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在和自己說話的於貴妃忽然搖搖欲墜,李懷玉有些反應不及。【ka"正要伸手將她撈回來,卻被身後傳來的“砰”的一聲驚得一顫。手一鬆,於貴妃就這麼跌到了地上。
李懷玉卻已經顧不得了,他緩緩地扭過頭,便見林清躺在地上,弓起身子。
“清兒!”他瞪大眼大步走過去,將她從地上抱起來,“你怎麼了?”
林清皺着眉,迷茫的眼神對上他,似乎才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想要就於貴妃不成,反而摔了自己。
所有的感官歸位,她忍不住擰起眉峰,額上冒汗,“皇……皇上,臣妾疼……”
李懷玉抱着她的手緊了緊,“怎麼了?你哪裡疼?來人啊,快去叫太醫!”
林清雙手捂着腹部,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臣妾……臣妾肚子疼……好痛,皇上!”
“肚子疼……?”李懷玉低頭,後知後覺的發現,地上已經滴了淺淺的一灘血,紅的刺目。
他的手一抖,將林清的臉往自己胸膛的方向按了按,“乖,太醫就來,朕帶你回去。”說着就要抱着她離開。
林清垂着頭,臉色蒼白的靠在她懷裡,閉上眼睛,無力的點了點頭。
這時候跟着於貴妃的人也終於將她扶了起來,淨月驚聲尖叫,“啊!娘娘流血了!”
場面一時之間變得亂糟糟的,許多人擠來擠去,終於皇后提高聲音喝道,“吵什麼?!”
聽到她的聲音,衆人彷彿有了主心骨。殿裡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往皇后那裡看去。她纔開口道,“皇上,臣妾瞧着於貴妃的情形,怕是要早產了。不若將於貴妃和珍修儀都安置在這裡。太醫們也不必來回跑動。”
李懷玉聞言冷聲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將你們主子扶進去?”說着率先抱着林清,走進了蓬萊洲的偏殿。
不知爲什麼,林清對着偏殿,心裡說不出的牴觸。
進宮這才幾年,這蓬萊洲的偏殿就發生了好多事情。就是木蘭,也是在這個地方沒的。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李懷玉將她放在牀上,卻仍是沒有放開,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柔聲道,“別怕,朕就在這裡陪着你。太醫一會兒就來了。”
林清揉着腹部,只覺得那疼痛鑽心裂骨,卻也讓她越加的清醒。
到這個地步,哪裡還會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她擡起頭來,睫毛上沾着細碎的淚花,看着李懷玉,哽咽道,“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是臣妾沒有福氣,留不住皇上的孩子……”
不必等太醫來,她也知道,那樣毫無準備的摔在地上,沒有任何防護,這個孩子,必定是沒了。
李懷玉心頭一酸,握緊了她的手,“不是你的錯,清兒……是朕沒有保護好你。是朕的錯……”
林清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淚就這麼落在了兩人交握着的手上,冰冰涼涼的。
她猛然撲進李懷玉懷中,嚎啕大哭,“不對,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竟連自己有了皇上的孩子都不知道……都是臣妾粗心大意,所以孩子纔要離開臣妾……”
不管多少淚水,都不能挽回她所失去的東西。然而這一刻,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皇上,太醫來了,還是讓太醫給珍修儀妹妹診治纔是。”皇后隔着簾子在外頭低聲道。
李懷玉答應了一聲,目光卻一直停在林清身上,“讓他給朕滾進來!”
“皇上。”林清推了推他,卻低着頭不去看他,“這屋子不吉利,皇上還是先出去吧……”
李懷玉就這麼看着她,半晌才輕輕嘆了一口氣,揉了揉她的發頂,“朕就在外頭,別怕。”
林清點了點頭。然而李懷玉一走出去,她就軟軟的躺倒在了牀榻上,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進來給她診脈的,是老熟人施良。
他聽了好一會兒脈象,只能黯然的搖頭,“娘娘,這個孩子是保不住了。如今怕是用點兒法子,將孩子流出。”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結果,林清卻還是覺得心口一疼,似乎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又似乎是被人拿着針紮了一下。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胸口,整個人縮成一團。
“娘娘……”施太醫斟酌着開口,“其實臣本就不贊同娘娘此時有孕。娘娘應當記得,娘娘的身子受了寒,尚未養好,倉促受孕,對母體和孩子都並不好。便是這回僥倖,日後也未必是福氣。”
“你是想說,這個孩子死得其所麼?”林清開口。她實在忍不住,明知道這件事和施良毫無關係,卻忍不住用這樣尖銳的話語,去刺傷別人。彷彿這樣便能好過似的。
施良沉默。林清自己卻忽然呵呵笑了起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實不投胎在皇家,也是他的福氣……”
施良憂心的皺起眉頭,正要再勸說一番,林清卻似平靜了下來,“要怎麼做?”
“什麼?”話題跳躍太快,施良沒聽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是說……要把孩子流出來麼?”林清閉上眼,聲音裡有着不易察覺的顫抖,“開始吧。”
施良微微嘆氣,從自己的箱子裡取出銀針,在林清的身上紮了幾下。
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心理作用,林清只覺得,這幾針紮下去,身體裡似乎真的有什麼東西流出來了。
那是她的孩子……她忍不住溼了眼眶。想起還有人在,便將整張臉埋進了被子裡,無聲啜泣。
“娘娘,悲傷無益。如今娘娘還有大皇子,還有皇上,莫非娘娘還要讓他們擔心不成?娘娘還是好生想一想,今日之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施良站起身,看着她側着頭,微微顫抖的模樣,心頭忍不住生出一絲憐惜。任她平日再堅強,終不過是個女子而已。
聽到施良的話,林清腦子一清,今日所遇到的事情,一幕一幕出現在腦海裡。
於貴妃!她緊緊地捏住被子,眸中猛然射出仇恨的光芒。
她看到自己吃那個據說酸的要命的蜜餞的時候,就已經懷疑了吧?所以後來送了魚羹來試探自己!
可恨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有發現。如果自己能夠小心一點,經心一點,早一點發現已經有孕。又或是早一點發現於貴妃的不對勁,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林清鑽進了牛角尖裡,忘記了施良所說的,這個孩子就算保住了也很危險的話,將於貴妃恨到心裡。
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隔壁房間裡傳來高高低低的痛呼和呻吟。
林清睜開眼睛,見春凝和香凝掀簾子進來,連忙問道,“隔壁是怎麼回事,於貴妃呢?”
春凝見她神色雖然不大好,但還能說話,心下一安,“於貴妃娘娘也摔了一下,現下正在隔壁,太醫說,動了胎氣,這是要早產呢!”
“什麼?”林清猛然睜大眼睛,繼而頹然,“是啊,她已經七個月了,早產……呵呵!”
一時間刺激太過,她忍不住噴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太醫!施太醫!快來人啊!主子暈過去了!”春凝連忙扶住林清,讓她躺在牀上。香凝則是跑出去叫人。
此時外頭的氣氛頗有些壓抑,李懷玉沉着臉站在門外,平日裡最愛湊在一起說話的嬪妃,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只能聽到於貴妃時不時發出的痛呼和尖叫聲。
然而每個人心底也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今日之事到底怎麼回事,她們都不清楚,但現在於貴妃正在早產,而珍修儀,瞧那個模樣,倒像是小產了一般。其中若說沒有關係,是斷沒人肯信的。
就不知是於貴妃拉着珍修儀做墊背的,還是珍修儀想害於貴妃。
衆人都在暗自揣測,兩個高位嬪妃出事,過了今夜,宮中的格局又會發生什麼一的變化?
聽到香凝的叫聲,李懷玉連停頓都沒有,便往室內走去。皇后原想勸說,但見太后都未開口,也就閉了嘴。
進了內室,見林清竟是暈迷了過去,李懷玉眼底醞釀這風暴,沉聲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施太醫跟在後頭進來,把過脈之後,回到,“回皇上,娘娘這是刺激過度,急火攻心,纔會吐血暈迷。不過這口血吐出來之後,倒是沒有大礙了。只是不能再受刺激,需靜養。”
李懷玉冷着臉點頭,轉向春凝兩人,“你們說了什麼,就刺激到了她?”
“主子問起於貴妃如今怎樣,奴婢便照實答了。然後……”春凝低着頭,她自己也摸不着頭腦。
李懷玉眸光一閃,避過了這個話題,問施良,“珍修儀何時能醒來?”
“回皇上,只是暫時的暈迷,過一會兒就能醒過來了。若是皇上着急,臣也可以給娘娘扎針。不過最好還是等她自己醒過來。”施良道。
室內陷入漫長的沉默,李懷玉握着林清的手,眼神放空,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春凝和香凝兩個挑了個角落站着,一方面內疚於主子有孕自己竟然沒有察覺,還讓主子出了事,另一方面,卻也對今晚發生的一切,感覺到有些迷茫。
這一夜,整個皇宮的主子都集中在蓬萊洲,陷入了一種壓抑的氣氛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隔壁的叫喊聲一直沒有停,卻漸漸的弱了下來。
腳步聲響起,郝佳德站在門外,低聲問道,“皇上,於貴妃那裡,太醫讓問,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李懷玉正要開口,只覺手中一緊,身後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堅定而決絕,“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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