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真的無法將靜緣師太請下山來,我就拿我自己的雙腿賠你!”楚江雪自然是因爲有信心纔會說出這話,若是沒點把握還說出這話來的話,只會引人討厭,把事情弄得更糟。
“這可是你說的,要是真有個萬一,我不會念在所謂表兄妹的情份上放過你,落落少了什麼,你就會少什麼!”喬孤思將話說得十分狠絕,聽得連喬老夫人和蔣氏都皺起了眉頭。
楚江流想要開口說話,被楚江雪攔了下來。
對於喬孤思這樣的,楚江雪說不上有多討厭他。
喬孤思能爲慕容落落坐到這個份上,不顧親人,慕容落落無疑是很幸福的。可站在這裡的他們幾個,都不是慕容落落,有喬孤思的祖母,喬孤思的母親和他的表弟表妹,那都是他的親人,在與慕容落落放在一起比較時,他們就是分量輕的那個。
所以楚江雪又打從心裡不喜這個表哥,她可是隨時都會被犧牲的那個啊。
錯的不是喬孤思的做法,只是他們不同的立場。
“好,就如你所言。讓人給我拿紙筆吧,我現在就寫!”楚江雪在桌案前坐下,徑直道。
喬孤思給丫鬟使了個眼神,很快,丫鬟便呈上了紙筆。
楚江雪幾乎不需要多想,下筆後便一氣呵成,讓人將信速速送去水月庵。
水月庵離太師府並不遠,此行去到水月庵的小廝,若是腿腳快的小廝,只需兩個時辰便能走完一個來回。
可從楚江雪的信被送出去後,遲遲沒有迴音,都已經到了晚上,過了三個半時辰之際,喬孤思耐不住性子了。
“你不是說你的信一定能請動靜緣師太嗎?現在靜緣師太人呢?”喬孤思起身朝着楚江雪走來,面上的怒意毫不掩飾。
楚江雪擡頭對上喬孤思的目光,面上不見半分動容,只掛着淡定過頭的淺笑,“現在沒來,又不代表待會兒不會來,你難道有說過,一定要在什麼時候之前讓靜緣師太過來嗎?”
“你在開玩笑嗎!”喬孤思吼道,若不是這裡有喬老夫人和蔣氏在,他怕是會上前抓住楚江雪的衣領,“落落現在的情況,是一分一秒都耽誤不得,最好靜緣師太能在子時之前趕來,否則我要你好看!”
該說喬孤思衝冠一怒爲紅顏好呢,還是被感情矇蔽了雙眼。對着她說出這般可笑的威脅話語來。
“放心吧,子時之前肯定行。”楚江雪收回目光,聲音平靜地道。
喬孤思冷哼了一聲之後,見楚江雪不再看自己,便轉身走回了原來的位置上。
“姐,你確定靜緣師太會來嗎?靜緣師太可是明確說過不會插手塵世中的事的。”喬孤思走回去後,楚江流湊到楚江雪的耳邊,輕聲問道。
“就算不管塵世中的事,那也依舊是塵世中的人。我寫的這信,那可絕對比外祖母自己寫還有用。”楚江雪篤定地回答楚江流。
楚江流知道楚江雪如果不是真的有底氣的話,在他這裡肯定不會說這話,既然楚江雪能對它也這麼說,就說明她是真的很有把握。
雖然很好奇楚江雪到底是哪裡來的信心,不過楚江流還是耐住性子沒再多問。
夜裡燭火搖曳,屋子裡一片寂靜。蔣氏和喬孤思均是一臉焦急,喬老夫人撐不住,早已睡了過去。
楚江流也顯得有些不安,只有楚江雪一派淡定悠哉的模樣。
直到蠟燭快要燃盡之際,有下人衝進屋子裡通報。
“大夫人,靜緣師太來了!”
瞬間,無論是蔣氏和喬孤思還是楚江流和楚江雪,都不由自主地朝着門口看去。
他們經歷了四個時辰的等待,其間越等越覺得師太不會來,即便此刻聽到了下人的通傳,他們心下還是有種會落空的懼怕。
“阿彌陀佛。”佛音從門外傳來,穿着一身寡淡布衣的老婦人入門來。
她的容貌看起來平淡無奇,卻自成一股樸實無華的氣韻,看着教人覺得格外舒心。
“靜緣師太!”喬孤思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張口就想說起慕容落落的事。
然而不等喬孤思說出口,他的身後有人搶先一步道:“師太,冒昧將您請來,實在抱歉。外祖母正在裡間等您,還請您快些進去。”
開口的正是楚江雪。而正如她說出口的這樣,她請來靜緣師太,並不是爲了慕容落落請的,而是爲了喬老夫人。
喬老夫人病重危機,旁人看不出來,她卻看得清楚,她並不是藉着喬老夫人欺瞞了靜緣師太,她只是告訴了靜緣師太這個事實。
喬老夫人是靜緣師太一生的摯交,摯交病危,靜緣師太豈能不來。
這便是楚江雪在信上寫下的全部的內容。
“多謝小施主。”靜緣師太無視了擋在她面前的喬孤思,衝着楚江雪點點頭。
喬孤思臉色一變,他是何等的聰明,又怎麼會看不懂其中緣由。
好一個楚江雪,確確實實將靜緣師太找來了,用的也是個十足的好辦法,難怪能那麼有把握。
雖然他遭了靜緣師太的無視,但是靜緣師太都已經來了,那楚江雪就是完成了她的許諾。之後能不能請動靜緣師太爲慕容落落看腿,那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思蓉,你怎麼變得這般憔悴。”靜緣師太走進裡間後,在喬老夫人的牀邊坐下,並沒有叫醒喬老夫人,只是自言自語般地喃喃道。
時光總是催人老,她也好,喬思蓉也好,也曾經有過和楚江雪一樣年紀的青春年華。
名動京都城也好,驚豔天下人也好,她們也曾活得那般精彩。
可到頭來,也終有老去的一天。
喬老夫人聽到靜緣師太的聲音,緩緩地睜開了眼。
楚江雪幾人站在後面看着,誰也不會在這時候上前打擾,包括喬孤思,喬孤思再如何也不會衝動到現在多嘴。
喬老夫人的身子,楚江雪看得清楚,她的醫術顯然相當不錯,而連她都束手無策之時,尋常大夫便更不可能有辦法了。可即便如此,楚江雪也抱着分期望,若是靜緣師太的醫術能比她的醫術更高明就好了。
“慕瑩,是你來了啊……”喬老夫人費力地擡起手,搭到靜緣師太的手臂上。
靜緣師太握住喬老夫人的手,多年的清修讓她時時都能心如止水,可這會兒看到奄奄一息的老友,也不禁露出了悲慼之色。
“我的孫兒有事請你幫忙,你一定要幫幫他……”喬老夫人沒忘記喬孤思的事,事到如今還要開口爲喬孤思說話。
“這時候還有什麼事比你自己的身體更重要,你可知道自己病得有多重?”靜緣師太打斷喬老夫人的話,問起了病情。
喬孤思站在外面,看得出來他很着急,不過靜緣師太在給喬老夫人診斷,他就是再心急也不能打斷。
楚江雪瞧見喬孤思這副模樣,卻是什麼也沒說。慕容落落的腿,她也能幫忙看看,可是對着喬孤思,她說不出口這樣的話。喬孤思根本不信任她,她若說了,喬孤思會嘲諷她,甚至覺得她別有用心。如此她寧願閉嘴,隨喬孤思自己去折騰。
過了一會兒,靜緣師太收回切脈的手,看向喬老夫人,面色已經恢復了平靜。
“思蓉,貧尼早知生老病死要聽天由命,由不得我們自己,今世了入輪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是,當真正面對這等境況之時,貧尼還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局。”
聽得靜緣師太這番話,喬老夫人顯得並不意外。即便沒有人告訴她,她如今已是苟延殘喘,但是身體的感覺是騙不了人的,她隱約能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
“慕瑩,你這個修佛之人,怎麼反倒看不穿了。我倒是坦然了,老爺子走了也都有五年了,我是該去陪陪他了。還有我的女兒素素……”
聽得靜緣師太和喬老夫人的對話,蔣氏和喬孤思臉色大變,旁邊侍奉着的丫鬟們也個個面露悲色,這事他們可從來都沒聽說過啊,喬老夫人前不久都還神采奕奕,怎麼能說死就死。
“老夫人!”蔣氏上前,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喬老夫人的狀況她一直都看在眼裡,但也只以爲是傷寒惡化,怎麼也沒想到已經到了可以牽扯上“死”字的地步。
“祖母,你不能死,你還有我們啊。”喬孤思也是這時候才知道自己先前對喬老夫人提出的要求有多過分。
慕容落落的腿固然緊急,可對着這樣的祖母提出那樣的要求來,他真是個混蛋。
“外祖母的身子骨已經這樣了,想重回健康固然不可能,但是再多活幾年應該也並非全無可能。”這會兒這裡最冷靜的人還屬楚江雪。
她早知道喬老夫人的病況,也因爲是個大夫,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因爲束手無策而覺得恐慌。
靜緣師太朝着楚江雪這邊看過來,她自然知道楚江雪是誰,就是那個自稱是喬老夫人的外孫女給她寫了信的那名少女。
喬老夫人的外孫女,稍微一想便知道,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楚家大小姐。
“你說得不錯,若是好好調養,思蓉還能多在世間停留些時日。”靜緣師太對着楚江雪道。
楚江雪說出這話,不能單用冷靜來形容。如果不是歪打正着的話,這位最近傳聞紛紛的楚家大小姐,可真是個人物。
“就請靜緣師太在太師府住下吧,老夫人的身體就全靠靜緣師太了。”蔣氏趕緊開口道,靜緣師太出世已久,本不該對她提出這等無理的要求,不過這時候哪還顧得上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