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見李智慧的模樣,意識到了什麼,趕快擺擺手:
“不不,我不是拿少尉跟狗比,我是對這項科學研究產生了懷疑……”
李智慧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於強烈,章鳴昨晚不是說了嘛,比喻,拿狗的強項來作比……她突然“嘻嘻”一笑,倒把安德森下了一跳:“就算你不是惡意的吧。”
章鳴見狀怕影響了安德森心情,進而影響到他開車,出來打圓場:
“安德森,李智慧少尉只是不想當狗,沒事……”
“未必你想當狗啊!”不打圓場還好,章鳴這一個圓場打得李智慧當時就炸了,回過身恨不得從座位上蹦起來,“你們兩個男的欺負我一個是吧?”
章鳴見李智慧真發火了,回味過來自己剛纔說的話確實太不嚴謹,立刻道歉:“對不起,實在是誤會,呃,不,是口誤,我想說的是誰都不喜歡把自己和狗扯上聯繫……”
“這下露餡了吧?”李智慧對章鳴指指點點,“昨天還騙人說什麼‘國情不同’……把人和狗比喻在一起就不是好話!算啦,看在你道歉的份上不生你的氣……還有你,”她一指安德森,“給我好好開車!”
這一鬧,車上的氣氛輕鬆了許多。
章鳴沒有解釋安德森的問題,而是問安德森:“鄂木斯克到烏卡得多久?”
“高速三個半小時,這條路嘛,前面有山道,開不快,最少得五個多小時。”
“我倆都不會開車,辛苦你一個人。”
“不辛苦,累了調成自動駕駛,可以在車上睡一覺。”
“烏卡再往前呢?”章鳴想到既然是礦區,到烏卡應該不是終點。
安德森說:“那就看阿基莫維奇去哪兒了。前面大得很,我們這邊是西伯利亞西部,又叫西西伯利亞,東面,連着東西伯利亞。很多地方不通公路。”
“不通公路礦怎麼運出來呀?”章鳴問。
“有礦區的地方自然修的有路。”
李智慧突然說:“前面慢下來了。”
“幾公里?”章鳴問題。
“一直離他五公里左右。”李智慧說。
“差不多,不遠不近。”章鳴對這個距離比較滿意,“荒山野嶺的看他還有什麼滑頭可耍?咱們跟定他就是。安德森,你也減速。”
中午兩點來鍾,車終於到達烏卡鎮。這是很小的鎮子,幾乎一眼從鎮子這頭望到鎮子那頭。
阿基莫維奇坐的車沒有停留,穿過烏卡鎮繼續向前走。李智慧的鼻子至少還可以多追蹤五公里,章鳴看安德森很餓的樣子,讓他把車停在一個小麪包作坊旁,下車買了一大袋子麪包:“你們先墊墊飢,不敢落他們太遠,克服下。前面有機會咱們好好吃一頓。”
哪知道章鳴說的機會一直沒有。
前面的車跑着沒停,章鳴他們也不敢停。
這一跑又是四個多小時。一直到下午六七點,李智慧才道:“他們停下了。”
停下就此下車還是一會兒繼續走,章鳴他們不好判斷,只有把車停在路邊等。
這次倒是沒過多久有了動靜。
“下車了,離車上的人越來越遠,速度像是步行。”李智慧說。
安德森問:“我還往前開嗎?”
“看來他差不多快到地方了,”章鳴道,“再開個三公里吧,我們少走點路。”
又往前走了三公里,章鳴和李智慧下車。章鳴抱歉地對安德森說:“辛苦你一天,還沒好好吃上東西……還得辛苦你,給維克多少校打個電話,把這裡的位置發給他,讓他把隊伍先往這兒調。我們現在步行跟蹤阿基莫維奇,新的位置圖到時候我再分享給他。”
告別安德森,章鳴倆人開始步行追蹤阿基莫維奇。
章鳴和李智慧步行將近兩公里。一路上除了雪還是雪,除此之外還有車軲轆碾壓出的痕跡。這裡荒無人煙,公路被雪掩蓋,兩旁是延綿不絕的、高聳入雲的雪松。
“西伯利亞”願意爲“寧靜之地”。走在荒無人煙的公路上,章鳴和李智慧才真正體驗到什麼是“寧靜之地”:可真是靜啊,靜的除了倆人腳踏雪地的“咔嚓、咔嚓”聲,周圍寂靜一片,連一聲鳥鳴都沒有。
放眼四周除了白色還是白色,倆人嘴巴、鼻孔呼出的氣都是濃濃的乳白色。
章鳴把身邊的李智慧瞄了一眼,說聲“不好”,趕快脫羽絨服。
“你有病啊你,都快凍成冰棍了,還脫衣服。”李智慧見章鳴的動作,扯了一把章鳴正要推出袖子的胳膊。
章鳴往旁邊一閃:“不脫行嗎?拿個鏡子照照你鼻子吧,快成紅尖椒了。再凍一回兒,你連面前的東西都聞不出來。”
李智慧抽抽鼻子使勁嗅嗅,確實,嗅覺不知減退了多少,車上聞到的阿基莫維奇的氣味兒現在淡得幾乎聞不到,剛纔只顧走路防滑,沒注意到這一變化。她呆呆地停下腳步:“咋辦啊,嗅覺不行啦!”聲調幾乎成了哭腔。
章鳴把衣服脫下來蒙在李智慧頭上:“暖暖看有沒用。一路空調開着,忘記外面冷成這樣,疏忽了。”
失去李智慧的鼻功是個大事,追蹤的秘訣正在李智慧的鼻子上,這鼻子失去特異功能,還追個屁呀!
李智慧用章鳴的衣服把臉捂了個嚴實,連眼睛都沒露出了,靠着章鳴的攙扶盲人般在章鳴的拉力下行走。感覺鼻子有了點溫度,李智慧示意章鳴停下,露出鼻孔使勁嗅嗅:“行倒是行一點了,但我感覺這樣下去不是事,你知道不?寒冷不僅對嗅覺影響很大,對氣味的傳播影響更大,早晚咱們會把他弄丟。”
李智慧的感覺不會有虛,說的道理更是個道理,章鳴知道這趟能否跟蹤阿基莫維奇事關重大,這種狀況極可能跟着跟着不知所終,那麼尋找失蹤的海人間諜這項任務得從頭再過。而下次能不能逮到阿基莫維奇這樣好的帶路人實在不敢預測,要說這是個難得一遇的機會,決不能錯過。
章鳴急得直跺腳:“什麼都考慮到了,偏偏漏了氣候這個重要因素!”跺了兩下,章鳴突然轉憂爲喜,“把手絹拿給我!”
李智慧剛想問“什麼手絹”,突然想起章鳴的信息感應功能,連忙掏出給阿基莫維奇擦過汗的手絹:“謝天謝地,咱們又復活啦!”
章鳴一把拽過手絹,也不管李智慧是如何用“復活”表述“失而復得”之類意思的,把手絹緊緊攥在手心裡,瞬間,一個在山野中獨自行走的影像映入頭腦中:“這辦法有效,哈哈,小子吔,看你哪兒逃!”
李智慧聽章鳴笑,也樂的直蹦:“復活了復活了!信息連接不受溫度影響吔!”
章鳴拽了她一把:“你以爲玩遊戲呢?還復活呢。走吧,這小子走得夠快。”
章鳴測試過信息感應,在七千米左右。他們現在行進的地方是西西伯利亞平原,一片雪白的原野除了樹的遮擋,遠望視力極佳,如果阿基莫維奇稍稍出點遠視功能,發現他們不是難事,尤其李智慧一到鄂木斯克就買了身桔紅色的羽戎裝,在西伯利亞雪白的原野上格外顯眼,雖然現在天已灰黑,如果沒有遮擋物、角度合適看到晃動的桔紅點不是難事。
因此他們不敢跟得過緊,始終離阿基莫維奇五公里以外,而且儘量找有遮擋物的地方走。
阿基莫維奇下公路往北已經走出去好幾公里,章鳴他們現在跟着他走的路崎嶇不平,時不時遇到沼澤地,好在章鳴有夜視,弄不清的時候再打開透視看看泥潭,感覺是沼澤地儘量繞遠點走。
走出一片樺樹林,章鳴看見了正行進在一處土丘頂上的阿基莫維奇。這傢伙拿早上李智慧給他的錢沒買衣服,穿的還是昨天提審時那件大衣,倒是身上多了一個雙肩旅行包,包似乎鼓鼓囊囊,不知裝了些什麼,估計錢買了裡面的東西。
現在章鳴徹底放下心來,遠視和信息感應都在掌握中,想跟丟都不容易。
“咱們躲一小會兒,現在一馬平川,沒樹遮擋。”章鳴把李智慧拉坐下。
西伯利亞的夜晚雖然寒冷異常,穿着厚厚衣服小熊貓似的李智慧竟然走的渾身發熱。她抽抽鼻子,又聞到了阿基莫維奇的味道,對章鳴道:“聞到了,不到五千米,四千九百七十米吧。”
“準確,加十分!”
“你是什麼知道的距離呢,信息感應?”李智慧問。
“那個對距離的判斷有些模糊,遠視最準。”
“我好像也要出遠視了,昨晚回去練了一會兒感覺看東西清晰多了。”
章鳴把李智慧腦袋扳了扳:“喏,這裡看過去,他正往坡下走。”
李智慧認真看了半天:“不行,看不見。”
章鳴笑了笑:“弄錯了,你是看不見,天黑,現在看需要夜視加遠視。”
“那我還得練多久啊!又是夜視又是遠視的,都沒信心了!”李智慧嘆了口氣。
“慢慢來,功能這玩意兒說出就出的,不急……咦,我說怎麼下坡也看得見,原來他是往這邊下坡啊……”
“誰?”
“還有誰呀,阿基莫維奇唄,走,咱們到那邊躲一躲,這傢伙衝咱們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