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莽哪裡理她,扯下系在胯際的粗布裋褐隨手披身上,自說自話地率先朝西廂的院落闊步往前走。
蘇婉容氣極,同時也真怕他再去西院鬧出個什麼動靜,就要上前阻攔。
卻在這個時候,倏爾聽見不遠處灌木叢內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響,然後就有說話聲自那裡傳出來。
蘇婉容微驚,下意識停住了動作。
“我的好香香,乖香香,好些時日沒和你親熱了,想得我心肝兒都疼,你便從了我罷。”
“這、這裡不可啊!這纔剛歇燈不久,許多丫鬟婆子怕是都還醒着呢。”
“沒事的,這裡偏,離他們歇息的地方距離且遠着,不會有人聽見的……”
“可……可是,唔……”
夜深人靜,一男一女的談話清晰入耳,緊接着就是一陣女子媚着嗓子,嬌嬌泣泣的婉轉吟哦之聲。
那處灌木叢,疏密繁茂,前有涼亭遮掩,四周假山環繞。位置頗爲隱蔽。
再加上這個時辰,晚間月色昏暗,樹叢背後的男女行這等苟合事,正處興頭上,自然就沒發覺後院裡其實還有兩人。
當事人不知,蘇婉容心中卻頗爲尷尬。一時渾身緊繃,幸而自己身處暗處,只得僵在原地保持一動不動,生怕一個動作不得當便驚擾對方。
相較之下,胤莽的倒是顯得自在許多。默不吭聲地站那姑娘身旁,不時偏過頭去,斜眼睨她抿着脣,一副侷促緊張的模樣,薄脣就是一彎,瞧上去心情極好。
胤莽如此反應,漫不經心的,彷彿還帶了點嘲弄她的意味。
蘇婉容胸臆間又是止不住一陣氣惱,心道若不是此人在後院將她拖住,想必她早已取了食盒回屋了,又哪裡會碰上這般令人難堪的場面?
她咬牙恨恨地瞪他。後者不爲所動,顯然並未放在心上。
那一陣細密喘息嬌吟聲持續了好一陣,終於漸漸平息。未幾,便又聽方纔那女子抽抽搭搭地泣聲道:
“大公子,求您擾了蘭香,往後您……往後您便不要再來搭惹我了。您是長房公子,而蘭香只是一介奴婢丫鬟。若是被大夫人知曉了,怕是非得打折了我的腿……”
蘇婉容聽得那女子口中的稱呼,心中微訝。
太傅府奴僕衆多,各房各院的小廝僕丁有些正值血氣之年,揹着主子與府中丫鬟暗中偷歡的,比比皆是。
原本以爲這對大抵也是如此,孰料若依這丫鬟所言,現下在她身邊的,竟是那長房獨子?今後科舉將高中解元的大少爺?
在蘇婉容印象裡,上輩子的長公子不僅自小聰穎,至少表面上一身的書生氣,看起來還是個斯文規矩之人。未曾想,私底下竟是這般風流浪蕩的?
黑燈瞎火,這人沒遮沒攔,抓了個丫鬟,在這少說住了上百奴僕的太傅府後院,就開始行這苟合之事?
簡直忒的大膽。
而那長公子見自個兒這相好,嗓子裡顫着音的委屈,聽去耳中煞惹人生憐。長公子心中大爲不忍,就一邊拍撫着丫鬟後背,一邊低聲安慰:
“你莫怕,你跟了我,便是我的人。出了事自然就有本公子替你擔着……”
誰知道長公子這話落下,不但沒有安慰到人。丫鬟“啪”的一聲拍開他的手,抽抽噎噎哭得更厲害了。
“你只曉得用這些話哄騙我,我卻也不是個傻的……誰還不知大夫人早就在爲公子相看姑娘。公子這般相貌才情,自有滿城貴女小姐挑選。我倆這事一旦被人知曉,公子娶妻後,夫人哪裡饒得了我……”
長公子見小丫鬟哭得梨花帶雨,卻是心疼得厲害。實在沒轍,急聲便道:
“好香香,你莫哭了,我這樣喜歡你,哪裡捨得你受半點委屈。你若不放心,我這就跟你發個誓,雖我不能娶你做妻,但這次鄉試我若能中榜,便求我娘將你賜給我做妾,疼惜你一輩子可好?”
丫鬟呆住,哭聲一下子也停了。“此話當真?你莫不是在騙我罷?”
長公子調笑着便道:“公子說出口的話,自然是真的。”
後來長公子低聲下氣地又哄了幾句,丫鬟依稀還有一些抽抽噎噎的,但嗓音裡的哽咽已經輕了許多,細聽甚至還帶着一點點的竊喜。
而角落裡的蘇婉容,內心則是錯愕無比。
她未想到長公子會對這丫鬟許下這般的承諾。
若她記憶沒出差錯,上一世的長公子,前後娶了一個正妻,兩個妾室。
老祖宗或是大夫人都是極愛臉面之人,太傅府大少爺的內子,可以不是達官顯貴之女,卻也必須是個大家閨秀。絕不可能是沒得半分家室區區一個小小的奴婢。
思量間,隱約聽見一陣窸窸窣窣布帛摩擦,似乎正穿衣的聲響。
蘇婉容一驚,晃神間,原本躺在灌木叢背後的兩個人竟是已經站了起來。
假山低矮,不過也就三四尺來高。
這一下,視野開闊,蘇婉容就要側身朝一邊躲,身旁久沒動靜的男人卻先反應過來,猝不及防大掌一伸,就從身後握住她的手臂,後退了兩步,自己屈膝半跪下,又施力這麼一拽。
蘇婉容嚇得低低“啊”了一聲,順着向下的力道直直往後傾,隨後便跌進一副堅硬厚實的胸膛。
她手腳慌亂地急忙穩住自己的身體,這個時候才發覺現下這個姿勢十分羞恥,令人極度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