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候,就在饒樂河邊的盟軍大營裡,換上了一身大紅禮服的易風騎着同樣扎着紅綢花的大白馬,在秦瓊、來整、單雄信、王保、竇建德五位大將的簇擁之下帶着大隊的親衛親往契丹營地迎親。大賀咄羅聽說了易風要迎陳婤入門之後,臉上比徐德言甚至還高興。他當即表示,阿婤在紇便部生活了這麼多年,也算是他的半個女兒。因此,當此喜慶之日,紇便部就是阿婤的孃家,紇便部一定得給阿婤好好準備。雖然咄羅也曾經希望自己的兒子摩會能娶阿婤入門,但如今他早已經沒有了這個心,爲怕因感情糾葛得罪易風,他還迅速的與奚族阿會氏部族的蘇支聯姻,讓摩會娶了蘇支二女依藍。
對於易風迎娶阿婤之事,咄羅倒是早預料到了。阿婤這麼漂亮,又曾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出身,又對易風那般的情重,不論如何,易風也沒有理由放開這樣的女孩的。如今就如同他預料的一樣,易風最終還是要迎阿婤入門了。咄羅便立即轉變身份,要以阿婤孃家人的身份隆重送阿婤出嫁。當不成阿婤的公公,那就當阿婤的義父也是很不錯的。咄羅腦子很活,也很會來事,時間雖然有些匆促,可咄羅辦事的能力確實不錯,短短的半天時間,他卻已經很快把紇便部族開動起來,專門在營中爲阿婤準備了一座大帳,按中原嫁女的習俗裝飾的十分漂亮喜慶。而且咄羅還特別準備了在批的嫁妾,九十九十九匹駿馬。加上九十九箱的金銀皮裘綢緞珍珠,甚至還一口氣從部族中選了九個最漂亮的契丹部族少女給阿婤做陪嫁。
摩會今天也擺正了心態,完全收起了往日裡對陳婤的那點舊情。他讓妻子依藍與母親一起跟着樂昌公主爲陳婤做最後的出嫁準備,幫她化妝。而他則率領着大隊的紇便族勇士們,打扮一新,成爲今天的送嫁衛士。雖然陳婤是給易風做妾,而且入門後還只能排在第四房夫人位置。在陳婤的上面,還有正室夫人高淺雪。不論是懷荒軍這邊,還是契丹那邊。大家對於這位高夫人並不陌生。高淺雪過去在北方一直名氣不小,不僅僅因爲她白髮白眉,更因爲高淺雪也是一個公主。阿婤是南陳亡國公主,而高淺雪則是北齊末代公主。相比於陳婤的身份這些年一直隱瞞着,高淺雪這些年在東北方地區可是一直很有盛名的,白髮公主這些年一直沒有向大隋低頭。帶着那些忠心的舊臣一直奔走於遼地。基本上。奚、契丹、靺鞨甚至是高句麗、室韋等各東北部族,哪個沒有跟高家暗中打着交道。當初江湖傳聞,高家公主在江南折了,許多人還不相信。後來又傳聞白髮公主居然嫁給了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子,更引人難以相信。這些年,其實各大部族有不少的族長、少族長都曾想迎娶這位高家公主,畢竟哪怕就是亡國公主,可其身份也依然是很高貴的。特別是公主身邊一直還有着一支忠心耿耿的不弱勢力。只是不管誰打這主意,最後都沒成功。後來確切消息傳來。白髮公主嫁的是燕山猛虎盟的白馬堂主易三郎時,許多人還有些嘆息,金枝玉葉竟然淪落給了一個馬賊。
不過現在,卻沒有人再那樣想了。當初的馬賊易三郎,如今已經成爲了大隋的大將軍總管,統領着一支精銳大軍,連奚契丹霫三族如今都只能依附於尾。這不,易風如今又娶了一個公主,而且公主還只能成爲第四房妾。公主之前,猛虎盟曾經的那朵荊棘花母老虎前盟主慕容薔薇也都只能屈居妾位,又有一個元姑娘,據說是易帥以前兄弟的妹妹,如今是他的三房夫人。陳婤入門之後,反而只能排到第四位了。
不過陳婤並不在意,她既然不在意妻妾之別,那第三房夫人和第四房夫人又有什麼區別的呢。
黃昏之時進行婚禮,雖然陳婤只是第四房妾入門,但整個盟軍大營,數萬人馬還是歡騰起來。咄羅尤其高興,他突然之間就成了易風的半個岳丈了。
有人高興,當然也有人不高興,奚族阿會氏的蘇支就有些悶悶不樂,本來他是早謀劃着要當易風的老丈人的,可誰想到,這些天他轉彎抹腳的費了不少的心思,終於跟女兒把話說明了。結果本來跟易風還往來的不錯的女兒,這些天卻突然再不去易風那裡了。他跟女兒開了幾次口,女兒都不讓他把話說下去。用蠻月的話來說,那就是易風都是有了妻妾的人了,她是不會去給易風當妾,而且還是當第三房妾的。奚族也是一夫一妻制,不過是可以多妾的,和中原一樣。妾的地位,和中原也差不多,地位極低。甚至在部落裡,妾其實就等於是男人的財產,和牛羊一樣,可以隨意買賣甚至送人,就算是不高興了打死了也是沒有關係的。蠻月聽說中原也差不多如此,特別是那些有地位的人家,家裡的妾地位更低,經常相互交換小妾,甚至用小妾來招待客人,或者直接送人,要麼等到年老色衰之時,就直趕出家門的。蠻月難以接受這種人生,她覺得就算自己剛死了未婚夫,也沒必要到去給易風做妾。其實蠻月對易風印象不錯,甚至很好,易風年輕勇武長相英俊,特別是他如此年輕,卻能統領千軍萬馬,屢戰屢勝。在部族裡,這樣勇猛的男人總是最能吸引女人的。可惜這樣的男人有了妻子,還有了妾侍。
咄羅本來還打算先給女兒點時間,慢慢考慮。誰知道,女兒這邊還沒想好呢,這易風就已經迎娶陳婤入門了,而且這陳婤居然只是第四房妾,在前面還有一個他原先根本不知情的第三房夫人。
這下好了,被人捷足先登了。一看到親家咄羅那張笑起來跟朵菊花似的老臉,他心裡就有些絞痛。這咄羅下手還真快啊,聽說以前咄羅兒子摩會一直是娶這個陳婤的。誰知道這老狐狸如今一轉頭,立即就把陳婤當成了自己的義女,如今以義父的身份把陳婤嫁給易風,雖然送出去大把的嫁妝,但這一下子卻和易風拉近了許多關係。
不行,說什麼也得讓女兒嫁給易風。五夫人就五夫人,易風這樣的好男人。就算是給他當五夫人,女兒也不會虧的。況且,女兒真要跟了易風。以後他在奚族中背也能挺的更直了。咄羅老狐狸沒女兒都要認個女兒嫁給易風,我自己有這麼一個現在的女兒幹嘛不想辦法嫁個易風。這個時候他又爲女兒蠻月的那點固執而嘆氣,早知道如此,他就不把二女兒嫁給咄羅的兒子了。雖然摩會也不錯。但如果直接把二女兒依藍許給易風,也許也是個不錯的主意的。
大營裡殺牛宰羊,到處都是肉香味瀰漫,還有懷荒輜重營大車上卸下的大桶的美酒,更是讓營中的蕃漢將士們都早流起了口水。
以往蘇支也是極喜歡懷荒產的烈酒的,喝一口下去,頓時腹中如下飛子一般,許多人都稱這懷荒白酒爲燒刀子。真的是很形像。可惜今天蘇支沒這心情了,他想着。無論怎麼的,也還得再找女兒談談。
在女兒的帳中找到蠻月的時候,有些出乎蘇支意料的,蠻月有些失神有些落魄的坐在帳裡,心情很低落。
蠻月是個奚族姑娘,雖然她自小跟着部落裡的漢人先生學習漢文化,但她依然是個奚族姑娘。
嚴格的說,蠻月是個有見識的奚族姑娘。比起普通的奚人姑娘,她識文會算能寫,還能彈琴做畫。而比起真正的漢人少女們,她又多了漢人少女們沒有的那股子天真灑脫甚至是野性,她並沒有真正體驗過漢人少女們的生活。從小到大,她都是生活在部落裡,生活在草原森林溪流邊,每年跟着車隊牛羊轉場放牧漁獵,她沒有過個漢人姑娘尤其是那些大家閨秀那種足不出戶的生活。在部族裡,她和其它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女孩子一起玩耍,一起騎馬一起打獵。只有在空閒之時,纔會跟着漢人先生學習漢人的文化。她一朵花,但不是在暖房裡長大的,而是受山風穀雨滋潤長大的一朵美麗野花。
她自小受到大家的鐘愛,她有點撒野,又活潑伶俐,在大家的眼裡,她是奚人少女們中那朵最美麗的花朵。學習漢文化的她,在小夥伴們的眼裡,她有種獨特的氣質,超脫於其它的普通奚族姑娘。
漸漸的長大後,這份氣質越發的獨特,可卻讓同齡的奚族姑娘們漸漸羨慕她,然後疏離她。而那些越來越喜歡他的男孩子們,依然對她抱着愛慕的態度,可是她的脫俗超凡,越發的讓男孩子們不敢輕易靠近。
這讓她苦惱,更多的時候她只好跟着學習琴棋書畫,她認真的讀着漢書,反覆的練琴學畫。她的字寫的越來越漂亮,畫也越來越美麗,她的琴也越畫越動聽,可是在她的意識中,卻總感覺到缺少了點什麼東西,缺少了一種同齡的夥伴他所擁有的那種隨着年齡成長的感情經歷。
她到現在還記得,三年前,那時他的父親出去南下和漢人做交易,把她留在了部族裡,卻帶了哥哥可度。家裡只留下母親和小妹依藍還有父親的幾個妾。漢人先生也跟着父親一起走了,一時間她突然有了許多空閒時間,沒有人再盯着讓她念書畫畫練琴。有了時間,她便偷偷跟着哥哥可度一起出去玩耍,那時他才十三歲,她認識了哥哥的一們夥伴,一個比她大三歲的奚族少年。那段時間,她給哥哥和他的朋友們彈琴,而他們則教她騎馬、射箭。哥哥的夥伴裡,他總是對她最好,他給她制了一張小小的角弓,手把手教她射箭,教她騎馬,教她如何獵野狐,打地獺,他是那麼的聰明。
有一天,哥哥出去狩獵並沒有帶上她,她被留在家裡教妹妹彈琴。可是那一天,她根本沒有半點心情練琴,等教了半天,她就有些不耐煩的丟下妹妹,牽了自己的那匹棗紅馬去找哥哥們。那天,她騎在馬上前所未有的感覺到一種自由奔放的感覺,她騎了許久,終於找到了哥哥他們。結果,她一時不小心,剛從一個小山坡衝下時,忽然就從馬背上滑了下去,掉在草地上。然後,她就聽到他從前面氣急敗壞的疾馳上來,她閉上眼睛,裝着受傷很得的樣子,他擔憂的喚着她的小名,關切的詢問她怎麼了。一連問了幾聲,那緊張和關切,讓她心裡一時暖和無比。她睜開了眼,心跳的很快,臉上也火熱火熱的。將她拉起來後,他堅決不肯再讓她自己騎馬,他將她抱上自己的馬,然後翻身上馬將她抱在懷裡,輕策着馬兒一路送她回營地。那一路上,她感覺前所未有的安全。
那是多麼溫馨的回憶啊,他的馬騎的很好,箭也射的很好,哥哥的那一羣夥伴裡,他最有男子漢味道。他總是跟他們說,“我要成爲部族最勇猛的戰士。”然後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他會笑着對他說,“等他成爲部族最厲害的勇士,就向族長提親,迎娶她爲自己的妻子。”她就會說:“你一定會成爲最厲害的部族勇士的,我等你。”
這些溫馨的往事全都已經成了回憶,就彷彿遊蕩在水面上的浮萍,遠遠看着就在那裡,可當你認真想要支抓住它時,它卻總是飄飄蕩蕩的隨波飄蕩開去了。正如他所說的一樣,他一天天的強壯起來,在部族中也越來越有名氣,最終成爲了年輕一輩中最勇猛的戰士,然後他向父親提親,讓她開心的是,父親並沒有反對他們。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眼看着過了年他就要正式迎娶她爲新娘了。
可就在不久前,同羅人突然襲擊,他帶着部族的勇士們迎戰,卻一去再不復返了。
當她披甲執銳,親上戰場砍下一個又一個的同羅人首級,滿身染血的回來後,她突然發覺,自己竟然在漸漸遺忘他,遺忘她們曾經在一起的那些點點滴滴。不管她多麼努力的想要保存那一切,可那記憶就如同水中月鏡中花一樣,越來越模糊了。這種遺忘讓她感覺好害怕,然後,當今天她突然聽到易風要迎娶陳婤的時候,在外面那喧囂的鬧騰聲中,她突然才發現,自己的心裡,模糊了他的許多記憶,卻忽然多了許多易風的影子。之前父親說要將她許給易風的時候,她沒理由的就反對,可是現在聽到陳婤嫁給易風,她卻忽然覺得好像心愛的東西被人搶走時的感覺一樣,好心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