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切——”
雲玖揉了揉鼻子,眉心一蹙而過,身後,玲瓏立即給她披了一條絲巾。
她忙擺擺手,並不是冷了打噴嚏。
此時,她們正處於茫茫大海之上的一艘船上。
是的,夕昭說話算話,生辰一過便沒耽擱,拿了地圖,跟着雲玖一道乘船去蓬萊島。
她站在甲板上,望着一望無際的海面,鹹鹹的海風撲面而來,她忍不住擡手掩了掩鼻息。
“外面風大,你怎麼站在這。”
夕昭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雲玖沒有回頭,只看着面前的海面,有些擔憂地反問,“你說,這船能順利到蓬萊嗎?”
夕昭擡眸,看了眼無雲的天,“能吧。”
“吧?”雲玖挑眉回身,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我記憶裡,你可從不說似是而非的話。”
“是麼?”夕昭聞言愣了下,笑了笑,杵着法杖走到甲板前,“我擅長觀天象卻不通水性,在神殿待了百年,甚少出門,所以,我也不確定晚上會不會起風浪,會不會耽擱我們的行程。”
月白的袍子纖塵不染,夕昭對於自己的弱點總是直言不諱。
風浪麼……
雲玖擡頭看天,只覺隨時都會變天,看不出什麼來。
但還是受不住海風的海腥味,便攏了攏自己的褙子,“外頭冷,我先進去了。”
“嗯。”夕昭站在雲玖之前站的地方,擡頭望天,輕輕應了聲。
多久沒有見過碧海藍天的景象了?他微微怔忪,當一個人活得太久了,很多事就記不大清具體,只隱約能記得起些許影像。
這次出門,希望他可以用所剩不多的時日,體驗一下一百多年來都沒有體驗過的生活。
將將入夜,雲玖正在服安胎藥,便感覺船身開始晃動,起初只是輕微的,慢慢的,她手中的藥濺出來,手背燙了下,吃痛地鬆了手,藥碗便跌落在地,摔了個粉碎。
微開的窗戶直接被推開,猛烈的風浪聲呼嘯而來。
“主子!”十三月一把扶住跟着船身晃盪而搖搖欲墜的雲玖。
“怎麼回事?!”雲玖下意識護着肚子,臉色微白。
船晃盪得十分厲害,十三月一手抓着船艙內的扶手,一手扶緊雲玖的胳膊,聲怕她有個閃失。
“娘娘,起風了!船行駛到了風浪邊,您小心些千萬別出來!”玲瓏這時透過窗柩,露出半張被風吹得紅彤彤的臉來,高聲對雲玖喊道,而後對十三月說,“你保護好娘娘!”
說完立馬將窗戶關上,阻隔了外頭的風浪聲,也避免了風吹着雲玖。
起風了!
雲玖不禁狠狠地顫了下眉,想到傍晚她才擔心會不會不能順利到達蓬萊島,哪知道這麼快就……
海上天氣變化多端,而海浪洶涌,若是船隻不小心行駛進了風浪口,那可就麻煩了!
船艙外,玲瓏一手按着自己快要飛起來的斗篷帽子,站在船伕身後,對他道,“慢點兒!別慌!只要不行到風浪口,我們就很安全!”
玲瓏家裡爹孃是打漁的,她自幼會水性,雖沒有什麼豐富的經驗,但跟着爹孃出過海,見過爹孃如何應對風浪惡劣天氣以及緊急情況。是以,這會她才站在外頭,指揮安撫有些慌亂的船伕。
聽着玲瓏淡定(其實是木訥)的聲音,船伕原先還哆哆嗦嗦的手,漸漸的也穩了下來——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被小姑娘看了笑話去。
於是,他與玲瓏一同,把握好了方向,而後連忙將船駛到了安全的地方,遠離了海浪。
有驚無險……
“主子你聽,風聲停了!”船艙內,十三月聽着耳邊靜下來的動靜,再加上船身慢慢穩定下來,她不禁一喜,回頭對雲玖高興地道。
雲玖恍惚地擠了個笑來,然後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主子!”
雲玖昏昏沉沉,等她醒來時,只覺得小腹墜痛。
她身子一震,便彈起來,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十三月和玲瓏趕緊扶着她,“主子(娘娘)您總算醒了!”
“小主子無恙,主子放心吧。”六月端了安胎藥進來,瞧見雲玖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便低聲輕輕地對她道。
雲玖有些惺忪迷茫,看向六月,“可是我的肚子很疼……”
六月將安胎藥遞給玲瓏,聲音溫和透着安撫,“只是這幾日走的水路,海上顛簸,主子又沒休息好,神思恍惚,才動了胎氣。不要緊,將藥喝了,好好休息休息,就無事了。”
聽到六月這麼說,雲玖纔算是一顆心放回了原處。
伸手,直接接過玲瓏手裡的藥碗,“我自己來吧。”
然後擡手,微微仰脖,便將一碗巨苦的安胎藥喝完了。
眉梢深深一擰,玲瓏便忙遞過來一枚蜜餞,雲玖塞進嘴裡舌尖狠狠抵着蜜餞,甜絲絲的味道才微微衝散了口中苦得難以下嚥的味道。
“藥又苦了。”玲瓏用帕子拭了拭雲玖脣角的藥汁,雲玖抿了抿嘴,擡眸看着六月,輕聲道。
對上雲玖這一雙熠熠生輝,倨傲黑亮的眸子,六月總覺得主子在用這雙會說話的眼睛對她賣萌(主子說的詞,應該是這麼用的?)。她眼睛眨了眨,趕緊挪開視線,眼睛看着牀鋪,而語氣波瀾不驚地道,“良藥苦口。”
“你就不會在良藥里加點去苦味的麼?”雲玖見自己的眼神不起作用,便泄氣地頹了下雙肩,雙手撐着牀沿,語氣幽怨。
這話不管說多少次,都只有一個結果——
“想要更好的發揮藥性便不能……”六月一本正經地看回雲玖,雙瞳中帶着認真嚴謹,啓脣道。
雲玖忙在她話落之前擡手做了個“停”的手勢,“好,知道了。”
六月:……您那嫌棄的眼神不要太明顯了。
“呵呵。”
主僕二人就藥太苦的問題不知道爭吵過多少回,但是每次雲玖都是落了下乘的那個。
夕昭走到門口,恰好聽到雲玖無奈的嘆氣聲,不由低低笑了一聲。
“夕昭長老?”雲玖斂了無奈之色,看着夕昭白髮未束,寬鬆修長的月白長袍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雪白聖潔。
只是,他手裡沒有拿不離手的法杖,而是端着一個托盤。
“這是不苦的魚湯,船上環境不大好,只能勉強弄到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