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黑順着爸爸的視線, 也過去蹭了蹭大兔子。嗯,奶奶說,這是爸爸給黑黑準備的玩具,爸爸真細心。
許多一覺睡到天色發灰才醒過來。
許婧儘管上了這麼長時間的夜班,睡覺質量居然絲毫沒有下降, 昨夜一覺到天明, 完全不受影響。她待在許寧的房間裡頭, 看書做題目, 眼看着天色不早,才把妹妹喚起來。
三姐弟一起下了樓,驚訝地發現許媽不僅沒有在哭,反而正跟着許爸一道準備燒烤的食材, 調製燒烤醬。
幾人面面相覷, 喊了“爸爸媽媽”, 趕緊過去洗手準備吃飯。
許爸燉了銀耳蓮子百合羹,讓他們吃燒烤時喝着敗火;還把雪梨切成絲,上面拎了藍莓醬, 酸酸甜甜的,口感非常清爽。桌子上已經擺好了一盤子烤肉跟一盤子烤蔬菜串,許爸招呼他們先吃, 後面還有七八樣吃的已經調好味道了,就等着上托盤烤。
許多覷着母親小心翼翼的臉色,心中並不好受。
她知道許媽在擔心什麼,許媽害怕丈夫徹底翻臉, 明天連她孃家的門也不肯登。反正許爸這一頭,父母已經過世,唯一親近的舅舅家也斷絕了來往,很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架勢。許媽找不到相應的點去拿捏住他。就連所謂的輿論壓力,他們家常年住在城裡,一年到頭也回來不了幾趟,來去匆匆的,港鎮的輿論對他來說,還真算不了什麼。
許多微微嘆了口氣。所謂情商低的最常見表現就是對陌生人畢恭畢敬,對自己人喝來呼去。她媽大概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果她真害怕丈夫兒女跟她孃家斷絕往來,就應該始終對他們保持和軟溫柔的態度,這樣即使看在她的面子上,他們也不會態度強硬。可是許媽先是頤指氣使陰陽怪氣,把家裡人都得罪乾淨了,試圖用□□的手段去控制他們。等意識到丈夫不會配合,當着孩子的面不給她臉,她又轉變成討好的態度。
這前倨後恭的轉變,失去的是孩子對她的尊重。她用自己的行爲無聲地強化了他們心中的一個印象:對於這位母親,他們不需要服從與尊重。你只要比她更強勢就行。因爲這樣,她纔會放下她的倨傲。
許多的心中百味雜陳。走到這一步,母親維持婚姻的唯二依仗,一是他們三個兒女,二就是許爸的道德修養了。將自己的命運完完全全寄託在別人身上,媽媽,你不覺得你的人生才更加像一出荒誕的笑話嗎?
晚上許多跳完了半個小時的健身操才洗澡睡覺。這一晚不知道是運動過後還是外頭不再爆竹煙花不斷的緣故,她睡得很好。
一大早,許家人就陸續起了牀,收拾齊整,用罷早飯。許媽給大花狸貓留下了一大盆子魚肉拌飯,跟它絮絮叨叨:“你好好自己吃,在家看好門。別挑嘴,就這個,我們晚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
說這話時,她一直眼睛往許爸方面飛,模樣有些緊張,大概是怕丈夫直接又懟回頭。
許爸這回沒有說什麼,直接拿起車鑰匙,招呼幾個孩子上車坐着。許媽拎着大包小包出門,這個海蔘給她爹補身體最好,這個雪蛤小姑娘吃最妙,阿膠養血。哎喲,這些羊排牛肉鹹魚臘肉,剛好可以上桌湊菜,省的爹媽還要買了麼。
她喜滋滋地拎着東西往後備箱裡頭放,一直塞得滿滿的,連給孃家那頭親戚拜年的年禮都放不下了。
許媽拿着年禮,招呼三個孩子一人拎一份。
許多看着這大袋子小袋子的,比往年都要多出一倍多,忍不住冒了聲:“媽,我們家送這麼多,人家回禮會麻煩的。”
許媽脫口而出:“你舅舅忙,沒顧上準備這些,我給他帶一份。”說着她又忍不住抱怨起來,“要是我們昨天就過去,他哪裡會忙不過來。”
許寧嘲諷地笑了起來:“原來年禮都是大年初一要準備的東西啊。我一直以爲是過年前都得備好的。”
許媽急了,嚷出聲:“他們不是忙麼。順手的事情,我給搭把手算什麼。親戚之間還計較這麼多,你們怎麼一個個都小鼻子小眼睛的,一點兒都不出趟。”
許爸直接拔了車鑰匙,招呼三個孩子下車:“把後備箱的東西都拎回去。多多不吃葷,雪蛤燉木瓜,婧婧你吃。上夜班上的小臉都發黃了。阿膠以後你自己每天都吃。爸爸給你買。海蔘咱們吃,一斤海蔘多少錢,人家送我的,我帶回來可不是給不相干的人吃的。”
許媽臉色大變:“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不相干的人!我孃家不相干,是不是我也不相干?”
許爸冷笑起來:“我看你是自己不想有關係了。天底下都沒這樣的笑話。當弟弟是國家主席啊,忙得連年禮都來不及準備。還要出了嫁掏自家的腰包去補貼。我看他這個李老闆是做到頭了。既然這樣,他還去承包什麼工程啊,趁早熄火,省的還連累了一堆人給他打白工。”
許媽氣得渾身發抖,一個勁兒地嚷“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
鄰居家的王嬸出門送兒子兒媳婦上車去兒媳婦的孃家,見這架勢不對,笑着打圓場:“喲,還是李琴惦記爹媽,這纔多早晚的功夫就要出門了。我們家這是要去好幾百裡遠的地方,我還得三催四請,不然根本動不了身。”
王哥笑嘻嘻地給許爸遞煙,誇獎許爸的車不錯,看着就舒服。兩人寒暄了幾句,場面上的氣氛才差不多緩和下來。許爸催促王哥:“快走吧快走,不然高速上要堵死了。”
許爸開了後備箱,自己將海蔘雪蛤什麼的都拎了下來。他本以爲他昨晚那樣的態度,妻子能夠識相點兒。不用他點明,她自己就知道拿捏分寸。
看來是真的好不了了,這輩子都是稀裡糊塗的。
自家的親生女兒,燒個茄子都嫌棄人嬌貴,專門挑不應季的貴菜吃。一盤茄子再貴,能有幾個錢啊。這一盒子雪蛤是東北的客戶送的,一斤都是幾千塊。他想着給大女兒補身體才拎回家的,倒是便宜了她去當個好娘娘了。
許媽看到丈夫拿下雪蛤跟木瓜什麼的,就心痛,忍不住道:“媛媛的腿都那樣了,給她補補身體也是好的。”
許爸冷笑:“腿斷了多燉點棒子骨就好,別亂補,也不看她受不受得住。”
最後後備箱裡頭還是放了照舊的年禮。許爸也沒堅持讓妻子將幫李成準備的年禮給拿下車。他似笑非笑地點火發車,聲音聽不出準確的情緒:“既然是姐弟,搭把手的事情,做了也就做了吧。”
許媽連連點頭:“對對對,親戚之間就不應該計較。哪能分得這麼清楚,不然怎麼叫打斷骨頭連着呢。”
三姐弟都微微闔了下眼睛,心中流淌過一陣無奈。
等他們到李家村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鐘了。此時鄉下有車的人家屈指可數,許爸的小轎車一進村子,就引來了路邊人回頭看,不知道是哪家的車子。村道要到許多大學快畢業的時候才能修整齊平。許爸的車子停在了村口,剩下的路,他們要拎着東西走。
他一下車,路邊站着的人就過來打招呼,眼睛珠子一直在車身上滾來滾去,笑着打探:“哎喲,許老闆真是發達了。這車子得好幾十萬吧。”
許爸笑着遞煙過去:“我哪兒搞得清楚,單位給配的,又不是我的車子。”
那人聽了比許爸自己買車還羨慕,嘖嘖讚歎:“到底是國家的廠子,就是闊氣,小轎車都發。”
他看見三姐弟從後備箱裡頭拎下來大包小包的年節禮,咂嘴道:“乖乖哎,這年禮都是人家的兩三倍了。”
許爸笑了,揚高了嗓門:“哎呀,我小舅子大老闆一個,忙得一個人恨不得分成兩個用,哪裡有時間準備年禮呢。我老婆只好把弟弟家拜年用的年禮給包下來了。誰讓當姐姐的呢,貼弟弟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村民尷尬起來,打着哈哈:“哎呀呀,李成做那麼大的生意,哪裡會少了年禮。底下人從臘月起就得排着隊給他送禮了吧。隨便劃拉幾樣出來,都是拎的出手的好東西啊。”
作者有話要說: 呃,等九點的肥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