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櫃道:“說起來也是一個因緣巧合。前幾日有一從西域而來的貨商,家當半路被山匪所劫,實在走投無路了,纔將一支據說是西域那邊皇室貴族所佩戴的簪子,以一半的價格賤賣給了我。這若是尋常人來了,便是出再多的銀兩,我也不願意賣的。也是老天註定吧,讓我今日遇見了小娘子。想來也只有小娘子這般的天香國色,才配得上西域皇室所佩戴的髮簪呢!”
出來做生意的人,實在是巧舌如簧。說起奉承人的漂亮話,就連蘇婉容聽了也不禁輕笑出聲。
掌櫃說得玄乎,蘇婉容倒是不信他口中的髮簪真是什麼皇室之物。畢竟皇親國戚佩戴的首飾,哪裡會無緣無故地流傳去民間貨商的手裡呢?
可,既然他敢在這麼多人面前誇下海口,便說明這隻簪子雖然未必那麼金貴,卻也絕非凡品。再加上掌櫃能說會道,怪會討女客歡心。蘇婉容一時也來了些興趣,當下拉着身側的男人一齊停了下來,口中笑着道:“既然是這般稀罕的西域名品,那便請掌櫃的拿出來給我們長長眼界吧。”
掌櫃爽快地應了一聲“好嘞”,便轉身去旁側取貨。
沒半刻的功夫,掌櫃的便回來了,手裡多了一方長條形的扁平匣子。
“這便是我方纔說的那支西域皇室佩戴的簪子了,小娘子且拿過去仔細瞧看一番。”說着,便將絨布匣子朝蘇婉容遞了過去。
蘇婉容頷首,不覺有他地將匣子接下。
打開匣蓋,裡面鋪着一層靛青色的絨布。而上面放着的一隻翡翠鳳簪,蘇婉容定睛一望,竟莫名覺得有幾分熟悉。
這簪子……
蘇婉容略微蹙眉,便舉起簪子,離近了仔細瞧看。也不曉得想到了什麼,面色徒然一變。
另一邊,胤莽瞧見蘇婉容這會兒緊緊捏着手中的那隻髮簪,一動不動,目光都有些發怔了。便以爲小姑娘中意掌櫃拿出的這隻簪子。
視線便下意識落去小姑娘手上。
胤莽雖不懂女子愛用的小物件兒,卻也瞧得出這支簪子成色絕佳,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赤金翡翠的質地,其間鑲嵌的珍珠透徹純淨,通體呈淡淡的粉紅光暈。這會兒被小姑娘握在手中,只襯得那隻纖細的小手愈發的白膩細嫩,瑩潤如玉。
確實配她。
胤莽也覺得貌美如花的小姑娘,戴着着簪子必然好看。只衝着這麼一點,他就覺得這髮簪值得去買。
“這簪子怎麼賣?”
不等蘇婉容開口,胤莽擡眼,目光直接落在掌櫃身上。
自方纔開始,胤莽就一直站在蘇婉容身後,除了偶爾低頭,輕聲同蘇婉容講幾句話以外,視線幾乎沒往別處瞥過一眼。
掌櫃的從胤莽的個頭,以及兩人的穿着口音上分析。覺得蘇婉容應當是外地的哪戶大家小姐,至於一直默不吭聲站在她身後的強壯男人,應當就是小姐的貼身護衛一類。
可這一會兒,胤莽忽然嗓音低沉地出聲,被他的視線那麼一掃,掌櫃竟不自覺地渾身一凜。
掌櫃的自幼走南闖北,也算是得見過大世面的人。
現下四目相對,只覺得這男人的目光莫名帶着一股子說不出的威懾力,叫人忍不住地腿腳發抖,一看就是個人物。再細想,若這個男人的身份僅僅只是護衛那麼簡單,主子尚未開口,做下人的怎麼可能搶在前面問價呢?
琢磨一番,掌櫃的推翻了自己方纔的猜測。
之前總覺得這個美若天仙的姑娘是個高門小姐,現在仔細想來,身後的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應當纔是真正的貴人。
至於這二人的關係,不是主僕,樣貌也不相似,應當也不是兄妹。那必然就是夫妻了。
掌櫃的恍然大悟,當即笑呵呵地熱情地道:
“這位大人一看也是個識貨的。莫看這簪子小小一支,畢竟是西域那邊的王妃佩戴的玩意兒,貴重的很。今日我也算是碰着了有緣人,夫人花容月貌乃世間罕見之絕色,佩戴這髮髻一定好看。我也不給大人擡價了。五百兩,只五百兩,大人就把這簪子送給尊夫人戴吧。”
五百兩對於一戶普通人家,乃至尋常富商來說,都並非是一個小數目。
胤莽如今雖貴爲皇帝,卻也絕非鋪張浪費之人。但銀子花在小姑娘身上,他沒有半點捨不得的地方。若是這簪子太便宜了,他反倒是覺得簪子配不上她。
於是沒有絲毫猶豫,胤莽直接取出兩張銀票。掌櫃的瞧見這位貴客果然豪爽,心中自然歡喜,樂得眼睛都快眯起來了。
孰料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蘇婉容,忽然開口突兀地說道:“我不想要這支簪子。”
掌櫃的笑容凝在臉上。胤莽也是微微一愣,便低下頭去,問她:“方纔見你一直盯着瞧看,以爲你挺喜歡的樣子,這會兒爲何不想要了?”
蘇婉容神情複雜地望着手裡的髮簪。
只有她自己心裡曉得,她方纔之所以控制不住地盯着這支簪子看,並非由於這簪子樣式有多麼精巧。
她見過一支一模一樣的簪子,
就在幾天前,那個關於前世的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