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提起那個蘇適雯,難免有些令人覺得有些晦氣的。之後恰好倚翠那邊抱了惜兒出來。
六個多月的女娃娃,奶香奶氣的可愛。生得肌膚勝雪,一雙清澈的大眼睛黑葡萄似的溼潤欲滴。這吮吸着自己肉呼呼的手指頭,這般眨巴眨巴着瞧看着你,直把人心都給生生看化了。偏偏眉眼間與蘇婉容有五六分的相似,現如今雖然年紀尚小,不難瞧出往後必定也是個美人胚子。
嫁了人的女兒家,都饞別人家的娃娃,更何況是這麼個粉雪可人的。玉兒夫人擡眼望見那惜兒,心下也是喜歡,忍不住便笑着說道:“小公主生得真好,看這小鼻子小臉的,頗有娘娘昔日的風姿呢。”
這玉兒夫人與自己相識不過數月,哪裡曉得自己昔日是如何“風姿”?可是自家閨女受了別人誇讚,做孃親的無論如何,心裡總是高興。這會兒索性吩咐那倚翠把女兒抱了過來,於是話題自然而然就從那不討人喜的蘇適雯轉移至了粉嫩圓潤的小公主身上。
自玉兒夫人離開以後,接下來的許多天便是蘇婉容一人待在宮中。
卻也不知怎的,蘇婉容近日裡總覺得自己疲乏嗜睡,可是真正到了晚上又有些睡不着了。蘇婉容便料想着,大抵是男人離京的這個事實,難過歸難過,自己理智上已經逐漸接受了,可是心裡,身體上尚不能完全適應。
畢竟那般寬敞的牀榻,忽然變成了她一個人睡。晚間起夜的時候,手下意識一摸,身側卻是空落落的,到底是有些不習慣的。
都說情緒與一個人的身體狀況息息相關,目下她可能就是這麼一個情況。
旁人都說惜兒像她,有時候抱着懷裡的女兒,瞧着小傢伙咿咿呀呀無憂無慮的模樣。蘇婉容心裡卻希望至少女兒往後這身子骨能像了她爹爹一點。莫和自己一樣,整個人弱不禁風的。但凡遇了一點小事,身體就不好了,實在是個不禁操磨的命。
蘇婉容這些天的情緒低落,已經身形消瘦,都被倚翠煙晴兩個丫頭看在眼底。瞧着自家娘娘好不容易養得稍微圓潤些的小臉,目下又是尖尖的纖細,做丫頭的心裡自是心疼。
也只好在每日的吃食上多花心思,每日以最名貴的調養品好生滋補着。
直到這一日。
蘇婉容剛剛用了一點御膳房送上來的紅棗翡翠燕窩羹,擡眸一望,就見惜兒這會兒坐在自己那搖車裡。探出腦袋用,轉動那黑寶石似清澈的眸子,用略帶好奇的目光正可憐巴巴地瞅着自己手裡的碗呢。
這副饞樣兒,蘇婉容見了,也忍俊不禁地抿脣笑了起來。
“惜兒餓了?孃親抱你去奶孃那裡尋些吃食可好?”
說着就起身,準備過去抱惜兒。哪知剛剛一站起來,蘇婉容面色一下子變得雪白,身子骨也直登登地往後栽了下去。
候在外間的倚翠忽然聽見小公主的嚎啕大哭,嚇了一跳,火急火燎地趕緊跑進去看。卻見皇后娘娘臉色煞白一片,整個人軟倒在貴妃榻上,儼然已經失去了意識。
一時間嚇得魂兒都沒了,驚慌失措地大聲便喊着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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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
睜開眼,尚有些恍恍然不知所措,卻見倚翠凝香,甚至連原本待在偏殿照顧惜兒的奶孃都團團圍了上來。每個人眉梢都掛着掩飾不住的喜色。
“娘娘,方纔御醫臨走前都說了,娘娘這是、娘娘這是又有了!”
又有了?
又有什麼了?
頭腦尚有些混沌不清,蘇婉容本欲開口,反應了一會兒,自己就想明白了。震驚過後,是欣喜是意外,更多的則是茫然無措下的無所適從。
她擡頭,彷彿泛着霧氣的一雙水眸,看着榻邊喜不自勝的倚翠,略微顰眉,卻是喃喃地道:“有了……竟然又有了?”
倚翠並未察覺到蘇婉容神色有異,自家娘娘再次懷上龍種,她真心替娘娘高興,笑的都有些合不攏嘴了。
“可不是麼,娘娘實在是個有福氣的。高御醫方纔都說道過了,娘娘腹中這皇子啊,已足一月。雖說兩胎隔得近了一點,娘娘身子骨柔弱,胎象算不得太穩。可這段時間好生調養滋補着,到時候生下來的,必然是個健康白胖的小皇子小皇女的!”
高御醫乃是太醫院極有聲望的御醫了,若是高御醫親口所言,自然不會有假。
只是蘇婉容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叫她懷上了。
畢竟前些天她餘毒剛清,身子骨正是虛弱的時候。她本來就不是個易受孕的體質,那等情況下,根本就不曾懷疑過自己可能受孕。
於是前段時間與男人牀事上面,也未曾注意過什麼,更沒有刻意避孕,若是懷了,想來也就是因了這個。
蘇婉容擡手緩緩覆上小腹,依舊感覺不太真切。就這麼輕輕摩挲了一會兒,遂低聲喃道:“這竟是個淘氣的,早不來晚不來,竟是這個節骨眼兒上過來了。”
男人剛剛出徵。但凡再早上一點點,她便可以親自把這則好消息當場告訴他了。雖然男人總是說不想她再孕,可是自己的血脈骨肉,但凡是做爹孃的有哪個不喜歡?
何況那男人還在宮中的時候,每每抱着惜兒時,眉目間的溫和疼愛,那是發自內心的,根本是藏也藏不住。
最起初的驚愣茫然過去以後,猝不及防得了腹中這一個,無疑是老天又眷顧了一次自己,蘇婉容內心當然是歡喜不已的。
迫不及待地就想把喜悅的心情分享給自家男人,可苦於男人不在身邊,就算是撰寫書信,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男人手上。
心下難免有些失落惋惜,可是仔細想想,其實也算不上太差。
畢竟女人懷胎需得十月。到底是生過惜兒的人,蘇婉容現如今也算是經驗豐富的了。
男人此行前往東夷,約莫半年才能回來。待他凱旋,正是自己開始顯懷的時候。
依照蘇婉容上輩子的記憶,東夷一戰以後,接下來的許多年長安都是太平盛世。男人自然便能騰出更多的時間,陪伴在她左右,剛好能夠彌補前次孕育惜兒時,男人無法在她身旁,親眼目睹胎兒於她腹中一日一日慢慢變化的缺憾。
如此一想,蘇婉容心態好了很多,對於未來,也愈發地期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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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自己懷上了身孕,現如今是一雙身子的人了,萬事自然愈發仔細起來。
頭三個月,胎象不穩,便安心待在鳳儀宮,好生調養着身子。興許是心中有了點盼望和念想,蘇婉容心情好了,玉白的一張芙蓉面也滋養得紅潤嬌嫩有光澤,每日好湯好水地滋補着,瞧看起來也比前段時日胖了,愈發的光彩照人起來。
等腹中這個到了第五個月頭。惜兒不僅能夠偶爾含糊不清地發出幾個“娘”、“娘”的音節,甚至已經能由大人扶着,撅着圓圓的小屁股,小鴨子似的歪歪斜斜地開始走路了。
蘇婉容默默估算着日子。她自然相信以胤莽在戰場上的神勇無匹,定然能夠順利凱旋。
見這兩天天氣還算不錯,不是太冷,就想着索性去普濟寺拜拜佛,一則爲自己這兩個孩子祈福,二則也去給遠在東夷的自家男人求個平安。
蘇婉容身姿纖細,五月的身孕,放在她的身上已經很顯了。
馬車上,蘇婉容身上蓋着薄毯,倚翠煙晴兩個丫頭,一左一右正爲娘娘揉捏腿腳。
一路上,見蘇婉容闔眸靠在那裡,一雙黛眉微微蹙着。倚翠知曉娘娘雖然嘴上從來不提,自打陛下出徵一來,心中必定是十分掛念。只能在一旁安撫道:
“陛下英武神勇,無人可敵。娘娘放心,陛下打贏了勝仗,定是能毫髮無損地平安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