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會兒戲,衆人便結伴往園子裡瞧瞧據說是八殿下側妃,姒氏專程從津州買來的名品鶴望蘭。
“這花兒啊,她嬌。外瓣兒洋紅,內蕊寶蘭。柱頭霜色,形似仙鶴昂首。冬日裡得日頭下邊兒曬着。水得吃飽。到了盛夏天兒裡,整株花又得蒙了絹紗遮陽。雖是難養,好在殿下給了人伺候着,妾也就留着偶爾賞玩。”
姒氏面容精緻,身形玲瓏,一口輕柔調子,在府上只論侍寢,也就堪堪比赫連葳蕤少那麼一兩個晚上。尤其近月,宗政涵來她屋裡次數顯是多了幾晚,隱隱有壓過去的架勢。
本就是側妃,能名正言順將赫連家的女人踩在腳下,姒氏藉着賞花這當口,眼底隱隱有着張揚。她雖不及赫連葳蕤聰明能討了殿下歡心,但若論起伺候男人,府上可沒人比她更精於此道。
落後衆人幾步,赫連葳蕤似是不察,對宗政涵旁的女人壓根兒未曾放在心上。借了今日這難得機會,她有更緊要的事情非探查出個結果不可。
“姐姐覺得這花兒可好?”因了姐妹關係,正巧讓她能夠親近六殿下府上一干女眷。而她要尋的人,當在其中。
“若是愛看,自去討好你家殿下。”明着已是不待見她,這女人居然能厚顏跟了一路。赫連敏敏神色冷淡,扶着桂黎往邊兒上挪了一步。
眼底有厲芒閃過,赫連葳蕤微眯了眼,嘴角一挑,索性退到張氏身畔,更合了她心意。
“鶴望蘭雖好,不過妾聽說,兩晉那邊有更稀奇的花樹。每年到了花期都是隻開花,不長葉的。非得等到花謝了,那葉片纔會冒尖兒發芽。極是有趣。”
“那花兒叫個什麼名兒?得了機會也好瞧瞧去。”前頭太子妃聽進耳中,便對這從未見過的稀奇玩意兒上了心。
“好像也是什麼蘭的,沒大能記住。”赫連葳蕤似有窘迫,畢竟這話是她起的頭,答不上來,便有譁衆取寵的嫌疑。
“奴婢依稀記得,像是有那麼種花,兩晉人叫‘白蘭花’來着。”齊氏懂香,對花的研究在場也就她熟悉些
。
“‘白蘭花’?回去倒要問問殿下,若是能得了來,便擺屋裡賞玩瞧瞧。”太子這幾日在元成帝跟前老老實實當着差,皇上難得讚了句“長進”,太子妃這心裡也就跟着鬆快起來。這會兒也不計較她一個小小侍妾,在這般場合沒個規矩胡亂插話。
太子妃未曾怪責,赫連敏敏卻冷冷瞥了她一眼,盯得齊氏立馬縮了脖子,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她雖沒管住性子,在各府女眷面前失了規矩,哪裡就能惹來赫連正妃如此磣人的眼神?便是她牽累赫連氏得了“管教不力”的聲名,也不該是這般冷冷剜她一眼,那感覺,像是盛京最冷時候掉進了寒潭,骨子裡都結了霜寒。
自打起了這話頭,赫連葳蕤便暗中查看各人神色。提到“無葉之花”,旁人都是帶着稀奇,唯有三人,神情與衆人隱有不同。
方纔開口的齊氏,眼裡閃爍着興奮得意,與後來那番顯擺完全映襯得上。而另一人……卻是她沒甚印象的萬氏。與她同樣是庶妃位份,那女人眼中,不是稀奇,亦非瞭然,居然是恍惚中帶着掩藏!
萬氏瞬間流露的異常,毫無防備被她逮個正着。沒想到啊,這麼個不聲不響,幾乎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女人,居然是六殿下府上,極其可能,埋藏最深的那個!
已然有了底,赫連葳蕤興味瞅瞅赫連敏敏倨傲的背影,不禁暗自冷笑極是嘲諷。她那嫡姐被人幾次索命,如今才存了提防,會不會太遲?
方纔那第三人,便是瞬間縮了瞳眸的赫連敏敏。可惜,她這姐姐歷來不是個愛書的,今日這場誤會,恐怕那齊氏回去很難討得了好。
甩了帕子往前頭湊熱鬧,既摸清了底細,待會兒再試她一試。老這麼跟六殿下府上的女人處在一處也不是個事兒。
赫連敏敏扶着桂黎,與一旁跟着的馮嬤嬤打了個眼色
。兩人目光在齊氏身上轉了個圈兒,再相視時候,眼中已有決斷。
到了午時,諸皇子內眷端坐廳堂上首席案。旁的朝臣命婦及各家小姐則是在外間熱熱鬧鬧湊了滿滿二十餘桌,由此可見應邀到八殿下府上賀喜之人該是不在少數。
桌上擺放菜色極是豐盛,搭配得宜,香氣誘人。既有清淡些的時令小蔬,也有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動的鮮蝦魚肉,顯然操辦宴席之人頗花費了番心思,掌家宴客的禮節規矩拿捏甚好。
之後丫鬟又與各人面前白玉酒盞中添上小瓷爐煨好的果酒,大冬天兒裡,一口香香甜甜溫酒下去,只叫人舒服得全身都暖和起來。
“這宴席布的不錯。”女眷裡太子妃位份最高,既是這位主子開口讚了好,底下人便跟着連聲誇讚,倒叫八殿下府上側妃陳氏好一番謙遜。“妾一人哪裡就成,還有赫連庶妃一旁幫襯,莫不然妾一人哪裡能想得如此周到。”
赫連葳蕤趕忙擺手將功勞都推到了陳氏頭上。她是別有用心,無謂引來旁人留意。
席間衆人對各色菜式讚不絕口,赫連葳蕤拿着湯匙小口嚐了血鴨煲湯,低垂的眼眸中隱隱露了笑意。
午後大夥兒又聽了齣戲,其間萬靖雯起身小心翼翼與赫連敏敏告了聲罪,得了她應允,才帶着朱錦往後邊兒淨房裡去。
“萬姐姐慢走。”
順着廊下轉過拐角,沒走兩步,便被身後跟來的赫連庶妃招呼上來,萬靖雯只得停下步子待她近前。
“妹妹可是要一道?”兩人自來無甚交情,能這麼搭話已算客氣。
親切挽了她手臂,赫連葳蕤笑容雅緻,怎麼看都是副熟絡樣子。“喚了姐姐,自是要一道去的。順便也出來走走,與姐姐說會兒子話。待裡面久了,那鑼鼓聲敲得妹妹腦子有些犯暈沉。”
說會兒子話?她能與赫連葳蕤說上什麼勞什子話?一年裡也打不上兩次照面,今兒個不知爲何,這女人卻突然親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