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我來不得?”夜無憂嘲諷地瞥了眼夜憐心一手捏着蜜餞,一手端着藥碗就是下不了決心的滑稽動作,冷嘲道,“嘖,手綁得和豬蹄似的真難看。這麼大人了,還怕藥苦,真蠢。”
夜憐心脣角微不可聞地抽搐了下,手還疼着,可是被夜無憂這冷嘲熱諷的,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就槓上了,直接握着那碗口,一仰脖子,便將那苦澀的一整碗藥喝盡。
末了,還挑釁地挑了挑眉,微擡了下下巴。
夜無憂笑了下,冷的,只見下一瞬,他幾步上前,劈手就將夜憐心手中沒來得及吃進嘴裡的蜜餞奪過,然後在夜憐心震驚地瞪大眼的視線中,賤笑着,將蜜餞塞進自己嘴裡,吃了。
滿嘴苦澀的夜憐心:……
要不要這麼幼稚過分!
她苦得臉上那笑意全成了哭的表情,就差嘔出來了,銀杏見狀忙去拿桌上盛着蜜餞的碟子,“公主,蜜餞給……”
手還沒夠着,就被捷足先登了。
夜無憂捧着一碟蜜餞,忽然笑得很是燦爛,欣賞着沒了蜜餞一臉欲哭的夜憐心,當真是展現了有苦難言爲何物,“皇妹,苦嗎?”
銀杏見狀無奈地拿了水杯遞給夜憐心一杯清水,後者忙接過也顧不得公主的儀態了,咕嚕嚕地灌了下去,衝散着嘴裡的苦澀味道。
七皇兄是見不得她好吧!
“七皇兄……來看我的笑話的麼?”夜憐心咬牙切齒,眼裡微亮着火焰,皮笑肉不笑。
夜無憂點着頭,對夜憐心這模樣很是滿意,比她柔美溫順賣乖可愛多了。
“是啊,來看看被一匹馬驚嚇得半死不活的夜國三公主,還是不是活着。”他沒有提查出來的那些事,彷彿就是專程來擠兌這個妹妹而已。
夜憐心忍住翻白眼的不雅衝動,呵呵一笑,“那叫七皇兄失望了,皇妹還活着,並且要不了兩日就能活蹦亂跳下牀了!”
對着夜無憂,夜憐心好像少了最初的畏懼戒備,偶爾被逼急了,還會反駁幾句。
夜無憂坐在那,挑起眉梢,“七皇兄?”
威脅的聲音才落下,夜憐心便笑吟吟地道,“七哥哥,你專門來看憐心,憐心真是感動無比。”
她揚起一抹甜蜜乖順的笑容,假話出口面不改色。
夜無憂噎了下,而後冷哼一聲,一手拿着蜜餞往嘴裡慢條斯理地塞,一手曲起手指點着桌面,聲音正色幾分,“你怎麼突然想着要騎馬?知道如果夜無瀾再晚一刻,你就小命不保麼?”
聞言,夜憐心曬曬,“我也想像哥哥們一樣,駕馬瀟灑馳騁嘛,哪知道會出意外……”
意外?
夜無憂眉頭輕擡,傻妹妹,這可不是簡單的意外。
“再說了,皇兄他也及時救了我啊,我還好好的,沒事的。”知道夜無憂專門來一趟是關心她的傷勢,夜憐心面上不顯,但心裡還是感動的。
這個口是心非的兄長,現在看來,人也沒那麼壞……
聽她話裡話外對夜無瀾的全然信任,夜無憂冷冷地笑了一聲,嗤道,“別怪我醜話說在前頭,你這般信任和看重他,沒準以後他算計你,你還蒙在骨子裡——夜無瀾的野心,不用我說,你也知道。”
轟。
夜憐心手指一緊,指甲險些將錦被摳一個洞出來,她面色微變,心中波濤洶涌,但她面上儘量不露出異色來,唯恐被夜無憂看出她的慌亂,進而對皇兄不利……
七皇兄原來已經察覺了,不對,他本來就對皇兄起了疑的,遲早的事。
只是……
她還沒找到一個折中的法子,能儘量避免雙方損失,將對抗傷害減少到最小……
“七哥,你和父皇,爲什麼就要這般討厭皇兄呢。”夜憐心微抿着脣,黑白分明的眼直直望向夜無憂,執着地想要一個答案般。
而事實上,她自己早就知道答案。
夜無憂古怪地瞥了眼夜憐心這一臉爲難和受傷的神情,不禁心中煩悶,眉頭擰着,便粗聲粗氣地道,“父皇討厭他是一直都有的,至於我,呵,既生我夜無憂,何生他夜無瀾?皇妹,你是公主,所以註定了哪怕你再得父皇寵愛,我們這些兄長也不會嫉妒你什麼,甚至也會寵愛保護你。可是皇子不一樣,你該知道的。畢竟,你也長大了。”
他見夜憐心一臉黯然,倔強地咬着脣,也不願說太多,起身,最後嘆一聲,“好好養傷。不該你管的別管,我說了,不管我和夜無瀾如何,你是我妹妹,我不會害你便是。”
說完,轉身就走。
夜憐心複雜地望着那抹紫色的身影出去,不禁眸子黯淡下來。
“公主……您方纔太大膽了。”銀杏見煞神終於走了,不禁鬆口氣,再看夜憐心,忍不住小聲地道。
居然直接問七皇子這麼敏、感的問題,也不怕惹怒了他,撕破臉……
夜憐心只沉沉眸子,淡淡道,“自古兩難全,這世上就真的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麼。”
聽不到夜憐心在說什麼的銀杏,只默默在一旁候着。
公主又是這副隨時要天塌下來的哀傷神情。
夜無憂走出夜憐心的帳篷後,卻是去了馬廄。
沒想到,遠遠地便看到一道月白的身影蹲在那,周圍有幾名侍衛,那人蹲着,正檢查着那棗紅馬的屍體。
“夜無瀾,你做什麼!”
夜無憂陰鷙地冷聲呵斥一句,而後快步上前,一把將背對着他的夜無瀾拽起來,遠離那棗紅馬,後者被他拉得趔趄一下,但還是風姿優雅地站穩,面色溫和淡然。
相較於夜無憂的陰鷙冷然,夜無瀾的神色當真是恭謙溫和,拱了下手,“七皇兄莫要動怒,臣弟不過是想要檢查下馬屍,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罷了。”
說着一邊用潔白的帕子拭了拭手。
夜無憂最是討厭夜無瀾任何時候這彷彿雕刻好了的一成不變的笑容,他冷淡地嗤笑一聲,“檢查?父皇可是將此事交給了我的,就不牢十三弟多管閒事了。”
似乎知道夜無憂會動氣,夜無瀾無奈地拱手作了個揖,“既如此,無瀾便不礙事了,臣弟先告退。事關皇妹安危,有什麼進展,還請皇兄告知臣弟一聲。”
說完,安安靜靜地離去。
夜無憂冷着臉,哼了聲,冷淡地掃了眼棗紅馬的屍體,擰起眉頭,甩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