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包間裡光線略微有些昏暗，龍雅聽到李達說出這句話，也不禁閉上了眼睛。
原本已經做好了接受這一切的準備，但在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不承認，大概也是沒有用的，但承認了之後……
她該用什麼面目去面對李達呢？
龍雅在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了痛苦。
心裡發酸，很難過。
即便是她，在這個時候，也再難維持原本平靜的模樣。
李達看她難以啓齒的樣子，心裡更是羞愧。
發生了這種事情，女孩子自然會覺得屈辱，而他還這麼直接地問了出來，不正是給了龍雅二次傷害麼？
李達也知道，逃避或許是最好的辦法，他當作什麼都不知道，龍雅顯然也是不願意提這個事情，兩人相安無事，李達也不用爲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他知道的，龍雅既然一聲不吭，就肯定是不會讓他付出代價的意思，想想，龍雅一直覺得他幫助了她很多，所以就算是爲了報恩，她也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在李達的視角，龍雅的表現是這樣的理由。
儘管知道最好的選擇是什麼，李達依然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如果這時候裝傻，他這輩子大概是良心難安了。
李達覺得自己算不上什麼大好人，但他這一生行事，都是儘可能地不去虧欠別人。
這就是把曹操的那句話反過來。
寧教天下人負我，不教我負天下人。
當然，人的一生中，自然會對別人有虧欠的，李達也沒能達到不虧欠任何人的程度，比如什麼時候說話傷了別人，而沒有道歉，無心做錯了事情，給他人造成了傷害，而沒有機會彌補。
這都是沒辦法的事。
正如他現在，也算是辜負了洛冬青和唐悠悠，儘管他能給自己找到很多理由來辯解，但事實就是他和別的女人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
至於對龍雅，且不說之前就對她造成了傷害，現在再裝聾作啞，李達真的做不到。
“對不起。”
李達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接着堅定地道：“我會爲我做的事情負責，對不起。”
李達誠懇地道歉，如果龍雅提出什麼要求，他也一定會答應。
至於說不願意承擔法律後果，這個就不用明說了。
龍雅真要拿他怎麼樣，也就不會緘口不言了，李達再提這方面的事情，倒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以至於他現在都沒有開口說讓龍雅提什麼要求，感覺這樣都是對龍雅的一種侮辱。
但是，他又覺得自己必須要做什麼彌補龍雅。
龍雅終於睜開了眼，看到李達羞愧的表情，才發現自己一直誤會了李達。
她以爲李達現在會讓她離開，因爲她的存在，會影響到李達和唐悠悠以及洛冬青的感情，爲了他們之間的感情穩定，李達肯定要排除掉她這個隱形炸彈，正如蕭曉，李達現在就是躲着她的。
而李達現在這樣說，才讓龍雅醒悟過來。
是啊，李達一直是這樣的人。
他不是那麼自私的只會考慮自己的人，他更在意這件事裡，她的感受，所以纔會心存愧疚地跟她道歉。
爲什麼她會這樣誤解自己喜歡的人呢？
龍雅感到一陣羞愧。
這個問題也是有答案的。
因爲太過在意，於是患得患失，而且不由地將事情朝着壞的方向想。
而現在，聽到李達說他要負起責任，龍雅心中一動。
負責……那她能提出要求，以後都和李達一直在一起嗎？
龍雅心動了，她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原來掌握了這樣的一個利器，李達佔有了她的身體，李達是個勇於承擔責任的人，只要這時候她提出這個要求，那她就不用和李達分開了。
連日來困擾她的問題，居然這麼容易就解決了。
然而，她本以爲能順理成章進行下去的事情，她卻開不了口。
李達並沒有喜歡她。
如果只是要求他負責的話，李達大概會答應，但是，這樣會給李達帶來很大的困擾。
龍雅在這一刻終於流出了眼淚。
她本來以爲自己可以不擇手段將李達留在身邊，可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她才發現，她更不願給李達背上一副枷鎖，讓他感受痛苦。
錯過這次機會之後，她大概真的就不能陪在李達的身邊了，爲了避嫌，李達肯定會和她保持距離的，如果這時候不說，她就再也沒機會了。
正因爲這樣，龍雅纔會更加痛苦。
龍雅流淚了，李達有些手足無措，服務員走了進來，給兩人端上了他們點的飯，又出門去了。
有了這段時間的緩衝，龍雅忍着心口刺痛的感覺，道：“其實，我是自願的，你不用負責。”
李達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
龍雅接着道：“如果不是我親你，你也不會誤以爲我是唐悠悠吧，所以，其實你沒有做錯什麼。”
李達：“……”
龍雅說的是有些道理，其實李達一直都在想，龍雅爲什麼要親他。
答案似乎挺明顯的，但是李達一直不敢確定。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李達看着龍雅，神色複雜，龍雅勉強自己露出個笑容，道：“大概，是因爲一時衝動吧。我也是個女人，青春漸漸遠去，我也想嚐嚐男人的味道，所以，是我非禮了你，你不用對我道歉，也不用負責，現在的年輕人，都比較開放的吧，只是睡一覺而已，你也不用太在意。”
李達直勾勾地盯着龍雅，讓龍雅不敢在說話。
李達搖了搖頭，又讓龍雅心中酸楚。
她害怕李達誤會她是那種不自愛的女人，又害怕李達不相信她的話。
李達搖頭，是發覺自己看錯她了嗎？
即便心中難受，龍雅也沒有打算爲自己辯解。
“你覺得我很好騙嗎？”
“我沒有騙你。”
“那你剛纔爲什麼要哭？”
“我只是後悔了而已，因爲那個事情並沒有書上寫的舒服，還有點痛。”
李達：“……”
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聽到龍雅這句話瞬間有點出戲了。
而且李達稍微有些不爽。
男人都很在乎這方面的能力，所以龍雅說體驗不好，雖然在這個時候不應該想這方面的事情，但李達多少也是有些介意的。
不過，龍雅也可能是說謊。
龍雅之前或許是擅長僞裝的，但現在，她的情緒經歷了大起大落，又想着對李達說謊，李達原本就不是那麼好被忽悠的人，平時可能騙得了他，現在就不太可能了。
李達知道，龍雅是不想讓他被束縛。
所以，體驗不好應該是假話。
阿西吧，這個時候就不要想體驗不好幾個字了。
最最關鍵的，是龍雅的解釋。
她說是想在青春遠去的時候體驗一下。
李達完全不信，龍雅這是忘了自己原來的樣子了。
對男人，她一直是不假顏色，真要有體驗的想法，就憑她這個長相，李達不信青春期的時候，沒有男孩子對她有想法。
在判定龍雅的話完全是謊言的時候，就不難發現龍雅的真實目的了。
原本的問題，也有了答案。
龍雅爲什麼親他，應該是因爲喜歡他吧！
正是因爲這樣，李達才感覺到沉重。
他倒是希望真的像龍雅說的這樣就好了，自己就可以不用負責了。
就不用像現在這樣頭疼。
“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明明只是個單純的女孩子，別那樣輕賤自己。”
李達毫不留情地揭穿了龍雅，龍雅正要反駁，忽然發現，自己這個真反駁不了，對別人或許可以，但是，李達是知道她的經驗的……
就一次，還是和他發生的，再嘴硬也沒用了。
龍雅只好緘口不言。
“我想問問你，你親我，是因爲感激我幫了你的忙，還是因爲……感情方面的動機？”
李達說到這裡，也不禁頓了一下。
經歷了之前最難以啓齒的階段，現在很多話倒是能夠說開了。
龍雅捂住了胸口，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撲通撲通地跳着，她好想趁着這個機會，對李達說出她的感情，但是，龍雅知道自己不能。
“我，多少是因爲有些想要感謝你吧，因爲欠了你那麼多，我好像也沒什麼能給你的，能想到的，也只有我還算年輕的……”
龍雅還沒說完，李達便敲了一下她的頭。
疼。
“我說了不要再用那樣的話輕賤自己！”
“哦。”
龍雅的眼裡還有淚水，她有些可憐地應了一聲。
不過，這種被李達訓斥的感覺真好，她感覺到心裡好甜，甜得她想要像只貓一樣，蜷縮在李達的胸口蹭蹭。
但是，她現在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李達。
李達嘆了口氣。
這事不好辦啊！
李達可以狠心將愛慕自己的人拒絕，這個他已經很有經驗了，許雯雯，蕭曉，他都拒絕了。
但是對於龍雅，李達現在有點解決不了了。
如果兩人沒有發生什麼，李達就輕鬆了，但現在……
即便龍雅說了不用他承擔任何責任，他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但是，知道一個人喜歡自己，還心甘情願地那啥了，自己還能將她當作一個無關的人嗎？
李達不知道別人能不能做得到，他現在是很難做到的。
如果龍雅對他沒有什麼感情，只是感激，李達也不會覺得很難接受，就這樣當作一場交易都行。
可她偏偏不是。
李達盯着龍雅的眼睛看，過了幾秒鐘，龍雅就閃躲開了，她的臉紅紅的，明顯是害羞了。
“先吃飯吧，菜都要冷了。”
李達決定轉移一下話題，然後開始吃飯。
龍雅也只好照做了，但她吃兩口，便偷偷看一下李達，又吃兩口，又偷偷看一下李達，她第三次看李達的時候，正好李達也盯着她看，龍雅慌張地轉過頭，連忙吃了幾口飯，但她點的比較辣，一下就嗆到了。
“咳咳咳……”
龍雅咳得非常痛苦，李達端了水杯給她，在龍雅咳嗽的時候，拍了拍她的後背。
咳嗽的時候拍後背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反正別人都是這麼幹的。
李達也是是有樣學樣。
龍雅的咳嗽總算是停了，但李達的手，卻放在了龍雅的背上。
龍雅的肩膀並不寬大，她也只是一個女人而已，但她的肩上，總是揹負了很多東西。
她一定很累吧！
李達動手捏了一下龍雅的肩膀。
龍雅頓時渾身都僵住了。
這……
房間的氣氛有些曖昧了。
龍雅害羞地低着頭，什麼動作也不敢做，她在想，李達要是抱她的話，她是該順勢抱李達，還是假裝掙扎？
要是掙扎，李達又不抱她了怎麼辦？
要是不掙扎，李達會不會覺得她很想要被抱，從而覺得她是個壞女人？而且，這可是在飯店，被人看到了不好吧……
龍雅在這一瞬間想了很多。
李達的手卻鬆開了。
沒有抱她。
龍雅有些失望。
“我想，你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
“？”
龍雅用茫然的眼睛看着李達，不知道李達要的是什麼時間。
“關於我們之間，過去，現在，還有未來，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才能給你答案。”
龍雅好不容易平靜的心跳又開始暴走了。
“你的意思是……”
“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好嗎？”
李達想到了自己做的那個夢。
天吶，那該不會是預言吧？
李達是有些相信玄學的。
因爲一切似乎都朝着那個方向在發展。
他這該死的佔有慾，讓他沒辦法放着龍雅不管。
要是龍雅以後跟了別的男人，李達會有一種綠油油的感覺。
但如果只是因爲發生了那一次關係，就讓龍雅守一輩子寡，李達又會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所以，其實他思考的方向，已經是怎麼在洛冬青和唐悠悠手裡活下來。
坦白從寬，還是抗拒從嚴，他又一次需要面對這個問題了。
所以，不好好想清楚，他是沒辦法給龍雅一個答覆的。
“嗯。”
龍雅感受到了李達的覺悟，他現在似乎很糾結，很猶豫。
龍雅知道他在顧慮着什麼。
她終究還是給李達帶來了這種困擾，即便之前她有嘗試過糊弄過去，但李達太精明瞭，沒能糊弄成功。
“那個，其實你也沒有喜歡我，只是一種責任而已，所以，不用太在意我的感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