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冠南伸手拿棗子吃, 瞥到她的眼神嚇了一跳,趕緊將果盤捧到自己懷裡,強調,棗子不許跟他搶。江小爺指着自己單薄的胸膛道:“棗子是健脾的,脾主肌肉。像我這樣苗條的人才能吃棗子。你這麼結實了, 完全不能吃了。”
許多:……好吧, 剛纔姐爲什麼會產生這貨居然脫胎換骨了的錯覺。
她憤恨道:“吃吃吃, 吃不死你!”
江冠南又想扯着嗓子喊, 擡起頭才總算想起他家小姐姐已經去睡美容覺了。沒了靠山的江小爺立刻蔫吧了,意思意思的,要分兩顆棗子給許多吃。不給的話,萬一她全搶光了, 他豈不是虧大了。
許多哭笑不得, 把盤子推了回去, 示意他自己吃吧。她盯着江冠南琢磨,這小子,將來到底幹了什麼飛黃騰達功成名就來着。
江冠南被她盯得毛骨悚然, 警惕地瞪大了眼睛,身體下意識地往被子裡縮。他顫顫巍巍地強調,這月黑風高夜, 雖是殺人越貨好時節,但人間正道自有乾坤;關鍵是小黑黑還在她腿上趴着呢,不能給幼小的生物示範暴力行爲,會給它純淨的心靈造成不可磨滅的傷害的。
許多翻了個白眼, 對這人就不能溫和迂迴。她敲了敲茶几,營造出嚴肅點兒的談話氛圍,正兒八經道:“哎,我問你,江冠南,你以後想幹什麼啊?”
江冠南警覺起來:“你想幹嘛?反正你別想趕我走。”
許多真不想理睬這貨,她皺皺眉頭,敷衍道:“行了行了,我不趕你走,好好的大房子不住,偏生要擠人家客廳的行軍牀,什麼毛病?”
江冠南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你這麼淺薄,怎麼不害臊啊。房子算什麼,哪裡裝得下我心的世界,哪裡就是家。”
許多立刻翻臉:“你可以了啊,別鳩佔鵲巢,這是我家。不許喊,叫我姐也沒用。”
江冠南賭氣地用被子矇住臉,憤恨道:“我不跟你講話了。”
許多費力地將他的腦袋從被子裡頭挖出來,逼問:“你給我說實話,你以後到底打算幹什麼。”
她老擔心她的重生會讓一顆科學界的新星再也上升不起來。江冠南這也快十八歲了,迄今爲止,她尚未發現這位小爺有一點兒即將走進科學世界的跡象啊。他是聰明,聰明的令人髮指,可聰明人渾渾噩噩一輩子白瞎了智商的也不在少數。
這要是江冠南這輩子混沌過去了,她豈不是成了國家與民族的罪人。
許多表示壓力很大。
江冠南煩的不行。許多這人吧,真是煩人。他以後打算幹嘛關她什麼事兒。再說了,誰規定他一定得打算幹什麼。這些愚蠢而膚淺的人類,爲什麼不能隨心所欲,順應自己的本心去生活。世界萬物都有自己的自由,他們憑什麼要按照你的規劃走。
好,你只規劃你自己的人生。可是你的人生是孤島嗎?除了你自己以外,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只要有,你就沒有任何權利去替其他生命規劃。
江冠南嫌棄地瞪許多:“我無爲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慾而民自樸。就是你們這些無聊的人瞎折騰,纔有這麼多事。有什麼好打算的,睜開眼睛過完一天就是了。”
許多被噎得不輕,你個臭小子,別以爲拿《道德經》拽文就能忽悠住姐。
“你以後總得成家立業吧,你得養活自己啊,你總得自己掙錢吧。”
江冠南極爲同情地瞥了許多一眼,給了她一記重擊:“我什麼時候缺過錢了。”
許多不甘心,強調:“那錢都不是你自己掙的。你中考的獎金跟發明獲獎的獎金不算,這些都是偶然性,不具備細水長流的特點。沒有固定的收入。”
江冠南翻白眼:“我不缺錢。”
“你總得自己掙錢。”
“錢合法合理的到我手裡,怎麼不叫掙錢?”
許多崩潰:“那你沒有爲世界作出貢獻啊。你得通過創造勞動價值來獲得收入。”
江冠南嗤之以鼻:“說得好像上班掙錢的人都爲世界做出了多大的貢獻一樣。有多少人乾的事情除了增加交通壓力,浪費辦公水電外,找不到任何意義。”
許多被哽得說不出話來。她甚至不能義正辭嚴地駁斥江冠南的話是無稽之談。她上輩子幹公務員的時候,就常常有種感覺,自己是在白折騰,手上完成的工作除了折磨自己浪費能源以外沒有任何價值。大量的重複的無意義的勞動,充斥在社會的每一個角落。有多少人是在真正意義上的創造價值?
江小爺沾沾自喜:“與其浪費能源,增加地球的負擔,我還不如老老實實做我的呼吸運動呢。爲無爲,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嗯,世界自有最好的運轉方式,哪裡輪得到人類指手畫腳。”
許多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非專業領域得運用邏輯手段來辯論倒對方。可這個的前提是對方也同在非專業領域。她看《道德經》的時間隔得有點兒久,現在不是成天企圖在《道德經》裡發現無字天書的江冠南的對手。
江冠南同情地看着,語重心長道:“算了,不要勉強自己。我都從來不嫌棄你笨的。笨沒關係,笨的不討厭就行。”
許多:……姐現在討厭你個死孩子。
江冠南繼續以憐憫的神色盯着她手上的《算兩次》,嘆了口氣:“隨心所欲,無爲而治,你這樣蠢,還要這樣倔,總有一天會累死你自己的。小黑黑啊,聽叔叔的話,別學你媽,遺傳了她的智商就沒得救了。”
許多咬牙切齒:“閉嘴,再廢話,棗子我全送人去。”
江冠南立刻識相地閉嘴了。講道理的前提人家要跟你講·道理。戰爭是解決一切爭端的最後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所以武力威脅有用。
許多心塞塞地繼續看自己的書。她就不該浪費時間跟江冠南討論什麼人生問題,明顯這是一種時間與精力的雙重浪費。
江冠南趁機趕緊將所有的冬棗全吃掉了。
許多擡頭喝口水的功夫,發現果盤空空如也,垃圾桶裡一攤棗核。她憤恨,怎麼不肥死江冠南這貨呢。
吃的直打飽嗝的江小爺又無聊了,決定跟許多聊點兒有意思的話題。他暗搓搓地伸出手摸摸小黑黑的尾巴,引得許多要把小黑黑抱開時才單手撐住下巴,開始了話頭:“哎,你今天去上競賽輔導,有沒有什麼新聞帶回來啊。”
許多翻白眼:“我是去上課,又不是去看熱鬧的。”
她突然間想起來白天時盛樂說的事,跟江冠南求證:“對了。今天我同學說你們學校有個高三的姑娘跳樓了,真的假的啊。爲了個成績單,至於嚒。”
江冠南嫌棄地白了許多一眼:“你看看你,聽個八卦還聽錯了。第一、不是高三的,是高二的。高三的保送名單上上個月就出來了,期末考試保送的參不參加都沒意義。第二、哪兒是爲了成績單啊。是偷卷子的事情被逮到了。一手資料,內參啊。
這女的她媽在教育局有熟人,知道卷子放在哪兒。原本呢,各科的卷子都是放一處的。結果當天下午有領導來檢查,說原先的資料室環境太潮溼,不適合擺放試卷。他們就臨時換了地方,落下了數學組的卷子。
她媽過來偷拿考卷的時候,就只拿到了數學卷。爲了混淆視聽,高二高三的卷子她都拿了。高一的卷子因爲在另一個櫃子裡,她大概是一時半會兒打不開,就放下了。結果期末都考完了,保安室才發現樓道里有個監控攝像頭,原先一直以爲是壞了的,居然迴光返照了。這人就被鎖定了。”
原本這事兒按照常規處理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去年發生了一起震驚全國的數學高考試卷被盜案,直接導致了2003年數學高考慘案。備用卷據說是競賽卷子。一堆無辜的考生生無可戀地出了考場,傳說還有人想不開尋了短見。
高考試卷被盜案雖然是被壓着低調處理,但各地的教育部門卻提高了警惕。去年的案子是提前一天發現了被盜,要是延遲了,等到拿卷子去考場時才發現問題,那可真是重大事故了。全國多少人民的眼睛都盯着高考呢。
這一趟期末考試卷子就是按照高考規格進行的演習,卻偏生髮生了這種事情,有關部門自然大光其火。
“這個女生被學校教導處主任約談了。回家以後情緒受不了,晚上就被送去了醫院。不過不是跳樓,她是吞了一瓶子阿司匹林泡騰片。”
許多瞪大了眼睛,她還真是頭一回聽說如此別出心裁的自殘方式呢。這人難道想二氧化碳中毒?可二氧化碳吞進胃裡能中毒嗎?除非她有胃潰瘍,造成穿孔吧。
江冠南擠眉弄眼,面色古怪:“不過這人不是因爲吃多了阿司匹林中毒進醫院的。她是被藥片卡住喉嚨了。哈哈哈哈,大半夜送到醫院去看耳鼻喉科的急診,做喉鏡。”
許多也是無語了。這叫一個折騰的,何必呢。
江冠南翻白眼:“你知道什麼啊,爲了上大學,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多少人在高考的獨木橋上蹦躂,就爲了上一所好大學。不過,都是愚蠢的人類。蠢成這樣,上了好大學也沒有什麼用啊。大學裡頭的蠢貨還少嚒。”
許多懟回頭,有沒有那塊敲門磚非常重要的好不好。好點兒的單位招聘機會只面向211、985畢業生。你再優秀,沒有那張文憑,連踏進門檻的資格都沒有。
江冠南冷笑:“那我倒要看看這姑娘跟他媽這對蠢母女能否承受的起後果。難不成她還指望每年都偷試卷來給她做?保送資格考試,她通過不了的話,還白浪費了一個名額。”
許多攤手,要是站在那姑娘的角度,真心煩不了了。反正爭取不到那個名額的話,資格浪不浪費對她來說都是一回事。
江冠南還想跟她爭辯,大門響起了輕微的鑰匙□□鎖孔的聲音。許多驚訝地站起身,跑到玄關,果然推門而入的人是陳曦。
他一見許多就笑:“我就想碰碰運氣,看你睡了沒有,今晚再看你一眼。”
許多連忙給他拿拖鞋換,嗔道:“都這麼晚了,你還跑過來做什麼。我都說了,晚了就早點兒回家睡覺。”
因爲玄關跟客廳之間有半透明的架子隔着,陳曦沒留心到客廳裡頭還有人。他擡腳換了拖鞋,一把抱起許多:“我想我家多寶了,不看到你,我今晚怎麼可能睡得着。”
許多還沒來得及掙扎。趁機她離開,終於如願以償抱到了小黑黑的江冠南立刻捂住小奶狗好奇的黑眼珠,煞有介事道:“黑黑不能看,兒童不宜,要長針眼,會痛痛的。”
陳曦吃了一驚,也沒放下懷裡的人,只問了一句:“他怎麼還在家裡?這都幾點了。”
許多無奈,示意陳曦放下自己,指指房門,嘆氣道:“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我姐心軟唄。”
江冠南對着陳曦露出一張得意洋洋的臉。他以前最嫉妒陳曦的一點就是能留宿在這邊,一日三餐,都有現成的好吃的端到面前。小姐姐上班去的時候,許多還接班,還讓陳曦點餐,給他做營養搭配。
現在,江小爺表示,他打下了革。命的根據地,堅決就不走了。
哼!許多做飯還沒有小姐姐好吃呢。他一點兒也不羨慕陳曦。
當然,小姐姐去上班的時候,他也是能夠勉爲其難接受許多的手藝的。哎,誰讓他一貫是隨遇而安的人呢。他這麼善良,哪裡好意思直接打擊許多做飯的積極性。
陳曦皺起了眉頭。江冠南老大不小的人了,又不是徐家三姐弟的什麼親戚。家裡有兩個妙齡少女,再住進來一個非親非故的小夥子,算怎麼回事?
他朝江冠南露出個笑模樣來,主動提議專車送他回家。明天早上,他還可以專車再把人給接過來吃早飯。
陳曦如此優惠條件,江冠南照樣不爲所動。他纔不蠢呢,來回一折騰,他起碼要在路上浪費一個多小時。再說了,住在這裡,跟他家小姐姐呼吸同一個屋子的空氣,是件多麼美妙的事情。瓊樓玉宇他都不稀罕去,何況是他自己的家。
許多生怕兩人懟起來,趕緊拽着陳曦進了廚房,無可奈何地露出個苦笑來:“算了吧,今天先別趕人。我姐都答應讓他今晚住這兒了。明天早上要是看不到人,我怕她會不高興。”
陳曦拿額頭蹭蹭自己的小女友,憂心忡忡道:“你倆怎麼一個比一個心軟啊。”
許多用力頂回頭,哼,姐要不是心軟,還會讓你再追一回?
陳曦也想到了這個問題,連忙賠笑:“對,我家多多心軟,所以便宜我了。”
許多靠在他懷裡嘆氣:“哎,我就不知道我姐心軟會便宜了誰。”
上輩子,大姐的戀愛與婚姻都不順遂。早早結婚,後面卻是單親媽媽獨自撫養寶寶。苦難就是苦難,苦難從古至今都不會帶來成功。唯一的收穫不過是磨練意志,可這也是因爲苦難無法躲開,只能硬着頭皮頂上。
許多非常擔憂姐姐會重蹈覆轍。
因爲婚戀不幸福的女性,她們不幸的開端除了自身綜合條件的劣勢外,還有很多無論家庭還是自身條件都非常出色的女人,是從心軟開始的。女人的母性是非常奇怪的特質,她常常會因爲心軟做出在旁人看來匪夷所思的選擇。
陳曦摸了摸女友的頭髮,柔聲道:“別擔心,各有各的緣法。”
許多哪裡能輕易釋懷,她抱住自己的男友,誠心實意道:“你是我遇見過的最好的男人。可是我愛你。我的自私不允許我將你推給我姐。否則,我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了。”
陳曦在她屁。股上拍了下,嗔道:“又開始胡說八道了。人與人之間是講究緣分的。就算你沒有看上我,我對你姐也不能跟現在對你一樣。你們是不同的,甲之蜜糖乙之□□的道理,你還不明白嗎?”
許多趴在他懷裡嘟嘟囔囔:“反正我就覺得你這樣的最可靠。你爲什麼沒有個兄弟呢?要是有個兄弟的話,介紹給我姐多好。”
陳曦哭笑不得,捏捏她的鼻子,親暱道:“小傻瓜,成天胡思亂想這種有的沒的。別怕,以後咱們給你姐當後盾。誰敢欺負你姐,就讓那人知道,別找死,你姐孃家是有人的。”
許多翻白眼,嗔道:“誰還能靠家裡頭一輩子啊。”
陳曦摸摸她的腦袋,微笑道:“可是家庭是港灣,意味着依靠與最後的退路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週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