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微亮了亮眼睛,做出一副對婦人很是感謝的樣子,只是神情帶着幾分大戶人家出身的丫鬟的矜貴,頷首道,“多謝姨娘了,我們夫人的水壺空了,命我接滿。只是找不到水源。”
那姨娘美目微轉,暗道一個小丫鬟在她面前都這麼矜貴,心中對那女子的身份便更加感興趣了,不行,也許真是貴人呢,要是攀上關係……她回去,老爺定是對她再度刮目相看,後院那些小賤人們就不敢在她懷孕期間爲所欲爲了。
這麼思索着,她便柔柔地對自己的婆子道,“嬤嬤,我們不是還有多的水嗎。給這姑娘。”
嬤嬤不懂平日裡甚是眼高於頂的姨娘怎麼轉變性格了,愣了好一會,還是姨娘略帶威脅地再次喚了她一聲,才忙誠惶誠恐地拿了一袋水壺,遞給了玲瓏。
玲瓏忙道謝,“姨娘真是好人!難怪得太守大人的喜愛呢!”
好話誰都喜歡聽,更別說眼前這丫鬟的主子也許是自己要結交攀附之人,姨娘笑了笑,嬌笑適時表現出幾分羞赧,“小丫頭嘴真甜。不過,我方纔見你們夫人似乎身子不是很舒服?要不要緊?你們是今晚留宿寺裡,還是下山?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帶你們一程,對了,你們住哪?”
這姨娘字字句句透露着對需要幫助之人的熱情關心,不知道的還真當她是心腸好的,只是玲瓏見多了這樣會演戲的,在皇宮中,像這姨娘的段數委實還算不得高明,所以她心如明鏡,面上卻愈發表現出對她的親近感激。
“謝謝您了。只是我們是回來探親的,我們還沒想好要不要留宿寺裡……”
“這樣啊——我說怎麼瞧着眼生呢。不知你們夫人是哪裡人士,夫家在哪,瞧着甚是有福氣啊,那肚子尖尖的,懷的定是個男孩兒!”見玲瓏模樣老實,說話也沒心機,姨娘心中竊喜,怪不得她不認識,看來是外鄉人,莫非是從京城來的?
於是有些急切,便努力按捺住自己的熱切,免得被發現別有用心,問。
玲瓏心裡冷哼,正要開口,那廂,六月緩緩走來,先是對美貌姨娘頷首致意,而後對玲瓏道,“夫人叫你呢,走吧,我們上去了。”
“哦,好,好!”玲瓏忙不迭點頭,臨走還不忘和美貌的姨娘告辭。
遠遠瞧着一名小和尚客客氣氣地迎着那女子主僕幾個,然後那女子身旁一名黑衣侍女蹲下,便見女子緩緩伸出柔荑攀上對方的背,直接被揹着走上天階……
涼亭裡不少人看到這一幕都驚奇,這天階之上是天機大師的禪院,前院直走是寺廟大正堂,可是人們都是慕名而來,自然是趁天機大師在靜安寺的這段日子過來求子問藥等等的。但這些人之所以在涼亭等候,一來是得知大師這會兒不見外客,二來是大多是孕婦,這日頭正熱,都不想這個時辰上天階,便先歇息。
哪裡知道,那不知何時到來的神秘婦人,便這麼光明正大地在他們前頭,還以這種閒適的方式,被小師父領着上天階。
而這一幕落在那太守姨娘眼裡便是另一種意思了。她起初的錯愕嫉妒之後,便是濃濃的好奇和喜悅,她果然沒看走眼!
有錢能使鬼推磨,那女人定不是一般的身份,非富即貴!
雲玖才懶得管涼亭裡那些人怎麼想,她不是求子的,她是來求出路的!
也不管她這樣子是不是拉仇恨了——她從小到大,都是在拉仇恨中度過的,不慫!
一千節臺階,哪怕是被十三月揹着上來,雲玖也頗不是滋味,她不敢太貼緊十三月,唯恐壓着肚子,走了一百節左右,她便柔聲對雖不喘氣但額角沁出汗來的十三月道,“歇會兒吧十三。”
莫說現在十三月是揹着兩個人的分量,就是她以前單薄的重量,那也是一個大活人,雲玖並不想累着自己的屬下。
十三月卻不覺得累,雲玖加小殿下的重量對她來說不算重,只是走臺階有些吃力,她又不能使輕功,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摔着顛着雲玖。
“主子別擔心,十三不累。”
玲瓏在一側,時不時用帕子給雲玖擦汗,雲玖搖搖頭,示意她不用。玲瓏又拿了自己的帕子給十三月擦了擦鬢角的汗漬。
“阿彌陀佛,女施主,還是先上去再歇息吧,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貧僧怕女施主身子吃不消,不若先上去。”小沙彌對這段天階感到毫不費勁,他每日都要來回個幾趟,師父讓他們修行,苦行便是每日早起走這段天階下山打水再上山,久了,也就覺得不算什麼。
他這話叫雲玖深感認同,不說其他人,光她,叫她停下來的話,肯定不想再動了。
衆人:可是您也沒動過啊。
就這樣,差不多半個時辰,才見到禪院。
雲玖發誓,見到禪院那一瞬,她眼中一熱,真的有種見到佛祖聖潔的光輝的錯覺。
因爲,太熱了。
十三月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將雲玖放下,玲瓏攙扶着,雲玖腳落了地,感到一陣酥麻,靠着玲瓏輕輕蹙眉哼了聲。
腳麻了。
六月忙蹲身,手法嫺熟地替她按了按腳踝和小腿。
玲瓏心疼得不得了,娘娘懷着身孕卻還要遭罪,真是……
“幹嗎苦着臉,我又沒累着。”雲玖被衆人這麼伺候關懷着,往日裡沒什麼,可是旁邊小沙彌的眼神都是不解的,這裡又是禪院,有些不自在地咳了聲,而後看向面色紅紅微微喘着氣的十三月,“倒是十三,辛苦你了。”
她現在這樣子,下山還是得辛苦十三月。
十三月神色一穆,“主子言重,十三分內之事。”
拱手垂首神情十分的鄭重。
小沙彌這會兒也瞧出來這女施主身份特殊了,更何況,天機師父看到那信,連打坐都顧不得了,似乎早就算到了又像是終於等到了般,叫他將人迎上來。
“女施主,師父已經在裡頭等候了,請隨小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