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蓮微微一笑,道:“你昨天走的時候叮囑我那些話,我也沒來得及問你,朝野中可是要有什麼變動嗎?”
楊鐸直言不諱,道:“是,今天小杜已經帶着那些皇莊上的莊戶去刑部告狀了,刑部已經接下狀子了,因爲事涉皇莊,你哥哥已把案子的始末及證詞寫成摺子呈報給了皇上。皇上悲怒之下,已責令刑部徹查此事,還給了你哥哥便宜行事的權力。”
林秀蓮道:“事涉太后的侄兒兵部尚書武明照,太后只怕是坐不住了吧?想來涉及太后,皇上就是悲痛之下,一時震怒,下令要查,最後多半還是要包庇武明照的。”
楊鐸道:“太后是坐不住了,已去找過皇上了,不過朝議紛紛,衆口鑠金,那麼多眼睛盯着呢,皇上也不太好包庇。況且太皇太后聽說此事後,也去找了皇上,又給皇上陳明瞭其中的厲害關係,皇莊並非簡單的一些皇家田產,更涉及到宗廟龍脈所在,關係重大,皇上心裡應該清楚武明照這一次圈佔皇莊是犯了大忌,我想皇上對武家已生了猜忌。”楊鐸說到此處,略微停頓,語聲又轉溫柔,“如今朝局紛亂,我怕你有意外,這幾****不在家,你一定要待在文杏堂,不要到處亂走。”
林秀蓮看楊鐸交代的鄭重,她哥哥林秀章是刑部尚書,若是太后伺機報復,確實會向她出手,又想起上次大姐兒的事兒,不免心有餘悸,就點頭道:“我知道了,你也要多加小心。”
楊鐸亦道:“我知道。”
一時兩人都默默不言,楊鐸捧着林秀蓮如海棠花般的面龐凝視了會,就在她脣上吻了下去。
兩人的脣舌糾纏着,楊鐸忍不住欺身壓上了她的嬌軀,林秀蓮猛然想起尚在小皇子喪服中,更兼她月事未了,都是不宜行房的。正要推開楊鐸,不想他嘟噥了一句,“秀蓮,我好累..”竟然趴在她身上沉沉睡去了。
林秀蓮一時擁着他的身軀,心中無限柔軟,看他累成這樣,心疼的睡不着了。
楊鐸壓在林秀蓮身上,時間久了林秀蓮只覺得渾身痠疼,又不捨得把他翻下去,怕把他弄醒了,就用手指輕輕撫摸着他脊背上的肌膚,一寸寸的摸過去,最後輕輕摟住他的腰,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感受着他強有力的心跳,細細數着一分一秒。這樣的相守對於林秀蓮來說甘之如飴的事情。
聽見更鼓又一次響起,林秀蓮知道楊鐸得起來梳洗了,不然就趕不上了。輕輕搖了他一下,楊鐸睡覺本來就輕,被林秀蓮搖了下,就睜開了眼,發覺自己還趴在她身上,就埋怨道:“你個傻子,怎麼不把我推下去,可把你壓疼了沒?”
林秀蓮微笑搖頭,“沒有,你快起來吧,我服侍你洗漱。”
楊鐸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戀戀不捨的坐起身來,按着她不讓起來,“你一直都沒睡吧,我起來了,你趕緊睡一會,讓張茂林服侍我就成了,況且你又不會挽單髻。”
林秀蓮擁着被子坐起身來,“你多穿件衣裳,我聽着外面風聲倒是小了,雪怕是下大了。”
楊鐸又替她掖了掖被子,撩起帳幔下了牀,匆匆穿着衣裳,張茂林知道晉王夜裡回來了,早已候在外間等着。聽見晉王起身了,就帶着幾個小太監端了沐浴的用具匆匆趕上來,服侍晉王洗臉,漱口,梳頭,更衣。
這些小太監都是做慣了這些活的,手腳都極麻利,不過片刻就弄好了。楊鐸復又返回臥房裡,撩開帳子向林秀蓮道:“今日天冷,你多睡一會。”
林秀蓮熬到這個時候,早困了,打了個呵欠,亦叮囑他道:“我知道,你路上當心,總之萬事都要當心,常帶信兒回來。”
楊鐸從懷裡摸出那個事事如意的香包,含笑道:“你放心吧,我帶着他呢。”
林秀蓮甜甜一笑,在心裡祈禱自己這個香包真的可以保佑楊鐸事事如意,時時平安。怕他晚了,又忙催促道:“好了,你快去吧。”
楊鐸又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這才匆匆出去了。
張茂林緊跟在楊鐸身後送他出去,低聲問道:“王爺,螢螢那丫頭奴婢已給送走了,小蟬也處理了,秦氏如今仍舊拘着,她口風緊的很,還沒問出什麼。王妃眼下什麼都不知道,可是這件事兒瞞不了多久,若是王妃問起來,奴婢可怎麼說呢?”
這也正是楊鐸爲難的。
楊鐸躊躇不覺,嘆息一聲,道:“身邊人的背叛於她來說必然會很傷人,何況那三個人還都是自幼就服侍她的。再說這些骯髒齷蹉我也不想讓她知道,如今武明照圈佔皇莊的事兒已捅到了皇上那裡,於林家而言,這可是個絕好的打壓武家的機會,他們兩黨相爭,只怕會傷及無辜,我交代她這些日子莫要到處亂走,一時三刻應該還可以瞞得住。”
可是瞞過了這一時三刻,過後要怎麼辦呢,楊鐸暫時爺沒有想好。
張茂林聽晉王如此爲林秀蓮着想,唯恐她有一點不自在,心中感慨不已。他跟了晉王這麼多年,從未見晉王對那個姬妾如此用心,看來這一次是真的喜歡林秀蓮了。又聽他說起朝中局勢,警醒起來,道:“奴婢知道了,王爺請放心,奴婢會保護王妃周全的。”
這便是他們主僕多年的默契了,楊鐸不用交代,張茂林已知道他是要自己對林秀蓮多加保護。
果然楊鐸含笑點了下頭。
院子裡早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天色仍舊昏暗不明,因爲雪光的緣故,一片微微的幽光。楊鐸站在廊下看着從檐角紛紛而下的雪花,忽然轉頭吩咐張茂林道:“她明日早起看見這一院子的雪必然高興,你交代下去,莫讓底下人踐踏。”
張茂林爲晉王這番孩子般的心思暗暗失笑,又不敢表露出來,忙道:“是,奴婢記下了。”
楊鐸這才匆匆舉步,一頭撞入那紛紛揚揚的大雪中,張茂林緊隨其後。因爲服喪,衆人皆是一身雪白,走入雪中,瞬時便與天地融爲了一起。唯有燈籠裡透出的星星火光在雪光中漸次閃爍,還有地上留下的那一串腳印,表示出曾有人走過。
(轉)
林秀蓮這一覺睡的極香甜,醒來時但見天光大亮,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撩開天青色的蟬翼紗帳,彎腰穿了銀紅繡並蒂蓮花緞子滾金邊羊皮暖靴,小七與小九在外間聽見她起來了,就忙走了進來。
小七略微較小九健談一些,行禮過後,就說道:“王妃,外面下大雪了,院子裡落了厚厚的一層。”
林秀蓮喜歡道:“果然下大了。”繼而又蹙了眉頭,心裡尋思,下了雪天氣就更冷了,只怕楊鐸在宮中辦差就更難捱了。
小七猜不透林秀蓮的心思,看她忽然有些不高興了,以爲自己說錯了話,就垂下頭去,不敢作聲了。
小九捧了襖裙過來,林秀蓮看時,是雪白的麻布喪服,就由着他們伺候着穿上了。一時穿好衣裳,兩人又服侍林秀蓮洗漱梳妝,因爲服喪,林秀蓮頭上也只戴了根碧玉簪子,一朵雪白的絹花。
國朝的規矩,縱使晚輩夭折,若身份貴重,長輩亦要爲其服喪一個月,以示哀痛。所以如今雖然死的是小皇子,林秀蓮與楊鐸他們按輩分來算是其叔嬸輩,亦要爲其服喪一個月。而宮中的皇上,皇后,太后,太皇太后,因身份不同,又各有所不同,就不一一贅述了。
早膳因爲林秀蓮交代過,就是很簡單的清粥小菜糕點,另外還有一盞熱牛乳。
林秀蓮喝着牛乳,想起這兩日住在文杏堂,她的宮人一個也沒看見,雖然楊鐸囑咐她不要到處亂走,她卻有些想見秦氏等人,就向小七說道:“你等下找人去一趟晩隱居,把秦媽媽還有螢螢喚過來,兩日沒見了,我想與他們說說話。”
張茂林特意交代過,林秀蓮若是提起晩隱居的人,讓小七他們一概推說不知道。小七心裡發慌,卻不露聲色,想了想,勉強含笑勸說道:“外面下着大雪,王妃不如等雪停了再傳秦媽媽與螢螢姐過來吧,倒也不是奴婢們怕冷,想偷懶,不願意冒雪過去,實在是雪大路滑,螢螢姐姐倒也罷了,秦媽媽上了歲數的人,萬一摔着了,就不好了。”
林秀蓮想了想,小七說的也有理,倒是自己不體諒人了,就微微一笑,道:“你說的是,左右我也沒要緊的事兒,那就等雪停了再叫他們過來吧。”
小七忙答應下來,與小九對視一眼,皆是一種鬆了一口氣的神色,都在心裡暗暗祈求雪今日不要停下來。
林秀蓮早膳用的不多,不過喝了小半碗粥,就放下碗筷說不吃了。小七與小九就忙傳人進來收拾桌子。林秀蓮慢慢踱到書房裡,在書架前晃盪着,昨日那捲書已看完了,這會兒不想翻畫冊子,想要再找一本雜談類的書看,就一本一本慢慢翻看着。
張茂林一時在外求見,林秀蓮命他進來,張茂林行了禮,笑吟吟的道:“王妃看書呢。”
林秀蓮目光從書頁上收起,笑望了張茂林一眼,“張公公事務繁忙,不用****來請安。”
張茂林嘿嘿一笑,道:“王妃不出去看看嗎?王爺夜裡走的時候特意交代奴婢,吩咐院子裡的雪不讓人踐踏,預備王妃早晨起來賞雪呢。”
林秀蓮眼中露出濃濃的笑意,放下書卷,隨着張茂林往外走去。
站在大殿的廊檐下,但見大雪紛紛而下,宛若扯碎了的棉絮,天地間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果然是‘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手。’可惜她與楊鐸都不是擅飲之人,若是會飲酒,這樣的大雪,圍爐飲酒亦是樂事。想起楊鐸昨夜冒雪歸來,卻應了那一句‘風雪夜歸人’,心中一時覺得異常滿足,有夫如此,婦復何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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