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將銀針收起，妖嬈的臉上滿是不以爲然，將蟾蜍放回一旁的銅盆中，後者立即吐着黑血，歡快地在銅盆中玩耍。
起身，替陳清婉將袖子放下，七月抱着手臂，“陳妃娘娘，現在你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接下來想怎麼打算？”
擡眸感恩地看了眼七月，陳清婉對着七月盈盈福身，“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只是，姑娘不必叫我陳妃了，這世上，已經沒有陳妃這個人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叫我清婉。”
至於接下來的打算……陳清婉下意識看了眼窗外，聽着那人氣急敗壞的低低之語，心頭說不出的滋味涌上來。
她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活着，更沒想過，他會找上門來。
“不必言謝，我不過是聽命於我主子與衛皇。陳姑娘。”七月本來就不是好相與的脾氣，更不是熱情主動的人，相反，她對於救陳清婉沒有一點想法，要不是衛皇下令，她也不會幫。
所以，她更不會承這份情。
陳清婉聞言錯愕了一下，而後溫溫婉婉地笑了，“皇上與皇后娘娘的恩情，我自是銘記在心，而姑娘的救命之恩，清婉也沒齒難忘。”
“得了得了，別扯這些有的沒的，屋外那個你打算怎麼處置？”七月不耐煩地擺擺手，她不喜歡欠人情，也不喜歡承別人的情，隨即轉移了話題，頗爲嫌惡地指了指窗外的兩人。
衛晞……
陳清婉伸手，捂着心口的位置，發現那裡還是很疼的。
她少女時期的芳心初動，大好年華的牽腸掛肚，都給了這個人。說實話，在她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之際，不是不難過的。
他終究，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意。
如果是這樣，那又何必見面，徒增她傷感，徒添他煩惱。
她更不想自己淪爲一個可悲可笑的角色，換取他那一點同情憐惜。
良久的沉默之後，陳清婉擡頭，面上的苦澀哀愁慢慢斂去，對着七月歉意一笑，“抱歉給你和趙公子添麻煩了……我親自去和他說吧。”
閉了閉眼，陳清婉喉頭微微哽咽了下，將那濃濃的苦澀嚥下，然後緩緩掀開錦被，穿上繡鞋，披着頭髮，將外衣緩緩穿上，即使現在已經是庶民身份，朱玉暫時又不在身邊伺候，她做起這些事來雖然不大嫺熟，卻依舊優雅。
努力抿了抿脣，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的氣色好看些。這樣的舉動，落在一旁眼眸深深的七月眼中，有些令人唏噓。
到底還是個爲情所困的悽苦女子。
七月不禁動了動手指頭，突然想揍人怎麼辦？
門外，衛晞和趙霽已經大戰了好幾百個回合，兩人身上都掛彩了，衛晞儘量護着自己的衣裳，不叫趙霽的鞋子碰上，只是他梳得一絲不苟的髮型還是被趙霽給毀了。
此時，門輕輕響了一聲，開了。
屋內明亮的燭光射進屋外的小庭院，叫衛晞動作一滯，也是這一停頓，叫趙霽鑽了空子，一掌拍在衛晞肩頭上。衛晞不察，便直直往後退去，捂着肩膀，面色一白。
陳清婉面色一緊，便要開口，只是張了張嘴，還是隱忍了下去，眼底深處的緊張擔憂卻怎麼也掩飾不去。
壓下心頭的擔驚受怕，陳清婉遙遙望着對面那個呆呆看向自己，眼中又是驚又是喜的白衣男子，不禁眼前一酸，眨了眨清麗溫潤的眸子，她聲音低柔，“王爺，你來了。”
平靜如水的面容，溫婉如初的容顏。
衛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確定不是做夢，才大步上前，卻又止步於陳清婉腳下的臺階之處。
他緊張地望着她，瘦了，氣色還是不好，但看得出，精神還不錯。
一頭黑髮溫順地披散着，沒有任何點綴，身上披了件天青色的披風，月下美人，她只是這麼站着，衛晞便聽到自己胸腔處飛快跳動的心臟。
如果說，之前他不確定自己的心意，那麼現在，當陳清婉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想，再沒有任何問題了。
就是她。
心裡的那個聲音，告訴他，他要的就是這個女子。
“你……還好嗎？身子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只是身後還有個趙霽，屋內還有一個陰陽怪氣不好相與的七月，衛晞又是第一次遇到心儀的女子，頓時不知所措，耳根發熱，他舔了舔脣角，眼神閃了閃，生硬地找了個話題，問道。
只是他的生硬，。落在陳清婉眼中，又成了另一層意思。
她垂眸凝視衛晞依舊俊朗的面容，見他閃爍着眼睛就是不肯看自己，再聽他僵硬的語氣，一顆心浮浮沉沉，細細密密地疼了起來。
胸悶氣短。
她咬了咬脣瓣，哽了哽，儘量穩住了自己的聲音，溫婉平和地如和普通朋友聊天那般，回答他的問題，“我很好，有勞王爺掛心了。”
“我……”衛晞擰眉，直覺哪兒不對，但是他又沒有經驗，不知道怎麼和陳清婉相處，開始懊惱自己來之前沒有向皇兄好好討教這方面的經驗。
衛長臨：……你問，朕也沒法教你。
見他皺眉，陳清婉心更難受了，抿着脣角，聲音都抖了幾分，“王爺，夜深了，回去吧。以後……也別來了。”
她不需要他的同情和勉強。
衛晞卻以爲她是身子還沒好，不禁緊張地問，“你是不舒服嗎？我打攪到你休息了麼？”
陳清婉抿脣不語，身子微微顫着，掩在袖中的手，手指甲掐着手心，眼底氤氳了一層霧氣。
趙霽在衛晞身後，乾巴巴地聽着這兩人更乾巴巴的對白，不禁翻了個大白眼，尤其是當聽到衛晞毫無所覺的白癡回答後，不禁囔囔地罵道——
“衛晞你個傻子，你不說清楚，別人以爲你是被皇上拿刀架過來的呢！”
這一臉的糾結爲難，師弟，你就可勁兒地作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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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晞一臉茫然無措地回頭，到感情方面，他就變得遲鈍不堪了。
“趙霽，滾進來，別管閒事！”
只是，七月成心不讓趙霽插手衛晞和陳清婉的事，聽趙霽提醒，便暴躁地喊了一聲。
趙霽對着衛晞聳肩，攤手，做了個無能爲力的動作，灰溜溜地奔進去找他家脾氣暴躁的妖女七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