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捲軸與平常見着的不大一樣。【ka"尋常卷軸,大的也不過是一兩尺寬,但這一幅卻約略有三四尺,抱在窈窕的蓮昭容懷裡,顯得格外的寬,難怪方纔硯兒抱着的盒子特別長呢!
“還要勞皇上請兩個侍衛過來幫忙。”蓮昭容朝着李懷玉行了個禮,笑着道。
李懷玉抿脣一笑,微微擺手,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兩個人便走到蓮昭容面前跪下,“屬下任由娘娘差遣!”
手中的畫卷似乎很沉,蓮昭容聞言便將之放到了一個侍衛手中,“你先拿着,我再告訴你。”
那侍衛連忙伸手將東西接住。這可是皇上最寵愛的蓮昭容送給皇上的壽禮,若是在自己手中出了岔子,只怕別說前途,這條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難說。
蓮昭容隱秘的揉了揉痠痛的手腕,這才問道,“你們二人武藝如何,可能疊羅漢?”這疊羅漢她也是從別處聽來的,便是一個人站在另一個人的肩上罷了。
那兩個侍衛微微一愣,繼而垂首應道,“回娘娘的話,能。”
蓮昭容微微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又對那兩個侍衛交代一番,這才領着兩個人走到李懷玉面前,笑道,“臣妾的賀禮,須得借用這兩位侍衛之手來展示,請皇上看清了!”
說着回首示意,那個抱着卷軸的侍衛,身形一動,伸手在同伴的肩上微微用力,藉着這個力道,一躍而上,竟踩上了同伴的肩頭。李懷玉看得直點頭這兩個是貼身保護他的侍衛,武藝自然是了得的。
然後那個侍衛一手舉起卷軸,另一隻手將上面繫着的帶子解開,那捲軸便嘩的一聲打開,垂在李懷玉面前,卻是一個大大的壽字。
這般虛張聲勢,鬧了半天不過寫了個壽字,周圍的嬪妃們不免竊竊私語起來,認爲這蓮昭容不過是在譁衆取寵罷了。本來她一個女子,字再好能好到哪裡去?總是失之陰柔。況且又是寫這樣一個大字,更是露怯。
座位靠後的人瞧不見上頭的字,只不過見李懷玉看得十分仔細,這才勉強壓住了心中的疑惑,不發一言。
卻是一旁的二皇子微微“咦”了一聲,彷彿十分驚訝的樣子。
他坐在李懷玉下首,十分顯眼,衆人便都往他那裡看。李懷恩這才搖頭笑道,“蓮昭容娘娘這個字,當真是費盡心思了,極妙!”
“何以見得?”這次發文的是於貴妃。她自問在這裡,身份最有資格開口,所以也不避嫌。
李懷恩回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於貴妃娘娘可是瞧得不大仔細?”
於貴妃聞言不由惱怒,這是蓮昭容準備的壽禮,她看得那麼仔細有什麼用?反正不過是個字罷了,瞧着也就是那樣,虧得她遮遮藏藏,最後一個纔拿出來。
李懷恩卻不再看她,只是道,“這個壽字自然是一般,用心之處,只在於這個壽字,乃是由許多小小的壽字組成的,不信諸位可以近前去看。”
李懷恩和李懷玉不同,他從小雖然也要上學唸書,但有沒有什麼責任扛在肩上,所以對軍國重事花費的精力不多,而在這些吃喝玩樂,奇技淫巧上頭更花心思,所以一眼就瞧出來了。
李懷玉聞言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湊到那捲軸前頭細細打量,果真那一個大大的壽字,竟是由許許多多小字組成的。更難得這些字,都是有蓮昭容自己一個人完成,這般心思難怪林清都說她瘦了。
蓮昭容對李懷玉來說,本就是那最特別的一個,如今見她竟爲自己花費這許多心思,心情激盪之下,更是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愛妃有心了,朕十分喜歡,這是最好的壽禮!”
最好的壽禮!這五個字,將所有人的努力和用心全部都推翻了,其與衆人聞言,心中自然各有感受,但沒一個不嫉妒蓮昭容的。平日也就罷了,誰叫她生得美呢!可這麼個大日子,她竟還要來搶風頭!
但也有抓住機會巴上來的。因二皇子方纔說話,所以衆人都圍在這卷軸旁邊,其中一個笑盈盈的看了半晌,讚歎道,“果真是蓮昭容纔有這樣的玲瓏心思,這上頭,只怕不由上萬個壽字?這纔是真正的萬壽呢!”
話的確說得很好聽,但可惜場合不對。當着所有送禮的嬪妃,否定了她們的努力,這事皇上可以做,蓮昭容仗着寵愛也可以做,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人呢憑什麼也能這麼說?
於貴妃第一個開口發難,“這話可真是好笑,難不成別人的壽禮,便不是賀萬壽的了嗎?別的不說,太后娘娘還送了皇上一套親手做的衣裳,難不成你的意思,太后娘娘的壽禮便不算賀萬壽嗎?”
那個嬪妃聞言立時白了臉,於貴妃將太后拉下水,別管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皇上都不可能會護着她的!還算她不蠢,她連忙跪下求饒,“嬪妾不是這個意思,太后娘娘饒命,皇上饒命!”
太后卻無意做於貴妃受中國的刀,冷冷道,“今兒是皇帝大好的日子,說什麼饒命不饒命,哀家倒不知,誰想要你的命呢!”
那嬪妃竟是福至心靈,頭腦立時通達起來,立刻對着太后磕頭不休,“太后娘娘仁厚,皇上萬歲,自然不會要了嬪妾的命。嬪妾只是今日忽有所感,想閉門抄經書,爲皇上和太后祈福,還請皇上和太后恩准!”
李懷玉聞言微微一訝,但也就順勢答應了。如此一來,再沒人能夠傷害一個“爲皇上和太后祈福”的嬪妃了。雖然沒有恩寵,性命總是無虞的。
林清在後面看着這樣的大逆轉,心頭也禁不住有些心驚。這宮中真是步步都要算計清楚,否則一步走錯,只怕就是萬劫不復。而嬪妃之中的爭鬥,尤其險惡。
她看着站在李懷玉身側,面上浮着隱約笑意的衛木蘭,心裡不由想,好在她還有皇上的恩寵,不然……不然在這宮裡,何其艱難?
方纔是蓮昭容獻禮,卻差點被這個忽然出聲的嬪妃攪了局。林清看李懷玉面上隱約有些不悅,連忙微微踏前一步,開口道,“不怪這位小主呢,其實奴婢也覺得這上頭的壽字着實多,難道真有一萬個不成?”
蓮昭容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兩人相視一笑,繼而移開目光。林清便聽她柔柔的衝皇上道,“並沒有。臣妾的意思,倒是想寫一萬個呢!只是時候不夠了,這上頭只有兩千多個。若皇上真能萬歲,臣妾願意繼續寫下去。”
說完眼中含情的看了李懷玉一眼,然後雙靨微紅的低下頭去。
李懷玉垂眼,只能看到她鬢邊的白玉的流蘇,將她襯得越發膚如凝脂,心頭不由一軟,握了握她的手,“哪裡就要你這般辛苦了?只這兩千個,你就瘦了一圈兒了,朕怎捨得你再勞累?”
言語之間,說不出的柔情蜜意,蓮昭容聽了,頭更是低下去,只能看到頭頂的發旋了。
兩人之間溫情脈脈,幾乎要忘記了周圍的人,太后只好乾咳一聲,打斷了兩個人。
李懷玉臉上還有些未盡的柔情,眼睛在嬪妃之中飛快的掃了一眼,唬的衆人都低下頭去,纔有些尷尬的看了太后一眼,見她沒什麼表示,便開口道,“既然壽禮都瞧完了,那就散了吧。天色不早,兒子送母后回宮?”
“哪裡就要你送了,懷恩送哀家就是了。你有事便自去吧!”太后的目光掠過蓮昭容,淡淡的開口。
李懷玉顧不上抱怨太后偏心幼子,看着李懷恩扶了太后離開,便攜着蓮昭容離開了宴席。
他今夜心情大好,竟是不願做鑾輿,旨意要走回去。好在這裡距離流華殿並不很遠,便是走回去也不礙。只是天實在是涼了,林清有些不放心,雖然怕被責怪打擾了二人世界,還是跟着魏總管上前送了披風,“夜裡風大得很,娘娘體弱,還是披上這個好。”
李懷玉聽聞是爲蓮昭容好,便沒有斥責,笑眯眯的親手給蓮昭容披上了那白狐狸皮的披風,然後纔在魏忠的伺候下披上自己的黑熊披風。
一白一黑的兩個人,攜着手往前走,在沿路宮燈的映照下,仿如一對璧人,讓人望之稱羨。
蓮昭容的身子一向弱,雖然披着披風,但在冷風裡走了一遭兒,已經是從裡到外都涼透了,人便有些發抖。李懷玉拉着她的胳膊,自然感覺到了,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才發覺已是冰塊似的。連忙叫了鑾輿過來,匆匆回了流華殿。
硯兒想是早就習慣了,一回來就去要了熱水來,要伺候蓮昭容沐浴。林清看了看一臉擔憂的李懷玉,不由問道,“怎麼,你家娘娘一貫都是這樣麼?”
硯兒雖蹙着眉,卻是處變不驚的樣子,聞言便道,“正是,主子從小底子就弱,大夫說只能將養着。從前在家時,老爺夫人體恤,每到冬天,便窩在屋子裡貓冬,還好些。進宮之後,天天不是這個來請,就是去那處請安,這才越發嚴重了。”
林清見目的達到,也就不說話了。李懷玉聞言皺眉,“除了太后那裡,你家娘娘還去給誰請安?”
“於貴妃那裡,寧賢妃那裡都要時不時去走走的。有時她們下了帖子來請,主子卻不過,也只能去了。奴婢也勸了,只是主子總不聽,誰叫她們位分在主子之上呢?”硯兒道。
李懷玉聽了這話,半晌沒有開口。過了一會兒,他道,“郝佳德,傳朕旨意,流華殿蓮昭容伺候朕有功,深得朕心,着升爲蓮妃,賜居關雎宮。再告訴各宮,蓮妃身子弱,不要多來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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