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蓮卻拉住杜紫英的衣袖道:“我不想喝水,你不要走,我自己在這黑漆漆的山洞裡害怕。”
杜紫英見林秀蓮可憐兮兮的望着他,就不忍心撇下她。輕聲安慰着她道:“好,我不走,我就在這裡陪着你。”他說着在林秀蓮身邊坐下。
林秀蓮皺着眉頭道:“我還是好冷,好想睡覺。”
杜紫英道:“這個山洞裡雖然有乾燥的木柴,可惜我們不能燃燒,否則火光映出去,他們就知道我們在這裡了。你想睡就睡吧,睡着了會舒服些。”
林秀蓮靠在杜紫英肩膀上,閉上了眼,杜紫英猶豫片刻,伸開手臂把她攬在了懷裡。
林秀蓮覺得暖和了許多,腦中昏昏沉沉的,不多時就睡着了。
杜紫英尋的這個山洞果然很隱蔽,那些刺客在不遠處的山道上往來數次,卻都沒有發現他們。
杜紫英擁着林秀蓮滾燙的身軀,心緒極難平靜,他胡亂想着心事,不知何時夜幕已然降臨。
杜紫英在心裡算着時辰,心想清暇館那些人這會應該已發現林秀蓮失蹤了,那麼他們再堅持三四個時辰,晉王就會來了,可如果那些刺客把清暇館的人都給殺了,那就沒有人送信去西苑..
外面已瓢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從天際落下來,四周一片冰冷,懷裡的林秀蓮卻仍舊渾身發燙,杜紫英在心裡想,不管晉王的救兵能不能到,他都不能讓林秀蓮再燒下去。
杜紫英輕輕搖着懷裡的林秀蓮,“秀蓮,你醒醒,秀蓮?”
林秀蓮勉強睜開眼,輕喚了聲,“蕭略哥哥。”便又閉上了眼。
至少她腦子還清醒,沒有燒糊塗。杜紫英稍微放了些心,扳着林秀蓮的身子讓她在山洞壁上靠好,他迅速脫了棉袍鋪在地上,扶林秀蓮躺上去,又把外袍給林秀蓮蓋在身上,他自己身上就只剩下了一件月白中單,薄薄的一層棉布穿在身上,饒是他素來不懼寒冷,可在這呵氣成霜的夜晚也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看見遠處山道上又有刺客舉着火把走來,杜紫英就悄悄溜出了山洞,又抱了些樹枝堵在洞口,才放心離開。
不多時杜紫英便又回來了,拖着一具什麼東西,他先把那具東西在山洞內側安置好,又把外面山道上的痕跡都擦去,重新拿樹枝堵了洞口,才走向林秀蓮,他這會身子冷透了,猶豫片刻,抱起林秀蓮,讓她滾燙的身子貼在自己身上,幫着她降溫。又從旁邊拿起一個行軍用的水壺,擦淨了壺口,仔細把水灌進林秀蓮口中,可是林秀蓮牙關緊閉,根本喝不進去,都順着嘴角流了下來,杜紫英忙用衣袖拭去她嘴角的水漬,輕輕喚着她,“秀蓮,醒一下,有水喝了。”
林秀蓮哼了一聲,便又迷糊過去了。
杜紫英無法,只好仍舊把林秀蓮放在地上睡好,他自己喝了口水,那水極冷,他心想幸好林秀蓮方纔沒有喝,若是真喝了只怕會病上加病。
杜紫英把冷水在口中含着,等到溫熱了,才托起林秀蓮的頭,口對口的喂到她嘴裡,舌尖觸到她柔軟滾燙的脣,杜紫英心裡頭禁不住一陣發燙。
杜紫英忙穩了穩心神,專心給林秀蓮喂水,一壺水喂下去小半壺,杜紫英覺得差不多了,又扶林秀蓮躺下去。
杜紫英探了探林秀蓮的額頭,仍舊是觸手滾燙,他想起從前在軍中,幫助受傷發熱的兄弟治病,會用溫水幫着他們擦拭身子,有助於散熱。
可是林秀蓮並非他從前那些兄弟們可比,他與她男女有別,想到這裡杜紫英猶豫了良久,可是藉着洞中的幽光,見林秀蓮雙目緊閉,櫻脣輕抿,兩側面頰都是病態的嫣紅,雖然在睡着,眉頭緊蹙顯得極痛苦。
杜紫英猶豫良久,還是忍不住從自己月白中單上撕下一塊棉布,把壺裡的水倒了些在棉布上,先用自己的體溫把溼軟的棉布暖的不那麼冰冷,才把棉布敷在林秀蓮額頭上。又解開她的襖子,在她脖頸兩側,腋窩,胸口,背心,分別擦拭一遍。
林秀蓮一直昏睡着,杜紫英給她擦拭時儘量不碰到她肌膚,目光也儘量不在她身上停留。擦好之後,杜紫英給林秀蓮掩上襖子,扶她躺好,他自己不知何時已出了好些汗,手心裡都潮溼了。
林秀蓮又睡了一會,慢慢的身上已不再發熱,人就醒了過來,看見杜紫英守在她身邊,卻望着山洞外的方向,他的袍子都蓋在了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中單。
林秀蓮掙扎着坐起身來,把蓋子她身上的袍子給杜紫英披上,“蕭略哥哥,你把衣服都給了我,自己着涼了怎麼辦?”
杜紫英驚喜的轉過身來,“秀蓮,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快躺下。”
林秀蓮道:“我感覺好多了,現在什麼時辰了?”
杜紫英面色一黯,道:“如果清暇館的人能夠活着離開陽臺山,想必晉王此刻已經趕過來了。”
林秀蓮心中一緊,他說的是如果,爲什麼是如果呢?林秀蓮一時沒想透,緊張的問道:“怎麼會這樣?”
杜紫英指了下山洞外,“你看,那些殺手越來越多了,我想他們應該會把所有下山的路都堵上。”
林秀蓮站起身來,往山洞口走去,在那些樹枝的縫隙裡往外望去,果然看見山道上許多人舉着火把來回奔走,顯然是在找人。若他們把所有下山的路堵上,那麼清暇館的消息勢必不能送下山去。林秀蓮心裡愈發焦急起來。
杜紫英道:“你如今醒來就好了,這裡等不到救援,久了勢必會被發現,已不能逗留,我們得趕快離開。”
林秀蓮道:“你是打算去西邊的皇家獵場嗎?”
杜紫英一笑,道:“對,好在是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我給你做一個雪橇,你坐在上面,我們輕易便可下山。”
林秀蓮好奇道:“雪橇是什麼?”
杜紫英道:“就是最簡單的馬車,從前在北海的時候,軍中運輸物資常常會用雪橇,在雪地上滑行極快,可以省不少力氣。”杜紫英就向山洞內側他拖回來那一具東西走去。
林秀蓮這纔看見洞中多了樣東西,好奇的跟了過去,“那是什麼?”
杜紫英不妨她跟了過來,他正扳動那具冰冷的屍體,試圖脫下他身上的袍子做成繩索。
林秀蓮在杜紫英身後看見那張眼珠子凸出的猙獰面孔,嚇得驚呼起來,杜紫英忙轉過身來掩住了她的口,用寬大的衣袖擋在她眼前,把那恐怖的畫面擋起來,柔聲安慰她道:“莫要怕,不要看,他死了,我扶你到那邊去。”
林秀蓮到底是被嚇着了,胸口劇烈的起伏着,“蕭略哥哥,是你,是你殺了他嗎?”
杜紫英扶着林秀蓮在外側坐好,道:“方纔你睡着,我出去找水,他恰好走到山洞旁邊,我就殺了他,怕他的同夥看見,只好把他拖進了山洞裡。”
林秀蓮仍舊覺得頭皮發麻,驚魂不定,她輕輕撫着胸口,胡亂點了下頭。
讓她面對這種兇殘的畫面,杜紫英覺得極抱歉,輕嘆一聲,說道:“你心裡也莫要難受了,我們不殺了他,他就會殺了我們。”
林秀蓮覺得好些了,道:“我沒有難過,就是方纔猛一下看見有些覺得,覺得噁心,我現在好多了。”
杜紫英道:“那你稍等片刻,我脫了他的袍子做成繩索好扎雪橇。”
林秀蓮不敢想象脫去一個死人衣裳的畫面,忙道:“你去忙吧,我沒事。”
杜紫英動作極快,這個山洞中本來就有許多可以用的木柴,他用從那個死人身上找到的匕首把那些木頭砍成適當的長短,不多時就紮成了個雪橇。
杜紫英在洞口看遠處山道上那些火把的光芒遠了,才把雪橇搬出山洞,地上落了雪極光滑,林秀蓮剛出洞口就差點摔了一跤,杜紫英伸手把她抱在懷裡,放在雪橇上。
杜紫英把搓好的繩索掛在肩上,拉着雪橇迅速向西北方向走去。
那些殺手高舉着火把,在大雪夜裡幽靈般四處出沒,遠遠看見他們走來,杜紫英就忙拉着林秀蓮暫時藏起來。
好在是敵在明,他們在暗,敵人雖然有火把,可是夜色陰沉如墨,大雪紛紛揚揚,敵人手中的火光並不能及遠,杜紫英藉着這點優勢與林秀蓮避過了幾次與敵人正面交鋒的情況。
杜紫英正走着,坐在雪橇上的林秀蓮忽然驚呼了一聲,杜紫英回過頭去,林秀蓮就忙指向不遠處的樹後。
樹後那個人大約是剛剛方便過,提着袍子站了起來,因爲風聲極大,他卻沒有聽見林秀蓮那一聲驚呼。
杜紫英正猶豫着要不要動手,那人的目光卻向他二人的方向投來。杜紫英回頭望了林秀蓮一眼,雖然林秀蓮相信杜紫英可以勝過那個人,還是懼怕不已,匆匆點了下頭。
杜紫英從懷裡摸出匕首,已飛身向那個人的咽喉刺去。那人反應也極敏捷,從背後拔出大刀,砍向杜紫英。
林秀蓮蹲在雪橇上,緊張的盯着遠處兩個模糊的身影,杜紫英踢飛了那人的刀,那人卻把杜紫英打倒在地,杜紫英用匕首刺向那人,那人在雪地上一滾,閃開了,杜紫英就勢又撲了上去,那人忽然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匕首刺向杜紫英,杜紫英猝不及防,閃了一下,到底手臂被那人刺中了,鮮血流了出來。
林秀蓮在心裡默默替杜紫英祈禱,看着他們兩人在雪地上摟着滾成一團,廝打在一起,林秀蓮急的眼淚都落了下來。
他們兩人忽然不再滾動,卻仍舊保持那個姿勢趴在雪地上,林秀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再也忍不住,壯着膽子走了過去,卻看見雪地上好大一灘血,夜色雖然幽暗如墨,那猶自冒着熱氣的鮮血映襯着雪光卻極明顯,那樣的觸目驚心,血腥氣衝的林秀蓮幾欲作嘔,她看見杜紫英被那人緊緊的壓在身下,一顆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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