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舟一走,傅容立即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怎麼……”
沒道理啊,怎麼會有人不怕徐晉位高權重,卻看在她的面子上讓出鋪子?
“你自己猜。喜歡網就上。”經過這一打岔,兩人之前的曖昧氣氛早沒了,徐晉慢條斯理地用茶。
傅容慢慢坐到椅子上,眼睛看着徐晉,心思飛快轉了起來。
首先,杜遠舟是給她情面,那他一定不是徐晉的舊交,不是徐晉的,就是她的。
但傅容確定自己從沒見過杜遠舟,那對方其實也不是給她面子,而是她的父母。
父母……
父……
腦海裡有什麼一閃而過,傅容震驚地站了起來,“他,他是我祖母那邊的?”
她有兩個祖母,一個是住在景陽侯府的老太太,跟她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一個是在父親年幼時便病故的嫡親祖母杜氏。杜遠舟姓杜,定是親祖母那邊的親戚,只是傅容對杜家一無所知,無法具體判斷看起來年近三十的杜遠舟到底會是她什麼人。
徐晉示意她坐下,看看她,不太確定地問:“杜家的事情,岳父岳母都沒跟你說過?”
傅容對素未謀面的親祖母說不上什麼感情,但此時此刻,在親眼見到一個杜家人爲她着想後,心裡沒來由生出幾分悵然,低頭看自己的茶碗,“沒有,小時候問過我娘,她不告訴我,也不許我提,我去問父親,他說他也不記得了……”
分明是撒謊,但父親不想說,她也沒辦法。
她神色黯然,徐晉看了不忍,走過去將妻子抱到腿上,雙手握着她小手,下巴搭在她肩頭道:“既然岳父岳母不想讓你知道,現在我跟你說了,你別在二老面前露餡兒。”
她一看就是好奇的,徐晉也覺得這事不必隱瞞,傅品言不想提是因爲切身體會過一些不堪,傅容他們兄妹幾個沒有經歷過,就算知道那些陳年舊事,應該也不會太在意。
傅容期待地看他,暫且壓下另一道困惑。
徐晉親親她臉,低聲解釋起來。
杜家是京郊一戶農家,杜氏上面有兩個哥哥,父母相繼去世後,兄妹三人相依爲命。杜家一貧如洗,杜老大四處借錢纔在二十歲那年勉強娶了媳婦,杜老二心裡羨慕,跟兄長合計後將杜氏賣給了人牙子,打算用賣妹妹的錢娶媳婦。
後來杜氏進了景陽侯府當丫鬟,被老侯爺看上佔了身子,生下傅品言後擡爲姨娘。杜家那邊,杜老二攢夠錢娶了媳婦,新婚不久上山砍柴時被毒蛇咬了一口,連個子嗣都沒留下就去了,媳婦也改了嫁。杜老大跟妻子操持一場喪事,手頭更緊,便想方設法從杜氏手裡討錢,杜氏病故後,他們又去找傅品言。
傅品言當時還小,偷偷接濟了舅父舅母一陣子,發現對方貪得無厭後,請老侯爺出面,總算用一筆銀子徹底斷絕了跟杜家的關係。
按理那筆銀子足夠杜老大全家老小衣食無憂一輩子的,可惜杜老大交友不慎,被人拐着染上了賭癮,很快就將家產敗光,差點將房子都輸掉才消停。沒錢沒地,也沒有妹妹可賣,兩口子就把小兒子賣到棋社當夥計了。
杜遠舟便是那個小兒子,也是傅品言的親表弟。他運氣算好的,因爲腦子聰明被棋社東家安排在兒子身邊當伴讀,後來棋社東家的兒子大病一場丟了命,老東家孤苦無依,便認了杜遠舟爲義子,死後更是將名下的家產都給了杜遠舟。
傅容今日才知杜家的事,喃喃道:“這麼說,他是我……”
“三叔,”徐晉繼續解釋道,“他上面有兩個兄長,老大死了,老二在鄉下種地,找過他幾次,他都不認,那邊過來糾纏,被他送到牢房住了三個月,出來後就沒再糾纏了。”
傅容瞠目結舌,仰頭看他:“王爺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徐晉笑了笑。
上輩子他就派人查過傅家二房所有事情,對杜家那邊其實沒怎麼關注,只是名單遞過來時隨便掃了一眼,在一溜杜老大杜老二等土氣名子裡看到個杜遠舟,難免多留意了一下。重生之後,他又讓人把傅家二房那邊的消息都蒐集了一遍,這些事情便更清楚了。
看出傅容眼裡的疑惑,他坦然道:“賜婚旨意下來後,我讓人查過你們的親戚,平時派人盯着點,免得將來出事連累我。濃濃別怪我多心,要知道京城不少勳貴之家都因爲遠親鬧事受過牽連,我是王爺,更得謹慎行事,不容有失。”
傅容默然。
這種被人摸過自家底細的感覺肯定說不上好,不過畢竟情有可原,況且知道徐晉如此細心謹慎,傅容反而放鬆了些。徐晉自身厲害,將來避過災禍的可能才越大,他要是整天只想着吃喝玩樂,她該擔心了。
“不提那個,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啊?”傅容不安地站了起來,“他,三叔肯照顧我,我也不想難爲他,其實他的鋪子本來就不用要的,這間茶樓加上旁邊的筆墨鋪子,修繕之後也不算小了。”
徐晉就知道,她對男人可以做到轉身就忘,對親人向來都很體貼,誰對她好,她肯定會同樣還回去的。
他冷靜地提醒道:“周掌櫃忠心可嘉,但他上了年紀,濃濃不覺得你該培養自己的心腹了嗎?如意齋你跟顧娘子各佔五成股,你們兩個一個住在王府沒法親自照看這邊,一個只知道困在屋裡做首飾,將來接任周掌櫃的人若有歹心……”
傅容眼睛一亮:“你是說,請三叔幫我做事?”
徐晉點頭,“他想經營棋社是出於孝義,但男兒大丈夫,小小一間棋社未免屈才了。他能在一衆夥計裡被老東家看中,人品才幹必定都很出衆,缺少的只是歷練。不如請他當如意齋的二掌櫃,讓他跟在周掌櫃身邊多學多看,這樣周掌櫃退下後,他就可以接管了。”
他面面俱到,短短功夫已經想了那麼長遠,傅容滿心敬佩,再看看端坐在椅子上的俊美男人,第一次意識到徐晉其實很有本事,如他武能上場殺敵能捕獲靈狐,文采,那個要來沒什麼用,更重要的是心計,而今日由鋪子引出來的種種,足以證明徐晉並非徒有其表。
“王爺……”
她走到他面前,仔細端詳他,好像今日才真正認識。
“這樣看我做什麼?”徐晉剛想再次將她抱到腿上,估摸着一會兒杜遠舟該回來了,便只是牽過她手,輕輕捏了捏。
“王爺真厲害。”傅容由衷地誇道。
徐晉仰頭看她,忽的站了起來,咬她耳朵道:“這話我喜歡,晚上你再說給我聽。”
傅容羞惱地捶了他一下,才誇兩句他就又原形畢露了。
外面傳來兩道腳步聲,徐晉暫且收起花花心思,問她:“請他當二掌櫃,我說,還是你親自跟他說?”
傅容略微遲疑便做了決定:“我說吧,王爺在一旁看着就好。”
那終究是她的親人,也是她想器重的如意齋未來大掌櫃,傅容理應見見。
於是杜遠舟再次踏進雅間,就見那清冷俊逸的肅王身邊多了一道嬌俏身影。
杜遠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底下,竟然有這樣好看的女子?
他僵在門口,意外於屋裡多了個女子,也驚豔於小姑娘傾城的美貌。
徐晉難以察覺地皺了皺眉。
被陌生男子這樣盯着,傅容卻沒有任何不適之感,一是因爲杜遠舟真的只是太過吃驚,很快又恢復了鎮定,二來她已經知道這是她父親的親表弟,是她的三叔了啊。
有些羞澀的,她朝杜遠舟走了兩步,輕聲喚道:“三叔,我是爹爹的第二個女兒,您知道我嗎?”
一聲親暱嬌軟的“三叔”喊得杜遠舟渾身起了一層小疙瘩,隨之而來的是由衷的歡喜,是受寵若驚。確定了傅容身份,連面對徐晉都冷靜從容的男人竟拘謹地搓了搓手,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了,“這,王妃,我,草民聽說過,您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是那日您與王爺大婚,我……”
說着說着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杜遠舟一張白皙俊臉紅了個透,垂眸靜立片刻,才恢復幾分沉穩,低頭道:“王妃身份尊貴,草民失禮了。”
他被父母賣了時年僅七歲,但這並不妨礙他在父母偶爾的吵架裡得知自己有個身爲侯府二少爺的表兄,知道生下那個表兄的姑母也是被家裡賣出去的。後來一年年過去,他明白傅家是他不能攀也沒臉攀的親戚,杜家則是他不想要的親戚,就這樣一個人過日子也挺好的。
除了偶爾從客人們口中聽到點消息,他沒有刻意打聽過景陽侯府的事,直到八月裡肅王大婚,他才知道肅王妃是傅品言的次女,也就是他的表親侄女。
有點自豪,也有擔憂,但都被他藏在心裡,對誰都不曾提起。
不想今日,小姑娘竟然要買他的鋪子。
杜遠舟沒有忘記義父的叮囑,只是,他忍不住想成全那個沒見過面的侄女,當是長輩一點心意。
現在呢,她居然就站在他眼前,還喊他三叔。
杜遠舟只覺得受之有愧。
作者有話要說:三叔這個人物,53章有伏筆哦,嘿嘿,大家晚安~
謝謝姑娘們的地雷,麼麼噠~
奶姑涼扔了一個地雷
林培儀扔了一個地雷
杏芸扔了一個地雷
煙扔了一個地雷
碧水驚秋扔了一個地雷
ru扔了一個地雷
feizhuma扔了一個手榴彈
seven扔了一個地雷
justine_lei扔了一個火箭炮
justine_lei扔了一個火箭炮
justine_lei扔了一個火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