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等着皇帝走遠了,衆嬪妃們才反應過來,齊昭儀跟着宮女慢慢的往回走,想起皇后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來,忍不住嗤笑,皇后平時看着很是明理的樣子,怎麼這會兒卻這樣糊塗起來了?果然是已經開始有了私心了嗎?

這半年來皇帝寵幸珍嬪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裡,就連這兩個月這麼繁忙,皇帝都抽空去看了眼珍嬪,這代表着什麼?就算你自持公正,這伺候的事情畢竟是皇帝近身的事兒,總要問一聲吧?

難道還真以爲陛下就是那鄉下的種豬,弄個母豬就願意?陛下要真是這種□□薰心之人,那之前又怎麼會忙着朝政把後宮晾在一邊?

就是敬事房的太監還得問皇帝晚上想寵幸哪個,而不是他自己擅自擡了嬪妃過去,衝着這一點,皇后就是活該。

皇后你着急子嗣的事情,怕被大臣們責難,難道陛下就要兩眼一抹黑,是個女人就得寵幸?這可是大祁最尊貴的人!

根本就就是本末倒置。

越是這種時候,不應該越是抓緊陛下的寵愛,好安身立命?關於皇帝沒有子嗣的事情,如今鬧鬧沸沸揚揚,就連福建出了個石頭都硬賴到這件事上,但是在齊昭儀看來,這事……真正蹊蹺在於皇后。

據說當年皇登基前可是隻有良嬪一個妾侍,幾乎是獨寵皇后,去年鬧的厲害的時候,皇帝實在不耐煩,因爲先帝就是不育,這才拖到後面幾乎弄出奪位之爭來,最後就讓太醫署裡給皇帝看過身子,那太醫可是說陛下健壯的很……,那可是曾經診出先帝不育的太醫,是和仟家並列的名醫世家。

所以……,這些年到底爲什麼沒有子嗣,這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事情,想想,皇帝對這位皇后娘娘,也算是獨一份兒了。

不過,想着剛纔仟夕瑤被皇帝拉走的情形,又想着衆人錯愕的表情,齊昭儀只覺得滿心的痛快,她這人性格明朗,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實在做不得虛,這會兒高興,自然是走路生風,就差哼着歌了,一旁跟隨的牡丹其實有點不明白,按道理珍嬪這麼受寵,她家娘娘和珍嬪兩個人又這麼要好,總要沾點光吧?可是隻要陛下在,她家娘娘就藉口走了,就像這一次,如果早知道……幹嘛不央求皇帝一起呢?兩個人一起伺候陛下,也是美事一樁不是?

齊昭儀看牡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說道,“有話你就說,別總是這一副我有心事的模樣,回頭又憋不住跟嫂嫂說了。”這牡丹別看是她的貼身宮女,其實根本就是受命於家中的齊家大兒媳婦。

牡丹尷尬的笑,說道,“奴婢什麼時候跟大夫人說過娘娘的事情,奴婢就是不明白,娘娘爲什麼不跟着珍嬪娘娘一起去南巡?”牡丹想起皇帝當衆拉走遷夕瑤的事情,就覺得這位娘娘也算是無人能及了。

“娥皇女英共侍一夫?”齊昭儀挑眉看着牡丹,見她不敢直視自己的目光低下頭來,說道,“我可做不來那種事,也不稀罕。”

看着牡丹不解的眼神,齊昭儀氣沖沖的往回走,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別人都要追逐的東西,對她來說卻並不是想要的,如果不是爲了在宮裡安身立命,她甚至不會去親近珍嬪,不過好在兩個人倒是情趣相投,一來二去的到真的跟姐妹一般要好。

至於她想要的生活,早就在進宮的那一天就生生折斷了,她的心就如同那陳潭老酒一般,已經激不起一點波瀾。

一天一天的,不過就是熬日子而已。

皇后回到鳳棲宮之後發了半天的呆,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她從來都沒有這麼難堪過,即使是當初婚後幾年都沒有子嗣,燕王妃,就是皇帝的生母也不過委婉的提醒了幾句,皇帝一直都很敬重她,結果現在怎麼會這樣?

難道雨露均沾就不應該?後宮那許多女子,都指望着皇帝一人,有了子嗣就算了,但是如今連個孩子都沒有……,皇后越想越是氣憤難過。

趙李氏剛剛得了信兒,匆匆的趕了過來,這幾日她犯了頭疼病,一直歇着,等着看到皇后一臉的委屈,趙李氏覺得心都擰的疼了。

“那個小賤人!”趙李氏擡頭就罵道,“肯定是她攛掇着陛下讓皇后娘娘難看,不然陛下往日何等敬重娘娘,怎麼會這樣的讓娘娘難做?竟然當衆把人拉倒了龍輦上,那是她可以坐的地方?”

皇后聽趙李氏說一句,臉色就蒼白一分。

趙李氏握住皇后的手說道,“娘娘,你不能在姑息這個人了,她就是個禍害!”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珍嬪。”皇后說道。

其實她當時就猶豫過是否要把隨行名單給皇帝看下,但是看着皇帝忙的跟陀螺一樣,又想着自己是皇后,這種事總該由她來定奪,所以就……,現在想來,確實是她太大意了。

可是,難道她連決定一個侍寢名單的人選都不行?

皇后越想越發胸悶,一邊覺得能理解皇帝怒意,一邊又覺得憋悶得慌,不自覺地想起皇帝待珍嬪的親暱來,好像陛下待她從來都是敬重多過親暱。

趙李氏哼了一聲,說道,“紅顏未老恩先斷,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既然陛下正缺了那子嗣,娘娘何不辦個選秀?多選些新人進來,又能讓朝臣們說娘娘大度賢明,有能讓陛下的目光不會在一個人身上,要知道當初那位原貴妃柏氏進宮的時候,陛下可是驚豔過好一陣呢。”

皇后看着興致勃勃的趙李氏,沉吟了半天倒是沒有說話。

剛開始坐的是龍輦,三十六人擡的,雖然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的情景,但是看到明黃色的顏色就知道,這是皇帝,也方便接受萬民敬仰,等着出了城就改成了馬車,這樣速度也快多了,與其說是馬車,不如說是八匹馬拉的巨大的移動房子。

這巨大房子還分了餐廳和客廳,臥室等等,什麼書,茶壺,被褥俱全,並且其奢華程度一點也不亞於皇宮內的的裝飾。

仟夕瑤在皇宮裡憋壞了,那種興奮的亢奮度一直保持了好幾天,撩開窗戶看到一座山脈就說,“陛下,是山,山!”不能怪仟夕瑤這麼大驚小怪的,據說一個女孩被人關在地下室,等着幾年後被人救出來人已經傻了,目光呆滯連話都不會說,仟夕瑤之前一直被關在皇宮裡,雖然皇宮佔地面積大,但她能去的地方也就那幾個地方,人早就憋的不行了,曾經在仟府的時候,她雖然做不到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但是出個府,透透氣買東西,去寒山寺燒香,吃齋菜,夜宿一夜,其實就是有點像現代的找個賓館度週末差不多,夏秋還能跟父親去附近郊區踏青,自在的很,哪裡像是宮裡,一進就去二年半都沒出來過,更何況她身體裡住着的現代的靈魂,忍耐度比起那些養在深閨裡的正牌古代女子們差多了。

總之,仟夕瑤現在的狀態就跟從局子裡放出來一樣,有點忘乎所以了,當然她心裡還是有點顧忌的,但是不過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只要她不是做的太過分了,皇帝不會拿她怎麼樣。

不然之前她在龍輦裡獻吻,對於現代人來說稀鬆平常的事情,對於皇帝來說可就有點太大尺度了,畢竟隔着一層布,那可是萬民都能看到的,可是皇帝竟然都沒說什麼。

想到這裡,仟夕瑤心中一頓,只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沉淪了,當你覺得可以在一個人面前肆意暴露自己本性的時候,貌似……,離喜歡不遠了。

萬福在一旁臉都快僵了,多新鮮呢,那麼大一個東西不是山還是別的不成?珍嬪娘娘,你能不能穩重一點,有點作爲陛下嬪妃的覺悟啊?

結果萬福吐槽完就看到香兒也湊了過去,一臉驚喜的說道,“真是座山,娘娘,好大的一座山。”

萬福覺得自己臉肯定綠了,這倆主僕可真夠可以的,還有沒有點體統?就跟在山溝溝裡住着的村姑來到繁華的京都裡一樣,太土老帽了點,想到這裡他偷偷打量了眼正看着書的皇帝,見他微不可聞的皺了皺眉眉頭,看着珍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最後還是沒有說。

他想,萬歲爺可真是看重珍嬪娘娘,別說是以前得寵的貴妃,就是皇后坐在這裡,這麼大呼小叫的也要說一聲不懂禮數的,結果皇帝竟然就這麼當沒看見?

得,皇帝都不說話,他操的哪門子的心,還是老實伺候着吧。

結果萬福又聽到仟夕瑤喊,“是羊羣,羊羣!”

香兒又附和道,“真的是啊,好多羊,娘娘,那個小羊羔真可愛。”

萬福低頭瞧了眼皇帝,只見他眉頭突突的顯然正是在忍耐,萬福轉過臉,憋了半天,不知道爲什麼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俗話說一物剋一物,他算是知道了。

晚上到了驛站,等到睡覺的時候仟夕瑤都還處於亢奮的狀態,不過顯然皇帝已經有點任耐不住了。

所以當仟夕瑤□□的吃了十串羊肉串之後就表示,想要和皇帝一起出去散散心,賞月看星星,皇帝就沉着臉不說話了。

萬福在一邊快淚流滿面了,陛下,你總算有點尊上的樣子了,就應該這樣。

仟夕瑤也不是不會察言觀色之人,見皇帝黑了臉,頓時就老實了,讓香兒伺候着梳洗完畢,就披着一件丁香色的十樣錦的妝花褙子坐在牀沿邊看書,安安靜靜的不行。

皇帝剛開始還沒注意到,結果等着他把諜報看完了也不見仟夕瑤有動靜,就轉過頭去看,橘紅色的燈光下,仟夕瑤正低着頭靜靜的看書,本就欺霜賽雪的肌膚,這時候度上了一層柔軟的光,不止是她的臉,甚至是她側着的身子,如同剪紙畫裡的影像,朦朦朧朧之於又顯得溫暖人心,像是一縷清風一樣,吹進了他的心裡。

皇帝的面容漸漸的柔和了起來,想着仟夕瑤剛纔的要求,其實出去散散也不是不行,說道,“把髮鬢梳一梳。”仟夕瑤剛洗過頭,一直散着晾乾。

仟夕瑤,“……”

皇帝看着仟夕瑤一臉疑問的表情,淡淡的說道,“去看看兵士們駐紮的如何了。”

仟夕瑤眼神一亮,忍不住露出個大大的笑臉,這意思不就是要出門,她上前就挽住皇帝的手臂,說道,“陛下,你真好。”

皇帝目光轉到仟夕瑤明媚的笑臉的時候,不過一點事情就能這麼滿足,眼神也漸漸的柔和了下來。

宮外的空氣是自由的,山脈是高聳入雲的,就連那顆月亮也顯得更加明亮奪目,仟夕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小步小步的跟在皇帝的身後,皇帝光是禁衛軍就帶了五萬精騎兵,拱衛司三千弓弩手,侍衛司五千的火銃隊,是真正的精銳,仟夕瑤覺得就算沒有那五萬的騎兵,光是火銃隊就已經很厲害了,火銃隊加上弓弩手幾乎無所匹敵。

遠處,篝火沖天,掛在上面的羊肉發出滋滋的響聲,看着垂涎欲滴,伍泉隨意的坐在篝火前的墊子上,拿了放在一旁的燒刀子酒就灌了下去,又吃了一口羊肉,說道,“真是痛快。”

旁邊坐的鄧啓全看了眼遠處,說道,“那就是珍嬪吧?”雖然因爲太遠面容模糊,但是能跟在皇帝身邊必然是這位無疑。

因爲另外四個跟過來的嬪妃則安置在了後面的屋子裡。

伍泉醉眼朦朧,眯着眼睛,說道,“只能看到衣服的顏色,你就能猜出來?也不知道容貌如何,來來,喝杯酒吧。”

鄧啓全卻拒絕道,“一會兒我還要去看看守衛。”又說道,“能跟在陛□邊的,除了那位還能是誰?再說,我瞧着珍嬪娘娘的哥哥仟召陵就很是俊朗,這位珍嬪娘娘也不會差到哪裡。”

伍泉笑道,“這倒是……,這位娘娘也是了得,以後必定是一個人物。”

鄧啓全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說道,“他哥哥也是不差的,做事穩妥,冷靜又失膽量,我看明年秋闈,必然榜上有名。”

伍泉看着鄧啓全,挑了挑眉,“你怎麼這般篤定?”

“哈哈。”伍泉喝了一口酒,那溢出來的酒順着他的下巴流下,他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擦了擦,說道,“仟召陵能進入天下聞名的白鹿書院,那就說明是個天生的讀書種子,這就說他有才,這會兒他妹妹又是陛下的寵妃,這就有勢了,你說……,又本事又有靠山,明年他能不出頭嗎?這朝中誰也不是傻瓜啊。”

鄧啓全眼中閃過了然之色,說道,“怪不得你非要去招惹他,原來都看透了。”

“你不也一樣,那烏澤的事情不是你透露給他的?”伍泉說道。

“那可不是我。”鄧啓全看了眼越走越遠的皇帝和珍嬪,只覺得兩個人湊在一起,雖然面容模糊,但是明顯臉上帶着笑,如同神仙眷侶一般,般配的令人豔羨,說道,“陛下是個重情之人啊。”

伍泉愣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拍了拍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原來是這樣!我就說你忙的腳不沾地的,還有空找人去風牌樓吃酒?這位娘娘可真是不簡單,入宮兩年一直不動聲色的,但是突然間就這樣得陛下得看重,竟然讓陛下這般用心,乖乖,這一旦生了皇子,前程簡直不可估量啊!!”

身旁能聽到木材燃燒的劈啪聲,兩個人都靜默着不說話。

好一會兒,伍泉才隨即又說道,“你說的是,陛下這個人最是重情,不入他的眼便都是路人,可是一旦入了他的眼,那就是春風細雨一般了,當時陛下潛龍的時候,我們三個最是要好,一起去打獵,何等的意氣風發,哎,一轉眼,他就成了今上,你我呢,也是被陛下重用,算是全了曾經的那份情誼了。”

兩個人聰明得把話題繞道了過去得事情上。皇帝的心意,並不是誰都可以猜的。

鄧啓全帶着幾分揶揄,“這話不像是你說的啊,你不是總說自己文武全才,文韜武略沒有不會的,這才贏得了陛下的寵信?”

“呸,老子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伍泉忍不住紅了那張粗狂的面容。

鄧啓全哈哈大笑,說道,“還這麼容易臉紅,說起來你家已經給你定好親事了吧?”

“嗯,據說賢淑恭順,是個會過日子的。”伍泉說道。

“當初岳家小姐去的時候……”鄧啓全知道伍泉和這位岳家小姐是表兄妹,從小青梅竹馬,感情很是深厚,外面人都說伍泉是因爲前頭這位岳家小姐病逝,名聲不好,這才拖到現在才找到合適的親家,可是隻有他知道,伍泉暗自傷懷了多久,所以一直都沒有定親。

“你放下了?”現在定親了,應該就是可以忘記了吧?

伍泉臉頓時就黯然了下來,狠狠的喝了一口酒說道,“放不放不得下,不都已經是這樣了?日子總是要過,再說陛下如今不是很寵愛珍嬪?”

兩個人跟着皇帝許久,都隱隱約約知道,皇帝心裡似乎藏着一個人,以前冷落後宮的時候衆人覺得皇帝忙着朝政,但是他們兩個人覺得,興許是皇帝心中那個人在作怪,當然這些都是兩個人猜測而已,做不得準。

鄧啓全卻說道,“哼,我和你不一樣,我一定要找個自己喜歡的。”

伍泉狠狠的揮了一拳過去,結果卻是被鄧啓全閃開,“氣我是吧,過來打一架!”

“哈哈,我纔不跟你打。”鄧啓全行動非常靈敏,不過幾步就跳出老遠,朝着伍泉笑,“有能耐,你倒是追到我?”

伍泉力大,能以一敵十,鄧啓全卻是走的輕巧的路子,輕功了得,伍泉就沒有追上過鄧啓全,氣的伍泉站在原地,鼻子都快氣歪了。

一旁的軍士們見了,也是哈哈大笑,頓時就覺得緊張的氣氛消除了不少。

隨着快到了八月份,天氣漸漸的涼爽了起來,遷夕瑤一路吃喝玩樂,簡直就是樂不思蜀,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吃當地的特產,小玩意,弄的萬福怨聲載道,對着香兒訴苦說道,自己這一等大太監如今成了給珍嬪娘娘跑腿買零食的了,不過嘴裡抱怨歸抱怨,該去買的時候也不含糊。

自從欒喜被打,萬福就重新在皇帝跟前伺候着,這會兒神氣活現的不行,那些曾經暗暗希望他能倒下的人們,氣的差點咬碎了牙齒,也算是明白了,這珍嬪就是個貴人!

不然,靠着他自己還能回去?肯定是珍嬪娘娘吹的枕邊風,如此,對着珍嬪獻媚的越發多了起來。

至於香兒,那更是水漲船高,就是拱衛司的指揮使鄧啓全見了她都要說一聲香兒姑娘,弄得香兒都不好意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