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峰把車停在了路邊,邁步朝着巷子裡走去,遠處的犬吠聲時不時傳來,周遭的屋子都熄了燈,只有自己家的方向燈火通明。
回了家,看到劉嬸兒還在那坐着,好像還沒感覺到陸峰迴來。
“困了就去睡吧。”陸峰看向她道:“我不都說了嘛,我回來晚就不用留飯菜了,您也早點休息。”
劉嬸兒被驚了一下,擡起頭有些慌張的看向陸峰,問道:“陸總,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剛進門啊,您這是坐在這睡着了吧?”陸峰哭笑不得道:“快回屋休息吧。”
“哦哦哦!”她站起身,顯得頗爲不自然,頻頻回頭看陸峰,像是有話要說。
陸峰也感覺道她的異樣,忍不住問道:“您怎麼了?是不是有話跟我說?劉嬸兒,覺得家裡哪兒不好,覺得委屈了,儘管說,雖然說您是個保姆,可是在我跟曉燕眼裡,您是長輩,別太生分了。”
“沒有,挺好的。”劉嬸兒深吸一口氣,說道:“那個.....江總不在,出去了。”
“啊?出去了?”陸峰有些反應不過來,納悶道:“大晚上的出去幹啥了?”
“我也不太清楚,跟張總走的,讓您不要擔心,早點休息。”劉嬸兒說完也不敢多待,生怕陸峰看出什麼來,只是說自己累了,回屋休息去了。
陸峰去了多多房間,看她還在睡覺,又去了臥室,被子亂糟糟的,坐在牀上滿腦袋問號。
“張鳳霞發什麼瘋,大晚上把個孕婦給拉出去幹啥?”
陸峰想聯繫,可是張鳳霞沒有尋呼機,也沒有大哥大,根本聯繫不到,再加上倆人都這麼大人了,出不了什麼大事兒。
家裡的電話響了起來,陸峰隨手接起來道:“誰啊?”
“是我,鳳霞,你剛回家?”張鳳霞問道。
“剛進家門,你把我媳婦拐哪兒去了?大半夜的。”陸峰納悶道:“她懷着孕呢。”
“我知道,就是今天聊着天,忽然說起住酒店嘛,我就開車帶她出來吃點東西,在夜市逛了一圈,現在住酒店了。”張鳳霞很是輕鬆的說着。
“住酒店?”陸峰無語道:“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哎呀,你不懂,兩個女人在一塊發瘋,對了,跟你請個假,明天我可就不去上班了,今天晚上玩嗨了,我得好好玩幾天。”張鳳霞很是堅定的說着,語氣裡滿是不容商量。
“請假?”
陸峰覺得她很反常,這兩年來她一直兢兢業業,不可能因爲出去玩的高興,就直接請假不去了。
不過陸峰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說道:“行,你別帶她喝酒啊,明天回來。”
“你就別管了,我們這叫姐妹深夜出遊計劃,當一個不回家的女人,你記得送多多去學校啊,放心,肯定不喝酒,我還是有分寸的,就這樣,電話掛了啊,對了,別打過來了,這是路邊的電話亭。”張鳳霞說完不再給陸峰說話的機會,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護士臺邊上,張鳳霞把電話費交了,手還抓着江曉燕的手,掉過頭看着她道:“我給他打了電話,現在他還什麼都不知道,放心吧。”
江曉燕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樣,呆呆的走進了病房內,半躺在病牀上,自語道:“我什麼都沒了,真的什麼都沒了。”
“不就是一個孩子嘛,你至於尋死覓活的?”張鳳霞嘆了口氣道:“你什麼都沒失去,你還是你。”
江曉燕看着她道:“我沒法活了,我怎麼活?”
“你怎麼不能活?又不是千夫所指,更不是你的錯,你幹嘛這麼折磨自己呢?”張鳳霞抓着她的手道:“沒人說一定要讓你生孩子,
別這麼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這只是生命中的一個不好的節點而已。”
江曉燕此刻什麼都聽不進去,她不敢去向怎麼面對陸峰的爸媽,更不敢去想回到老家後要面對的一切。
那是個地獄!
“我跟他說,我們出來玩了,你把自己養好,回去後又是新的一天,我還是很瞭解他的,他只會心疼你。”張鳳霞緊緊的抓着江曉燕的手,問道:“別做傻事兒,知道嘛?”
江曉燕一直都不說話,她過不去心裡那道坎,曾經堪比珠穆拉瑪峰都高的自信,一瞬間被摧毀的連渣都不剩。
張鳳霞在她耳邊說了好多,告訴她這是個新時代,不能活在過去的老套思想裡,女人也可以不生孩子的,婚姻應該有愛,而不是生孩子。
“你說句話吧,心裡想什麼,跟我說,把肚子裡的話吐出來,行嗎?”張鳳霞的聲音裡甚至帶着一點哀求。
眼淚順着眼角流了下來,江曉燕舔了舔乾澀的嘴脣,終於開口了。
“其實,我應該很幸福,從他不打我的那一刻,我就應該很幸福,那時候我最大的奢求就是,他像個人一樣,你跟我說什麼米國,什麼丁克,那些都離我太遙遠了。”
“我就活在那個村子裡,我多希望自己一直活在那個鎮子裡,不曾遇見他,你不用跟我說那些大道理,我都懂,可是我沒了孩子,拿什麼配得上他?”
江曉燕說着話已經有了哭腔,看向張鳳霞道:“我配得上他嘛?我每天干什麼?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那些事兒劉嬸兒都能做,他有錢後,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感覺他像個巨人一樣站在我面前。”
“我不止一次的讓他不要再做大了,我是不是很自私?有一段時間,我們甚至沒有話說,他忙着公司,我也不懂,在他面前,我像是傻子一樣,於是我開了化妝品廠。”
“感覺我們越來越遠,他....他很好,他真的很好,好到讓我曾經懼怕的這個人,可以欺負他,可以掐他,可以跟他鬧騰,可以無理取鬧.........。”
“我承認我自卑,感覺自己好像個廢物一樣,可是我無法廢物的心安理得,每天都惶惶不可終日,怕失去,可又找不到人生的方向,我唯一的寄託就是有個孩子。”
“我可以告訴自己,我是孩子的媽媽,他是孩子的父親,這就是我們的關係,而我更能在他父母面前說,別管你兒子多有錢,你孫子可是我生的。”
“現在孩子沒了,我成了個不會下蛋的母雞,除了死我還能怎麼辦?等着人家羞辱我?背地裡說我?還是讓他繼續施捨,我像個乞丐一樣,等着他回家跟我說句話,奢求他多愛我一點?”
說着話,江曉燕抽泣着哭了起來,沒人知道她這幾年怎麼度過的,她就是個小女人,最大的願望就是守着一家人,過着簡單的小日子,做夢都不曾想過今日的一切。
張鳳霞以前一直覺得,江曉燕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沒想到還有這麼多辛酸,嘆了口氣道:“那你也不能尋死啊,這不是傻嘛?你一死,指不定便宜誰了呢。”
江曉燕不再說話了,她不敢去想怎麼面對陸峰,更不敢去想如何去面對陸峰的父母,哪怕是婆婆不說什麼,可是她的心已經極度脆弱,婆婆無意中的一個眼神,對她來說都可能是一把利劍。
窗戶被封死,門鎖也鎖上,張鳳霞跟她擠一張牀,嘀嘀咕咕的安慰着她,再三跟她說不要犯糊塗,倆人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次日,這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天,太陽依然東昇西落,它不在乎地球上這羣生物又發生了什麼悲歡離合,它散發着炙熱,卻又冷酷如冰。
黃友偉將事情捅了上去,當天晚上省裡面就成立了調查組,今天一大早,就開了個碰頭會。
會議室內,坐着七八個人,帶頭的年齡估計有六十多歲,戴着一副老花鏡, 翻看着眼前的資料。
“證據很充足啊,設計的人員之廣,怕是在本地的幹部羣裡引起一波大地震了。”他放下手裡的資料,朝着黃友偉問道:“這些東西哪兒來的?”
“有人丟在了我辦公室門口。”黃友偉回答道。
“這麼全的證據,應該是內部鬥爭,自己人舉報自己人,黃書記啊,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我們把這裡面涉及的人員全部規起來,但是這麼做,會弄的人心惶惶,而且大量的崗位將會空缺,省裡面的意思也是,不要有大震動,第二個就是,先把一些主要分子雙規,像是狄明德、馬俊濤這兩人,涉及行賄、其他犯罪的,郝志海、郝志鵬、霸哥這些人先抓起來,其餘的市裡面推進。”
“好,我同意!”黃友偉點頭答應道:“那這些人到時候就全交給省裡面處理了?”
“肯定是省裡面,這麼大個案子,應該會成爲今年的典型,昨晚我們開會,省裡的意思是,要起到警示作用,在會上把人帶走,讓其他人看看。”
黃友偉微微點頭道:“很好,很有教育意義,最近的風氣確實不太好,交給省裡面,我也不用忙活了,這件事兒也是我失職,到時候會寫一份兒檢討書。”
“去看犯罪的整個時間跨度,跟你關係不大,不過地方反貪肯定要負責任,先不說這些,你吩咐人開會,我們到時候去抓人,做個突擊審訊!”
黃友偉站起身,回到辦公室拿起電話給崔秘書打了過去。
“到我辦公室一趟!”
。書趣閣_