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不會再食言,夜無瀾當真待夜憐心身子恢復了後,帶着她在江南街上,小鎮上,四處吃喝玩樂。
江南小巷,煙雨紛飛的水榭亭廊,湖邊秋色,夜憐心將前世沒有見過的江南美景,用幾日光景看了個遍。
最後是南山寺。
“聽聞南山寺求姻緣很是靈驗,小姐,您去求一支籤吧!”一行人走着石階,一邊看路邊的風景,一邊時不時聊了下南山寺的素齋,但聽銀杏忽然很是興奮地拉着夜憐心的袖子,雙眼亮晶晶地望着她,期待地建議着。
夜憐心聞言,“……”了下,便臉紅了,忙不重不輕佯怒地拍掉銀杏的手,嗔怒地瞪了她一眼,道,“再瞎說,小心我罰你。”
銀杏微吐了吐舌頭,並不怕夜憐心這輕飄飄的威脅,笑眯眯地道,“噫,公主你怎麼臉紅了?”
被她這麼一提,夜無瀾自是也看過來,這下,夜憐心又是羞又是急的,臉便更加紅了,微微跺腳,便提着裙子,率先往前走。
夜無瀾眼神鎖定一步一步像是逃跑似的夜憐心,不禁眯了眯眸子,心裡忽然就不大舒服了。
他倒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了,憐心現在及笄了,雖眼下還未定親,但是身爲皇室公主,又生得好,還得寵……自是少不了求娶者,這次回京,只怕就陸陸續續有人要上奏求娶了。
而且……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他好像也一直不曾留心過,她是不是已經有了心上人了。
心上人?
想到這個詞,夜無瀾無端地就感到幾分煩躁,他看着長大的妹妹,這世上哪有配得上的?不行,他必須得看緊了憐心,她心軟單純,若是被騙了,可就不妙。
於是,他忙對阿孝說了句,“回去記得讓鷹羽衛盯着點京中的貴族,尤其是正值婚配年紀的王孫貴胄,別叫不三不四的人接近公主。”
他的眼神帶着幾分冷然,阿孝不禁打了個哆嗦,忙點頭應了。
心裡卻有些無奈:殿下您給的範圍也太廣闊了些,這若是到時候一個都不接近公主,您還不得操心公主的婚事麼……
當然這話,他只敢心中腹誹,面上一個字都不曾說的。
上了南山寺,夜憐心執意要去拜拜佛祖,夜無瀾本是不感興趣的,但見她誠心又堅持,便無奈地跟着一道。
少女跪在團蒲上,雙手合十,閉着眼,虔誠無比地在祈禱,不知她此時心中所求爲何事,夜無瀾在夜憐心旁邊的團蒲上跪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側臉,心中好奇。
而後看向佛像,微微失笑:這個世上,求神求佛都不如求己。
當然這個道理就是和憐心說了她也不會懂的,婦道人家似一向都比較信這些。
不過見夜憐心這般虔誠,夜無瀾也不好敷衍,閉上眼,合十雙手,靜待了會。
再睜開眼,夜憐心眼裡的祈求盼望還未全褪去,她對着佛祖深深叩拜,頭抵着團蒲前端,心中默唸——
佛祖在上,信女夜憐心,求佛祖保佑,皇兄夜無瀾此生順暢安康,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自始至終,她所求的,都只是那麼一個人罷了。
待上完香,捐了一筆香火錢,主持見夜憐心心誠又大方,便微微慈和地笑着,提議道,“女施主瞧着福澤深厚,不如搖一支籤,老衲替女施主解一下?”
本來還沒有想這個的夜憐心,被主持一句話又說動了,她微點了下頭,而後輕輕推了下夜無瀾,聲音帶着幾分不好意思,“哥哥,你先去外邊等我行不行?”
夜無瀾挑眉,他可是記着銀杏說過南山寺求姻緣頗靈驗的話,這會兒見夜憐心這般模樣,只當她是不好意思了,奚落了一句,“好好好,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但是轉身卻脣角微翕,眉宇閃過一絲陰霾。
果真是有心上人了!
他都還沒娶妃,她才十五歲的年紀,當真是……
夜憐心撿起她搖出來的那支籤,半晌不敢看寫的什麼。
交給主持的時候,她笑意都有些忐忑。
主持看了她一眼,便了然,慈和地合十道,“阿彌陀佛,請問,女施主所求何事?”
生死?富貴?前程?
一時無話,夜憐心最終還是細若蚊蠅地開口,“咳,姻緣吧。”
她求的時候,腦子裡想的都是皇兄,所以……姻緣也算虔誠求了的吧?
主持聞言淺淺笑開,似乎並不奇怪,女兒家多臉皮薄,他身爲出家人,求籤問姻緣的不少,見得也多了。
不足爲奇。
他伸手將手中的簽上面的字微微露出來,而後面色微微滯凝了一瞬。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主持低低念着,見夜憐心面色微一緊,便安撫地道,“雖不是上上籤,但女施主的姻緣自天定,雖此路多坎坷,卻也不是沒有可能。絕處逢生,不破不立。女施主近來,瞧着是有劫數。得人相助,方可化險爲夷。”
絕處逢生,不破不立……
夜憐心有一瞬的神色微妙,看來她確是抽了一支不大好的籤,但主持後面的話又叫她心底稍安。
但是——
“劫數?”夜憐心手心一緊,面色有些白,“還請大師指點迷津。”
主持卻雙手合十,閉眼嘆道,“女施主眉眼憂色深藏,想來是爲情所困又爲事所累,近期會遇一不小劫難,但得有心人相助,可化險爲夷。阿彌陀佛,女施主自己多加小心,防備着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
夜憐心僵硬地笑了下,而後合十雙手,微垂首還了一禮,“多謝大師,小女先告辭。”
“女施主慢走。”主持笑意慈和,面容和藹,淡淡道。
夜憐心腳步有幾分虛浮地走出去,微呼出一口氣,才振作着,淡然地朝樹下負手而立的夜無瀾走去。
身後,那主持看了眼手中的籤文,不禁搖頭,又帶着幾分悲天憫人的神色感嘆,“紅塵癡女子,願你逢凶化吉,阿彌陀佛。”
“求了什麼?”夜無瀾見夜憐心一臉淡然地走來,迫不及待地問了句。
夜憐心擡手撫了撫發間的朱釵,“唔,富貴。”
“……不信。”
“恩,其實是求了下前程,可是大師說了,我這輩子是享福的命,沒有當官的運了。”
“……”
這不廢話嗎?女子怎麼當官==
夜無瀾一時被夜憐心的冷笑話給帶着將是不是求姻緣的事給忘掉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