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機前頭,已經空出了老大一塊地方,拖拉機後頭的人卻不上前,李彎月是乾着急。
“再沒人動,咱們到前頭去。”李彎月轉頭跟崔潤山說。
其他人願意跟在拖拉機屁股後頭,她可不願意。
“姐,前頭有地方?”李國春也着急,他能看到交完糧的從糧站出來,可前頭的隊伍就是不動。
“老大一塊地方,可這些人就跟拖拉機後面排隊。”李彎月沒好氣地說。
也不知道咋回事,之前沙旺莊的拖拉機還一會呼嗵搖起來往前開開,這會不動了。
孫學富是害疼油錢,這拖拉機搖起來熄火耗老鼻子油了,他就叫孫軍利把糧食搬到木板車上,他跟柳生生在拖拉機上等着。
孫軍利帶着人到了拖拉機前頭,跟前頭交糧的,也隔着有老大一塊地方,他生怕離拖拉機遠了,人家不知道他是坐着拖拉機來的。
“排隊哪有這個排法的,中間有那個大一塊空地方,這是楚河漢界?”李彎月越看清楚越氣,急的直跺腳。
“彎月,楚河漢界是個啥意思?”一個漢子問。
李彎月想了一下說:“就是兩軍打仗,你在這頭,我在那頭,中間隔條河。”她一急,就會說出些不該她說出的詞。
“是這個意思?咱這是交糧,是不該整這個楚河漢界,咱村上前頭?”他也想趕緊交上糧,了了心事。
“再等等。”崔潤山對着那漢子說,又握握李彎月的手,叫她別急。
李彎月擡起手,一看手錶快十二點了,“我去買點飯,你在這裡看着。”
“有人來送。”崔潤山說。
“王建設?”除了王建設那個閒人,李彎月想不起來旁人了。
崔潤山點點頭。
“他來過了?”李彎月沒看到王建設人啊。
“他一個手下來過。”崔潤山說。
“崔潤山,是不是你出村,王建設就知道?該不會還有人看着咱家!”乾着急沒用,李彎月想到了這個可能。
這麼一想,她真有些膈應,要是真的,崔潤山再甭想動她一指頭。可崔潤山跟王建設是咋聯繫的,是像地下工作者,有啥秘密聯繫方法,李彎月亂七八糟地想。
“來人了。”崔潤山無力地說,李彎月到底是把他想成啥人了。
李彎月往前看,是糧站的工作人員過來了,叫他們都往前,不用非跟在拖拉機後頭。
“走。”其他交糧的還在磨嘰,李彎月就帶人到了前頭。這是糧站工作人員叫往前的,沒人敢找茬。
“同志們,別犯教條主義錯誤,當然你們要是來看拖拉機的,當我沒說。”工作人員跟還在後頭不往前走的人說。
對啊,他們是來交糧的,後頭的人這纔開始往前。
孫軍利一看後頭上來人了,才趕緊叫村裡人推着木板車往前,隊伍一下子往前了一大截。
李彎月他們現在很靠前了,可一時還是輪不到他們交糧,她叫漢子們放下木板車,問崔潤山:“王建設咋還沒來?”
“崔哥!崔哥!”說曹操曹操到,王建設來了,穿着灰色襯衫,扎進軍綠色褲子裡,騎着車子在找他們呢。
聽瘦猴子說是在這塊,這咋找不見了呢,是回去了?王建設仔細瞅着人。
“嚷嚷啥!”王建設騎過來,崔潤山訓他。
王建設吱嘎一聲支下車子,“崔哥,你可叫我好找。”
“啥崔哥,叫同志。這個人是崔潤山在鎮上的朋友。”李彎月瞪了王建設一眼,這麼多人呢,不知道注意點影響?
“崔……同志,這是你叫我買的包子,我給送來了。”王建設這麼說話渾身彆扭,把兜子給了崔潤山,騎上車子走了。
崔潤山把包子給李彎月,叫她來分,李彎月小心地問:“崔潤山,我話說重了?”
王建設看樣傷心了,話沒說兩句就走。一見到崔潤山那會,王建設咧着大嘴,她一說,臉子就耷拉了。
“叫聲崔哥,也不會出啥事,我太小心了。”李彎月有些懊喪。王建設可是幫了她不少忙。
“他有事。”崔潤山牽牽李彎月的手,“你把包子分了吧。”
李彎月想着哪天叫王建設去家裡吃飯,把兜子打開,裡頭有包子,還有汽水。
李彎月先給了李強軍和李國春,“爹,國春,你們必須吃,給大家打個樣兒。”
“可你娘給帶飯了,大餅呢。”李強軍也帶着兜子。
“爹,你倆不吃,別人更不好伸手拿了。”李彎月勸。
“姐,這個錢算誰的?”李國春得問清楚。
“都買了,算誰的也得吃,姐有數。”李彎月塞給李強軍和李國春,看着兩人咬了一口,她又去給其他人。
“彎月,俺從家裡帶飯了。”他不是第一次跟着來送糧,都打好了譜,下半晌才能回家,帶了乾糧墊飢。
“拿着,我請客。吃飽了,回去時也有勁。”李彎月一人塞了兩個包子,一瓶汽水。
那些漢子都有些不敢接,特別是汽水,他們聽過沒喝過,說是這汽水很涼快,瓶子還回去,還能給一毛。
“彎月,這瓶子?”有個漢子問,他是想不喝留着拿回家給孩子。
“留着吧。”李彎月明白這人的意思。王建設都走了,汽水瓶子她也不知道送哪裡。
那漢子小心地把汽水裝進兜子裡,包子聞了聞味,也裝進了兜子裡,就拿出餅子就着鹹菜疙瘩啃起來。
“留給家裡孩子,他們沒吃過呢。”漢子看李彎月看他,黝黑的臉有些泛紅,不好意思地說。
李彎月笑了笑。
不光這一個漢子,其他人也大多沒捨得吃,都拿出乾糧啃,汽水更是一個捨得喝的沒有。
李彎月暗暗發誓,一定要帶領着村裡人掙錢。
回到前頭,李強軍和李國春都在吃包子,但汽水沒捨得喝。
“爹,這樣噎得慌,喝汽水。”李彎月心疼。
李強軍怪不好意思地說,“你娘沒喝過呢,回家我倆一起喝。”
她爹就是話少,有時候脾氣急,對娘可是真好的。
李彎月笑笑,把從家裡拿的鋁水壺拿出來,“爹,喝這個。”
李強軍接過去咕嘟咕嘟喝。
李彎月走到崔潤山身邊,不待見地說:“看看我爹。”
人家崔潤山汽水也沒喝,遞給她,李國春也過來了,“姐,我的也給你。”他還以爲李彎月愛喝汽水呢。
李彎月手裡兩瓶汽水,兜子裡還有一瓶,這是叫她喝汽水喝飽?
“崔潤山!”李彎月咬牙切齒地叫。
“糧站晌午也收糧,快輪到咱們了。”崔潤山指指前頭。
“夠負責的。”李彎月說。崔潤山暗暗鬆了口氣。
李彎月半天想起來,不對啊,誰跟他說收糧的事,“你就不能給我個機會訓訓你?”
有些婦女罵自己男人不頂事,崔潤山都沒給她這個機會,她也想過過嘴癮,“哎。”李彎月嘆了口氣,男人太上進了,也不好啊。
前頭,孫軍利喊着“等等同志,俺叫俺表哥來”就一路小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