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是夜,雲玖從下午一直睡到了大晚上才醒,醒來便用了點青菜粥,胃口還算可以,勉強用了一碗後,又不困了。
便坐在窗前,披了件薄薄的披風,手裡捧着本經書,翻得還挺快。十三月無聲無息來到她跟前,躬身拱手。
雲玖維持着翻經書的姿勢,眉眼慵懶,聲音輕細,“怎麼樣,人還在嗎?”
“還在,就在前院的廂房。她一直帶着丫鬟想要過來,但是被小和尚攔下了,這會兒已經睡下了。”十三月一五一十地道。
“呵。”雲玖眉梢輕擡,伸出尾指摸了摸自己的眉,脣角勾起輕輕笑了聲,“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女人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那女人說的便是白日利州太守的寵妾,也不知她是抽哪門子的風,在寺裡住下了不說,還想着打聽她的下落。
雲玖將書合上,放到一旁的桌案上,右手兩指曲起,在桌面上輕輕敲打,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她倏然笑了——
既然有人主動攀上來給她利用,不用白不用不是?
次日,雲玖向天機大師告別,臨走前,天機大師贈了她一串佛珠,笑容慈和,在雲玖的不解之中,笑道,“就當是貧僧給這孩子的見面禮吧。”
他說着,目光慈和地望着雲玖隆起的腹部,眼裡帶着祝福,“願這串珠子以後能替這孩子擋一劫。”
這話叫雲玖面色變了變,按捺住心中的疑問和擔憂,最後卻只是躬身深深致謝,雙手接過佛珠,聲音誠摯,“多謝大師,他日待孩子出生,雲玖定當帶孩子前來謝禮。”
天機只是笑着點頭,“不必言謝。女施主福澤深厚,行善積德,爲天下百姓多做善事,便是對貧僧最好的回禮。”
雲玖頷首真誠回答,“定不敢忘大師教誨。”
“去吧。”
……
“娘娘,爲何剛纔不問清楚,大師神通廣大,那話……小殿下可是真的有什麼劫數?”玲瓏跟着雲玖,走了一會便忍不住問。
雲玖搖頭,“大師若是想說自然會說,但他只是給了我這串珠子。天機不可泄露,哪怕他法號天機。有些事,還是說不得。”
她不是看不出來,天機大師昨日替她開“天眼”解惑後,氣色一直有些憔悴,瞧着便是元氣大傷的樣子,大師已經幫了她這麼多,不求回報了,她也不能再貪婪地一直索取。
“二月,你怎麼在這?”走着走着,雲玖見一人立在禪院門口的樹下,手裡抱着被黑布裹着的嗜血劍,一襲黑衣,正是二月。
雲玖步子一頓,幾步上前,二月對着她淡淡道,“我與大師約定,待護送你平安回到衛國皇宮,便立即動身跟大師一道修行。”
聽完,雲玖嘆氣,無奈地剜了一眼二月,只是這一眼並沒有什麼威力。
她拉了拉斗笠的帽檐,心道自己就算將眼珠子瞪出來,以這人倔得跟頭牛似的性子,也不會改變他的決定。
於是她妥協地道,“好吧,我這個主子當得,是越來越沒有什麼威懾力了。”
“屬下(奴婢)不敢。”
一句話,二月、六月、十三月還有玲瓏紛紛垂首屈膝,忙恭敬地道。
雲玖乾咳了一聲,“誒,怕了你們了,走吧,你跟着,我也覺得放心,光十三月就怕那利州太守不是個簡單的……”
“夫人!”
雲玖才說完,忽然一道桃紅的身影嫋嫋婀娜而來,未幾,一張嫵媚的俏臉帶着幾分驚喜,嫵媚的雙眼眨了眨,驚喜道,“真巧,我們又見面了!”
雲玖一羣人:……
你的演技還敢不敢再浮誇點!
被斗笠遮蓋之下的面上,雲玖皮笑肉不笑地接了句,“是啊,好巧。夫人也是來上香的麼?”
“夫人喚我柳娘就好——是啊,妾身想要給腹中孩子祈個福,夫人你也是吧!”利州太守的寵妾也就是柳娘一臉溫柔地撫着她那完全沒隆起的小腹,聲音嬌媚又溫柔。
心裡卻是道,這女子的聲音竟是這般好聽,聽起來年歲很小的樣子……會不會是哪家的續絃?
雲玖並不熱絡,扶着玲瓏的手背,光是站在那就自有一股清貴的氣質在,與衛長臨待久了,她身上少了幾分咄咄逼人,令人不敢直視的倨傲之氣,多了幾分淡淡的清貴風華。
她看了眼柳孃的小腹,很是客氣平和地道,“我來找天機大師給孩子祈願。孩子他爹在京中公務繁忙,天機大師又難得一見,只好我自己帶着隨從過來了。”
說完,雲玖微垂頭摸着自己的肚子,其實眼角的餘光一直在打量對面柳孃的神情變化。
果不其然,她刻意透露出來的幾點信息,叫柳娘面上飛快掠過“果然如我所料”的喜色,眼中一亮。
柳娘按捺住心中滔天的喜悅,別看利州太守是個不小的官,那也僅限利州,就是個地方官,撐死就是地頭蛇!但京城不一樣啊,就是個京兆尹,腳跺一跺,也能起不小的動靜!
這天機大師豈是那麼容易約見的?
所以柳娘再次斷定,面前神秘高貴的年輕婦人,定是京城某個大官的妻子!
這麼一來,她面上的笑容更加熱情了,甚至上前就要伸手去摸雲玖的手,只可惜不待她的手碰到雲玖,十三月便冷冷地擋在雲玖面前,身形高挑的她,眼神冷冷的,這麼盯着柳娘,便叫一介弱質女流的柳娘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笑容尷尬地僵在臉上,柳娘額頭冷汗沁出些許,對雲玖哂笑,“這……妾身只是想和夫人交個朋友,並無惡意……”
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叫人很難不相信她只是熱情地想要和雲玖做個朋友。
雲玖脣角勾了勾,眼底一片譏誚,聲音卻是輕柔溫和,輕輕“呵斥”了十三月,“十三,不得無禮。”
然後對柳娘輕聲寬慰,“柳娘莫要見怪,我這婢子,生性冷淡,因爲我現在懷着身孕,怕出個差錯,纔會謹慎過頭。她也無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