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戰士在離旅店四五百米的時候下了車。他們頭上戴着簡易的防護帽,前胸後背貼了防護膜,向旅店悄悄進發。
季亮科長親自帶隊。他用手中的熱成像紅外儀對旅店掃描,沒有發現疑似目標。
這個叫“農貿人家”的旅店共有四層,除了一樓吧檯的值班員和二樓一個普通房兩個睡午覺的人外,整棟樓是空的。青海的這個季節日短夜長,住店的人一般是來採購蔬菜的商販。正值大中午,登記住宿的客人一般要到下午或者晚上來,這個時間點要麼在趕來的路上,要麼忙於採購、辦運輸。
季亮怕錯過任何一個隱蔽之處,反覆掃描,結果一樣,整棟樓三個人,貓都沒一個。
“停止行動,原地待命。”季亮向通過耳麥給特勤隊常隊長下達指令。
常隊長帶人利用街道、樓房牆角做掩護,已經接近“農貿人家”。接到指令各自隱藏起來,並向季亮報告了所在方位。
季亮用手機撥通章鳴電話,“我們已經來到旅店附近,熱像儀顯示裡面沒有目標。”
章鳴感應到賀琴在旅店裡,指揮飛機停向十幾公里開外的湟源鎮附近,在飛機上告訴了周局長情況。周局長讓章鳴配合特勤隊隨時通報賀琴的動向,說指揮特勤隊的人是季亮。
章鳴和晴嵐下飛機後徵用了一輛小轎車向回開。車上,他琢磨出遊處長送來的防護帽雖然智能,但缺點也是“智能”,它開通電源後能夠摒除對人體不利的腦電波脈衝,但對人體沒有傷害的腦電波卻經過篩選可以進來。因此上午在有防護帽的情況下那個六段依然可以感應到他。
來不及採取別的措施,急中生智,他想到一個方法:既然優點是“智能”缺點亦是“智能”,乾脆暫時捨棄這個智能。他把晴嵐的防護帽電源關掉,讓晴嵐把車開到百米外,自己下車站在原地感應她,結果正如他推斷的那樣,通過晴嵐的頭髮感應不到她。
這和做人一樣:聰明有聰明的優勢,傻有傻的好處啊。
章鳴頭腦裡冒出這樣一個不沾邊的感嘆。
其實這個感嘆正是長久以來章鳴後悔接到“天上掉下來餡餅”下意識的反應。如果自己傻些,不是所謂的“學霸”,就吃不到人人羨慕的“餡餅”,也就沒有那趟“免費旅遊”,此時可能他正坐在學校食堂和沈大嘴他們邊吃飯邊天南海北地神吹,然後安心地回到充滿臭襪子味兒的302宿舍睡午覺,下午去教室暢遊在他感興趣的分子、原子、粒子中……
當然,此刻章鳴沒那麼多時間想這些,他讓晴嵐開出轉回來,上了車飛快地開向賀琴被綁架的旅店。
現在他想的問題是六段把賀琴綁架到旅店引誘他出現,究竟會如何佈局?
讓他安心的是這次行動有國安局的配合,救出賀琴把握大得多,起碼不至於自己身陷危險之中。
然而接到季亮的電話他頓時感到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從外到內來了個透心涼!
“裡面沒有目標?怎麼可能?六段難道如此神?”章鳴幾乎攤在座椅上,“半個小時前清清楚楚感應到賀琴就在旅店。信息感應不可能弄錯,每個人身體的信息具有不可替代的獨特性,弄錯的可能性百分之百等於零。難道季科長的熱像儀有問題?”
章鳴在學校學過熱成像的原理,知道這種科技經過近百年的發展已經成熟得不能再成熟。尤其運用於軍事的紅外儀,不再像幾十年前那樣只能模模糊糊看見一團影子,而是通過對信息的處理加工出現在顯示屏上人物的五官都清清楚楚展現。
“喂,章少校,你的位置?”電話明明接通,對方半天沒說話,季亮不知什麼情況。
章鳴一個激靈:“你們等我消息。”不及多說,他讓晴嵐趕緊掉頭,回到直升機那裡,“我們去坐飛機繼續找,敵人可能把人轉移或者……你們,你們進房子搜搜,還有周邊。”
章鳴本想問人如果人被殺是不是儀器失去作用,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熱像儀是通過人體自身散發的熱輻射信號轉換視頻信號的,即使人被殺,短時間內人體的熱量不會很快消散,熱像儀能在幾百分之一攝氏度內識別出來,只是隨着溫度的變化出現在顯示屏上的顏色不同而已。
還有,章鳴根本不願意往那方面去想。
返回到直升機旁,章鳴和晴嵐登機,在周邊尋找起來。
不出幾分鐘,章鳴感應到賀琴信息。信息在遊走,向着湟源方向。速度很快,像是坐在一輛一百碼行駛的車內。
朝下望去,章鳴見右方很遠處在超市旁邊開槍打他的那個深色皮膚的傢伙正揹着賀琴飛快地跑動,賀琴頭耷拉在他的肩膀上,至少是昏過去了。
他指揮飛機直向前飛,到前面鎮子邊降落,同時聯繫季亮,告訴他準確方位,讓他們迅速往這個方位趕。
季亮聽說過六段的奔跑能力,知道這種情況下追趕已經跑出很遠的六段根本不可能。要了兩架直升機,等待飛機一到帶領特勤隊員坐機追擊。
章鳴落地後,卻發現賀琴的信息中斷了。
直升機的動靜過大,六段一定發現後向另一個方向跑,而且,很可能給賀琴帶了0008那種防護帽,屏蔽了賀琴的信息。
顧不得許多,章鳴撒開腳丫子朝發現六段的方向跑去。晴嵐跟不上,急得在後面大叫:
“站住!你跑去送死啊?”
章鳴開始沒理會晴嵐,又跑出百來米清醒過來:自己的“蝗蟲”槍是羣殺,即使追上六段也不敢開槍,相當於面對有槍的六段是赤手空拳,不是送死是什麼!
他又朝回跑,跑到晴嵐身邊奪晴嵐的槍。
晴嵐躲開,“你,你有槍也沒用……沒,沒練過打不準。拉我一起……”
晴嵐說的沒錯,章鳴從未打過槍,面對六段還是等於赤手空拳。
他一把拽住晴嵐的手,轉身急跑。邊跑邊感應賀琴,還是一無所獲。
拐過山腳,沒了山的遮蔽,章鳴打開遠視,前面是一片開闊的蔬菜大棚地。六段呢?扇面巡視180度,哪有六段的影子。
明明六段揹着賀琴在這個方位,從時間上計算,飛機落地到他們迎面跑來,六段應該距他們最多千米,看遍眼前,沒有任何發現。
從六段應該出現的地方觀察起,右面是連綿千米的蔬菜大棚,大棚過去是山區,座座高山延綿起伏;左面幾百米是菜農的居住區。六段看見直升機飛過,當然知道章鳴發現了他,改變方向是他此時唯一需要做的事。那麼,右面大山左面樓房,他的最佳選擇是哪邊?
不好判斷。
往回逃?不會,既然從旅店揹着賀琴運足力氣逃跑,定是看見特勤戰士前來解救人質,往回逃等於送死。
章鳴本想賭進山的方向,但立即否定了。賭對賭錯都毫無意義,即使六段進山,以章鳴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只會越追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