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汐低着頭站在龍案下首,面前坐着的就是她今日要找的帝王。
此刻,對方正一言不發地審視着她,居高臨下的睥睨中不帶絲毫感情色彩,神色寡淡。
憐汐的嘴脣抿了起來,躬身作了一揖,“奴婢參見皇上。”
帝王這才應她一聲:“恩。”
卻又沒有下文了。
憐汐苦澀一笑,她原以爲帝王至少會問問她,“什麼事”,或者是“來幹什麼的”,可是偏偏,連這樣簡單的問題都沒有。
什麼時候起,他們的關係成了這副模樣?
“皇上,奴婢最近……”她咬得下脣愈發得緊,柔弱的水眸中滿滿都是楚楚可憐的意味,卻又並不直視着那道明黃的身影,而是閃閃爍爍,我見猶憐。
“奴婢身上毒……似乎發作得更加頻繁了,不知皇上上回說的解藥,現在……”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是話到這裡,她相信帝王應該懂她的意思了。
毒發作得更加頻繁,她需要解藥。
若是解藥還沒有消息,她會承受很大的苦楚。
君墨影的眸色隨着她這句話出口變得更深邃,刀削的五官硬是顯出幾分凌厲與鋒芒,不過轉瞬,他又一斂眸光,垂下了眼簾,讓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麼。
憐汐就這麼半擡着頭注意着他俊逸的容顏上所有細枝末節的變化,哪怕只是凝眉的動作亦不放過。只是她突然發現,即使看懂了一個人的表情,也不一定能理解這表情深處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這個男人,就是一個讓人看不懂的存在。
“暫時只是有消息,還沒有找到具體下落。”君墨影凝着眸光,低聲道,“朕會讓人給你開些合適的藥方,若是再發作,你就帶着藥過來找朕。”
憐汐愣了愣,忽地一笑,形容蒼白:“除了上朝時間,其餘時候皇上都待在淺妃娘娘那裡,奴婢哪裡敢去鳳央宮尋人?”
君墨影驀地沉下臉。
“朕說的話你聽不懂嗎?”
憐汐心口一顫:“奴婢不敢。”她連聲道,“既然皇上已經這麼說了,奴婢就大膽放肆了。只不過,奴婢下回來鳳央宮尋皇上的時候,還望皇上能夠記得今日對奴婢的隆恩,不吝幫助奴婢。”
她這話看似柔婉退讓,實則剛強倔強。
君墨影脣角扯出一抹冷弧,淡然的眸光中是近乎嘲諷的光束,“幫,當然要幫!否則怎麼對得起你身上那些毒?”
憐汐面色一白,腳步踉蹌着往後退了一步。
“皇上……”
“上回是手腕,現在到哪兒了?”君墨影卻沒有再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打斷。
他斂了斂眸色,又恢復了平素那種淡漠如水的樣子,彷彿剛纔那一瞬間的怒火只是憐汐的錯覺一般。
憐汐怔了一下,而後垂下眼睫。
沉默着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最後抿緊脣瓣,一步一步朝龍案那個方向走過去。
站定在帝王面前,她握了握拳,猛地一下撩起臂上寬大的水袖,直接往帝王面前一伸。
蜿蜒交錯的疤痕,赫然遍佈了整條白皙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