一個字都沒有說,因爲對於這件事情,他根本就不知情,他也想問我旁邊的方文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方文熙哭喪着一張臉,不停地搖着頭。
“外公,這件事情和我們沒有關係,我搬到小唯的住處之後,所有和安然有關的那些東西,通通都讓我給扔了,但是那張紙爲什麼會再次出現,我真的不清楚!”
方世國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她,可方文熙絲毫沒有畏懼他的眼神,一臉無辜的看着方世國,兩個人對峙了半天,終於還是方世國敗下陣了,冷哼了一聲道。
“不管這件事情跟你們有沒有關係,現在我人也丟了,以後你們叫我怎麼在大院裡擡起頭來!都給我好好想想辦法,怎麼才能把這個面子給掙回來!”
葉晟唯全程不想開口,也就只有方文熙一個人,和方世國兩說着。
“外公,想要把這個面子掙回來,倒也不是不可能。”
方世國擡起頭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你有什麼辦法?”
方文熙微微擡起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旁邊的葉晟唯,似乎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葉晟唯微微皺起了眉頭,隱約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可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對面的方世國便不耐煩地喊道。
“是我在問你話,你好好回答我就是了,去看小唯做什麼!”
方世國的聲音很大,中氣十足,嚇得這邊方文熙微微一顫,連忙開口道。
“外公,想着這回真面子,只需要儘快讓我和小唯兩個人結婚就好了。”
葉晟唯放在身側的雙手握緊的拳頭,內心對方文熙的這個提議十分的抗拒,可是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他們兩個已經訂婚,本來早就該決定婚期了,只是一直慢慢拖着。
方世國不太明白,疑惑的看着她,“你少在那裡給我亂出主意,聽見沒有?讓你和那小子結婚,跟我掙回面子有什麼關係!”
方文熙連忙擺了擺手,誠惶誠恐的說道,“外公,你聽我解釋,我這麼說真的,不是爲了我自己,你想一想,安然以前是小唯的妻子,雷子琛是我的丈夫,最近他們兩個人風頭大盛,所以大家才覺得我和小唯兩個人沒面子,但要是我和小唯能夠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那麼大家就會覺得,我們倆也是幸福的一對,現在大家都說我是小三,說小唯是婚內出軌,可要是我們倆結婚了,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名正言順,加上我的月份比安然的大,到時候我的孩子先出世,一定能在這件事情上扳回一局,外公,你想想,到時候所有人都說,安然和雷子琛兩個人是被我們方家拋棄不要的,那個時候,咱們方家還會覺得沒有面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