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到了春季,如意樓的姑娘們脫下厚重的衣服,穿上輕薄的春杉,如同一朵花似的漂亮,仟豐城指着坐在楠木椅上吹簫的女子說道,“怎麼樣?漂亮嗎?”然後露出很是一副得意的樣子,“她可是這如意樓裡雪雁姑娘,如意樓十二朵金花之一。”

雪雁見到了仟豐城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款款的走了過來,福了福說道,“奴家見過仟公子,這位是……”隨即看了眼仟豐城身邊的文質彬彬的男子。

“這是我的好友周公子。”仟豐城指了指周淺墨說道,“快把你們雪蓮姑娘也叫過來,正好伺候周公子。”

雪雁抿嘴笑,說道,“不湊巧,今天雪蓮姐姐有客,奴家找其他妹妹來伺候周公子好不好?”說完就目光柔柔的看着仟豐城,仟豐城被看的心中酥麻一片,趕忙說道,“你說了算,來,咱們進去吧。”說完就迫不及待的攬着雪雁進了她的閨房。

別看如意樓是妓院,但卻和一般的私窯不同,這些個姑娘們個個都是從小培養出來的,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但是卻都拿的的出手,能和客人相談一二,行爲舉止更是帶着一份大家閨秀的氣度,但是一旦到了牀笫之間,又變的異常放蕩,讓男人無限滿足。

簡單來說,如意樓的姑娘就是高級激女,和純粹想要生理髮/泄的男人不同,在這裡男人能得到更高層次的滿足。

雪雁的閨房佈置的很是雅緻,連一點風塵氣都沒有,看的周淺墨嘖嘖稱奇,他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認識仟豐城之前的周淺墨的生活一直都是循規蹈矩的,一點出格的事情都沒有,可是年輕人畢竟精力旺盛,哪裡能忍得住?

他和仟豐城認識之後就是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門,仟豐城雖然學問不好,但是卻很會玩,鬥蛐蛐,賭骰子,在街上調笑女子,更不要說這會兒在青樓裡狎妓,他雖然知道這樣不好,可是卻是怎麼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停下來。

看着周淺墨一臉興奮豔羨,仟豐城心裡越發得意,當初兩個人鬥文章,他又怎麼鬥得過已經是舉人的周淺墨?要知道這人可是大祁第一清流周炳瑞的嫡孫,從小就是受到了詩書的薰陶,說句難聽的話,在肚子就是聽着詩文長大的,他能比得過?仟豐城輸的狠了,氣紅了眼,不過一轉眼,他就想明白了,可以拿自己擅長的東西鬥周淺墨不是?

然後最開始是喝酒,仟豐城小小年紀卻是海量,不過幾次就把周淺墨喝的不行,他本以爲周淺墨會厭惡自己,也會說他不務正業,結果人家酒醒了之後就說從來沒有這樣暢快過,還問他知道怎麼鬥蛐蛐不?他一直聽別人說,但是沒見過……

仟豐城自己就有個名叫大將軍的大紅蛐蛐,很是厲害,自然拿出來給周淺墨看,就這樣兩個人突然像是找到了契合點,一發不可收拾,越發親如兄弟一般,周淺墨是覺得仟豐城會玩,而且是仟召陵的弟弟,自然不會害他,仟豐城是覺得周淺墨很是聽話好玩,當然最重要的是,比起那些平時和他一起玩的上不得檯面的酒肉朋友,周淺墨這樣一個出身的,又是滿腹經綸的朋友更讓他有幾分親近的感覺。

就這樣,兩個人湊在一起,不過幾日就是恨不得穿一條褲子了。

“那不是大哥的聲音?”仟豐城突然就站了起來,臉上帶着幾分驚愕的神色,他推開窗口,看到一個年輕的男子站在樓下,真是仟召陵,而他身邊還有個貌美的女子的時候,他忍不住露出一抹興奮的笑容,說道,“好哇,平時裝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這會兒在這裡押妓,可算是讓我逮到了。”

周淺墨一驚,趕忙湊到了窗櫺邊,問道,“你說仟大哥?”和仟豐城的興奮不同,周淺墨卻是帶着幾分恐慌,要是讓父親知道他在押妓,恐怕打斷腿趕出家門都有可能。

“雪雁,這不就是雪蓮姑娘嗎?原來你說的客人是他啊?”

雪雁問道,“仟公子,你認識他?”

“我怎麼不認識,那就是我的好大哥仟召陵。”仟豐城咬牙切齒的,眼裡卻是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有種說不出來的興奮,想着,爹爹平時那麼喜歡他,總是讓我學他的爲人處世,要是知道他逛窯子,也不知道會怎麼樣?想到仟召陵被父親仟秋紅責罵的樣子,仟豐城就覺得興奮的熱血沸騰。

周淺墨卻和仟豐城想的不一樣,他滿腦子就是一個字,跑!周家的家規可不是放着玩的,父親氣急眼了,打死他都有可能。

“豐城兄,我們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召陵哥是在這裡……,可是你我也在這裡啊,難道你想讓伯父也知道?”周淺墨苦口婆心的說道。

仟豐城怎麼肯聽,只要能讓仟召陵出醜,就是兩敗俱傷他也是樂意的,“你別管我,哎呦,竟然抱在一起了,真是有傷風化啊,呵呵”仟豐城露出得逞的笑意,急切的推了門就蹬蹬下樓去了。

雪雁看着仟豐城離開的模樣,忍不住笑,“你們男人可真有意思,自己可以逛窯子就行,但是換成了別人就覺得不舒服?周公子,你家裡是不是有什麼如花美眷等着你啊?怎麼這麼拘束?別怕,只要你不說出去,沒人會知道的。”雪雁不過以爲仟豐城和仟召陵在置氣,所以下樓去堵人,只不過是一時氣不過,根本就沒有想過兩個人結怨已久,正是在鬥法。

周淺墨正擦着額頭上的汗珠子,想着怎麼溜掉,結果聽了雪雁的話,一愣,忽然就想起,每日裡一心一意的在家裡做女紅的姐姐來……,周黛真要是知道仟召陵竟然逛窯子,得多傷心?

一股火氣就用上心頭,一旁的雪雁正站在窗櫺下看戲,嬌笑着說道,“哎呦,仟公子的哥哥也很是風雅,竟然幫着雪蓮插簪子。”

周淺墨想象着那個場景,只覺得心頭的火燒的越來越旺了,想起周黛真從小照顧自己的事情來,家裡節儉,一雙鞋子都要求穿三個月,但是他卻頑皮穿了半個月就壞了,是姐姐偷偷的熬夜給他做了新鞋,至於衣服襪子,更是不在其數。

還有那時候讀書,他經常半夜就餓肚子,可是家裡沒有吃夜宵的習慣,其實不過是因爲太窮了,根本就週轉不開,大家都羨慕他祖父是少傅,弟子無數,遍佈整個大祁,父親,叔伯都在朝爲官,家門顯赫,可是誰又知道……,這日子過得竟然是比一般的小戶還不如。

那時候姐姐就會偷偷的把自己的繡品賣了,湊了點銀子就給他補身體,姐姐的屋裡的永遠放着他最喜歡吃的千層酥,肉脯。

當時姐姐成了望門寡的時候,他是怎麼對自己說的?

說,就算是姐姐要在周家呆一輩子,他也要護着她一輩子,不讓她受委屈,小時候姐姐護着他,現在長大了,輪到他來照顧姐姐不是應該?

當時仟召陵對姐姐有意,他也是努力從中撮合,想的不過是這京都如果有誰敢娶姐姐,也就是珍妃娘娘家的孃家人,她的嫡親哥哥仟召陵有這樣的能力。

珍妃在後宮裡受寵,如日中天,大家都說已經隱隱有了幾分曾經孝賢皇后的影子,後來她更是爭氣,誕下二皇子,把大皇子攬入懷裡,這要不是皇帝首肯,又哪裡會這樣的顯赫?

結果他想的挺好,卻事與願違,仟召陵的意思是現在這會兒還不是和太后翻臉的時候,二皇子年幼,大皇子性情不定,皇帝對太后也是多有孺慕之情,要在等等。

他也知道事情艱難,所以無奈聽從,結果現在仟召陵竟然在這裡和妓女親親我我的,這讓每日裡翹首期盼的姐姐如何自持?

樓下仟召陵整合仟豐城說話,和仟豐城想象的不同,仟召陵很是從容大方,連一點愧色都沒有,還介紹身旁的女子說道,“這是雪蓮姑娘,這是我弟弟仟豐城。”

雪蓮穿着一件石榴紅灑金的褙子,映襯着雪白的膚色,秀美的五官,很是瀲灩嬌媚,她姿態優雅的福了福,帶出幾分說不來的風情,說道,“見過仟二公子。”

仟豐城心裡氣的不行,心想,你才二公子呢,我在我們家裡就是大公子!仟召陵這野種!只是心裡暗罵,卻沒有講出來,他自己家裡內鬥就算了,並不想讓外人笑話,更不想讓一個妓女看笑話。

“我跟你有話說。”仟豐城矜持的昂着頭。

“雪蓮姑娘是自己人,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好了。”仟召陵面不改色的說道。

仟豐城快氣瘋了,覺得仟召陵實在是厚顏無恥,現在這個時候竟然還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至於自己人!!!什麼自己人?一個妓女?他還能在小人嗎?

結果還沒等他做什麼動作,後面一陣急風般的衝過來一個人,接着他就聽到了清脆的巴掌聲,當然還伴隨着周淺墨的怒吼,“仟召陵,你這個僞君子!”

半個時辰之後,雪蓮住的瀟湘居內,她看着總是一副從容神態的仟召陵,臉上帶着一個紅色的五爪印,忍不住捂着嘴笑,說道,“仟公子,拿着冷帕子敷一敷吧。”

坐在對面的周淺墨一副愧疚難安的樣子,時不時的瞄着仟召陵的方向,至於仟豐城則是大大咧咧的坐在仟召陵的對面,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道,“你剛纔說你到這裡有原因的,快說,不然我小心回去告你。”

仟召陵知道這時候需要快刀斬亂花,不然一旦露出幾分風聲來,讓魚兒跑了可就不好了,他明察暗訪那麼久,可不能最後一刻功虧一簣。

“雪蓮姑娘,你先出去。”雪蓮姑娘知道這是有話要說,福了福就走了出去,還很體貼的關上了門。

“豐城,你也是成了婚的人,是個大人了,以後這個家還要靠着你來支撐。”仟召陵本來想等着仟豐城中了秀才之後才說這番話,可是時間不等人,現在的形式卻是越來越嚴峻了,他恐怕不能一直呆在大伯家裡了。

更何況這會兒到了這步田地,也隱瞞不下去了,而且他一個人實在忙不開,也是時候讓弟弟歷練歷練了。

仟豐城嗤之以鼻,像個驕傲的孔雀一樣昂着頭,敲了敲桌面說道,“別跟我說什麼深明大義的話,老子不想聽,你給我說點實際點的。”

仟召陵露出幾分正色,說道,“事關重大,我現在要說,但是你們得發個毒誓,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

周淺墨想起仟召陵平時的爲人,越發覺得自己可能誤會他了,很是內疚,趕忙舉手發誓,至於仟豐城卻是帶着幾分躍躍欲試的神情,就好像終於找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一樣,也跟着發了毒誓,卻是目露興奮的看着仟召陵。

“去年參加貢院考試之前,父親給我拿了一份試題,說了花了重金買的。”仟召陵忍不住回憶,臉上卻帶出幾分凝重的神色來,“我當時就做了做,結果等着我去拜訪同窗,也在他的桌上發現這道試題,據說是花了一千兩的銀子買來的。”

“一千兩?”周淺墨睜大了眼睛,要知道這可不是小數目。

仟召陵目光微垂,神色冷凝,說道,“我當時不過覺得奇怪,要知道這考題是皇帝親自出的,都是臨時起意,怎麼會有人提前知道?肯定是假的。”

周淺墨和仟豐城的好奇心被帶動了起來,緊密的注視着仟召陵,等着他往下說。

“後來,我進了貢院考試,等着看到試題,心裡涼了半截,至少有一半的試題是對的。”仟召陵目光幽深的看了眼周淺墨和仟豐城。

“不可能!”這是周淺墨的聲音。

“原來你作弊啊,怪不得能考上會試第一!”這是仟豐城的聲音。

周淺墨這聽了這話,卻是覺得需要站在仟召陵這邊,說道,“豐城,你覺得靠着你那點墨水,就算是知道了一半的內容,你也能考第一?更不要說最後一天要寫文章,就算是知道文章的命題,但是如果你寫不出內容來,也是白搭不是?”

仟豐城只覺得臉紅的不行,氣急敗壞的說道,“你拆我臺幹什麼?”

“我就是想告訴你,召陵哥是真才實學,連我祖父都誇獎過他呢。”

“呸,知道你想奉承他!”

“好了,別吵了。”仟召陵很是無奈,說道,“這件事可大可小,可是我想了半日也不知道到底要怎麼辦。”

雖然仟召陵後面有珍妃娘娘撐腰,但是說白了就是一個白身,沒有官職在身,他要怎麼辦?

如果當中揭發了作弊的事情,興許清流中誇讚他的許多,但是同樣也有恨他入骨的,要知道能買考題的皆是權貴人家,可不是誰都能拿出一千兩銀子(至於商賈是不能參加科考的),別是這一番作爲樹了許多仇家來,以後還如何入仕?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事關重大,他沒有確鑿的證據,難道就這樣說出去?誰會相信?在朝堂上,就算是有了人證物證,還都可能被人壓住不能翻身,現在就憑着他這些話,誰信?

“所以召陵哥,你就是這樣自己明察暗訪?”周淺墨露出幾分欽佩的神色來,“可是這件事和這家如意樓有什麼關係?”

仟豐城還是不太相信仟召陵,聽到這裡,兩眼放光,一副你要是說不出個什麼來,我就要你好看的樣子,說道,“對啊,好大哥……,你倒是說說看。”仟豐城在好大哥三個字在發了重音,一副很是諷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