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茹氣憤地在後面喊:“哎, 你怎麼打了人就跑啊!”
韓醫生連忙勸阻女友:“算了算了,不過是點兒皮外傷,一點兒小誤會罷了。”
張茹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勾了勾脣角:“對哦, 小許也真夠倒黴的。都是些什麼糟心人糟心事啊。”
韓醫生假裝沒有聽出她的意有所指, 自己掏出消毒溼巾處理臉上的傷口去了。他看着衛生間牆上的鏡子,露出個苦笑, 操, 回醫院就說一不留神撞上了牆吧。
那一頭, 許婧正在給馮子昂處理手上的擦傷。他打人的時候,掌骨頂端的皮膚擦上了韓醫生的牙齒, 蹭破了。
許婧在旁邊的藥店買了藥棉跟碘伏, 她一面低着頭給他消毒傷口,一面忍不住埋怨:“你怎麼這樣莽撞啊。胡說八道什麼, 他跟我有什麼關係?”
馮子昂耷着腦袋,小小聲地辯解:“他都找你看電影了。”
許婧哭笑不得:“那是我們科裡集體出去看電影。痛不痛?痛死你也活該!誰讓你胡思亂想的。”
馮子昂非常老實地回答:“不痛。”他沒撒謊,看着許婧垂着頭, 小心翼翼地給他的手上擦傷消毒, 他壓根感覺不到一點兒痛意。
許婧擡頭,斜眼瞪他,然後手上使了點兒勁。不痛, 看痛不痛死你。
馮子昂傻笑,他喜歡看這樣的許婧。有點兒小脾氣,靈動的不得了。
許婧剛處理完他手上的傷口, 手機就響了。
達子在那頭笑嘻嘻:“還有多久到啊?我在車站等着呢,路上塞車了?”
許婧看着手上已經變涼的包子跟奶茶,忍不住問:“你吃早飯了沒?旁邊有早餐店,你買點兒吃吧。”
這冷了的包子跟奶茶,大冷天的,吃了會鬧肚子吧。
許婧想着是該把東西帶回去熱一熱還是怎樣。拎着冷掉的食物過去,感覺有些說不過去。
馮子昂一把拿過許婧手裡的袋子,三下兩除二的將包子幹了個乾淨,然後拿出奶茶揭開蓋子拼命地往嘴裡灌。因爲喝得太急,還嗆到了自己。
許婧目瞪口呆,一邊幫他拍背,一邊埋怨:“你不能慢點兒吃嗎?”
馮子昂要比許婧高了差不多二十五釐米,許婧個子纔到他胸口。爲了配合許婧給他拍背,他不得不半蹲着,一臉耿直地表示,他都餓死了。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沉默。許婧撇過臉,恨恨地丟下一句:“餓死你拉倒,餓死你最好!”
轉過頭,她就大步往藥店外面走。她害怕自己會莫名其妙地掉下眼淚。其實所謂的豔照事件發生到現在,許婧都有種莫名的疏離感。她感覺不到這件事對自己有多大的影響,也感覺不到有多麼的傷心欲絕。
對着弟弟妹妹憂心忡忡的目光時,她甚至反過頭想要去安慰他們。這有什麼啊,不是她就不是她,她有什麼好崩潰的。人嘴上下兩張皮,她不能縫上所有人的嘴巴時,那麼有的時候就只能選擇充耳不聞。別人不會說了幾句閒言碎語就被警察喊去喝茶,她要是把人打得滿地找牙,那就是人身傷害了。
怎麼辦呢,誰活在這個世界上能夠隨心所欲,能夠讓全世界都乖乖聽話。世界沒有王,每個人都要承受令他們不快的事情發生。
許婧一直沒有掉一滴眼淚,即使是因爲將妹妹給牽扯出來,她感到愧疚的時候,她也沒有哭。說起來真奇怪,好像年紀越大,就越不會哭了。好像漸漸的,已經沒有多少事值得哭,也沒有什麼人可以對着哭了。
這一瞬間想要落淚的衝動,不知緣何而起,突如其來。
馮子昂趕緊丟了垃圾,又慌慌張張地跟了上去。他原本猜測着許婧是要去見韓醫生,現在又覺得應該不是。可是他依然沒有什麼膽子去問。事實上,剛纔從許婧手裡搶到早飯的時候,他都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包子跟奶茶是什麼滋味兒,他根本就不清楚。只是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催促他:快點兒吃,快點兒,不然就不屬於你了。
許婧不想馮子昂跟着她,馮子昂也不敢跟得太近。他對許婧,總有種束手無策的侷促不安,不敢靠近又捨不得遠離。他心中其實滿滿的都是歡喜,許婧沒有男朋友,那個什麼韓醫生跟她沒關係了。但這歡喜,在此刻卻又不好表達出來,他不敢暴露自己這點兒卑鄙的小心思。
馮子昂不遠不近地跟着許婧,許婧走得快,他就步子邁大一些,許婧速度降下來了,他又忙不迭地邁起了小碎步。許婧從旁邊商店的櫥窗玻璃上看着他憋仄侷促的樣子,脣角忍不住逸出笑容來。這人看着可真夠傻氣的。
還是什麼電競比賽的世界冠軍呢!
她撇了撇嘴角,咬了下嘴脣。
馮子昂走走走,一不小心又走快了,趕緊急剎車。
許婧在前面樂得更加厲害了。
達子就隨身帶了個旅行包,簡單放了點洗漱用品跟換洗衣服。他過來找許婧之前,特意上理髮店裡洗頭修面了一回,這纔敢往人家家門走。冬天冷的好處在於,不洗澡也不容易顯出味兒來,外面換一件新大衣就好。
他大老遠就瞅到了許婧,看着人立刻咧開嘴笑:“喲,這減肥可真是成功喲,身上系根線,能上天飛了吧。”
許婧看了他一眼,沒吱聲。
達子心道,壞了。難不成這種輕鬆直白乾脆掀篇的說話方式不合適?可要是開口勸她別往心裡去的話,是不是反而會勾起了她的傷心事?
他覷着許婧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嗐,真不是個事兒。你要是覺得這邊有人指指戳戳的,讓你不痛快了。我帶你出去散散心,咋樣?在船上吹個幾天的風,保準你啥煩惱都沒有了。就是那個大江東去浪淘盡,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許婧被他最後一句話給逗笑了:“什麼跟什麼啊,一個是宋代蘇軾的詞,一個是明代才子楊慎的詞,詞牌名都不一樣,你也能串在一起。”
達子一看她笑了,整個人頓時輕鬆起來,露出了一口有點兒泛黃的牙齒:“嗨,我能記住這兩句就不容易了。你一個大學生嘲笑我這個初中生合適麼。”
許婧垂了下眼皮,然後誠心實意地道謝:“達子,我沒事兒。真的,謝謝你。還專程跑過來一趟。我現在挺好的。”
達子臉上笑容更大,連連點頭:“就是就是,那就不是個事兒。沒必要理會那種貨色。以後誰要敢在你面前瞎嗶嗶的,我給你揍他去。”
許婧連忙搖頭:“你可別,我不需要你去打誰。到時候有理都變成沒理了。”
馮子昂站在公交站牌後面,一直躍躍欲試着想要露個面,卻始終鼓不起足夠的勇氣。等到他好容易做完心理建設,準備顯出臉來,卻被許婧這句“打人有禮的都變成沒理”給戳的心虛起來了。
那個韓醫生也是省人醫的啊,以後婧婧要是在省人醫工作,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豈不是會很尷尬。
許婧勸達子:“我沒事兒了。你還是忙你的事情去吧。你上次不是說要再過一個月才能回來麼。這回是不是事情沒做完就來了啊。”
達子立刻笑開了花,他特別開心地跟許婧求證:“你還記得我說的啊。”
許婧有點兒心虛。她記得是因爲那天剛好是她考專升本的日子,所以她有印象。她別開眼睛,笑了笑:“我真的沒事兒了。你不用擔心我,好好照顧你自己吧。”
達子神差鬼使地冒出一句:“我沒事兒,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一點事兒也沒有。”
許婧心慌的厲害,她本來還想着要不要在飯店請達子吃頓午飯什麼的。因爲週末許寧也去陳曦那邊住,這邊家裡冰箱估計都是空的。她覺得帶個單身男的回家裡吃飯,感覺不太合適。
達子看許婧不自在的樣子,趕緊打着哈哈轉移話題,說了說最近的天氣,他在重慶的見聞。他一開始說要過去找許婧,被對方拒絕了,說她過來找他。達子當時挺開心的,他覺得許婧是心疼他辛辛苦苦地來回奔波。在電話裡頭,許婧不就一直埋怨他,說他跑過來幹什麼。
他聽得出來,許婧的感動不是假的,她的內心肯定是有所觸動的。
可是讓達子有些失落的是,許婧並沒有邀請他去新家,也沒有喊他回原本的家坐坐。她只是帶着他去了街邊一家咖啡店,幫他點了蛋糕跟熱飲,喊他先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
這樣的許婧,達子有種失落的恐慌感。好像就是不到一年的時間沒見,他們還時常電話聯繫,她就已經長得他快要不認識了。比起今年過年時候,現在的許婧更加清麗嬌媚,卻多了種沉靜的氣質。大概是最近經歷的事情多,感覺她已經脫去了少女的稚氣,更加像一個成年後的女人。
達子心中涌現出無限的火熱。他一直擔心許婧過於單純,始終就跟不開竅一樣。他又害怕自己捅破了窗戶紙,反而把人給嚇到了。
現在的許婧,應該能體會到他的心意了吧。
馮子昂被許婧丟在了車站牌的後面。他看着許婧帶着這麼個年輕男人去咖啡店。也默默地跟了過去。馮子昂衣服不顯眼,距離許婧又始終隔着五米以上的距離,還不怎麼敢一直盯着許婧看。達子愣是沒察覺到這個穿着軍綠色大衣的男人竟然是跟許婧一塊兒來的。
達子瞥了眼跟在他們後面走進店的人,心道這人是從南極來的還是北極來的。這都十幾度的天氣,穿這麼厚也不嫌熱得慌。
馮子昂不覺得熱,即使咖啡店裡溫度更高,他也只是默默地坐着,沒有脫掉大衣的意思。因爲他裡面穿着的是棉毛衫。他就是有點兒羞愧,好像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事。他不敢過去跟許婧打招呼,只能在邊上默默坐着。
許婧不理睬這個傢伙,她自己現在心裡頭也亂糟糟的。她幾次想開口跟達子說清楚,讓他以後都不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可是達子不知道是領會到了想要回避還是單純地想跟她多聊天,沒兩句話,她還沒有將話題引到那上面去,達子就已經又轉移了話題。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因爲下午辦公室一直比較吵,摸魚的人思路一再被打斷。寫的部分我不滿意,刪掉重寫了。五點鐘的更新來不及了,大家到六點再過來看吧。實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